“死鬼,你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你人?”
“你再往前走两步,绿衣服的,我都看见你了。”
风折一面拿着手机一面东张西望,嘴里直嘀咕:“哪有绿衣服的……”
“嘿!”
一个人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拍了他一下。
“吓我一跳!”风折握紧手机,猛拍自己的小心脏。
来人一头清爽的短发,打扮得颇为潮流,上面是长袖下面是长裤,胳膊挂着银链子腿上破着洞,黑色的背景红色的油漆高歌freestyle,与挑染的紫发丝齐飞扬。
而整个人身上唯一能称之为绿色的东西,就是半隐半现还一长一短的裤线,右腿上悬挂的一只大口袋都比那点绿显眼。
风折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退后几步,把这老哥从上琢磨到下,半晌艰难开口道:“你这……哪边脑子被驴踢了穿的一身破伤风?”
不怪他认不出来,不仔细看他还以为这哪里来的rapper。
“哈,时髦吧?”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你这是嫉妒!”
风折:“……”
多年不见这小子还是这么欠扁。
“行了,找到了就走吧,我带的两个小朋友在前面麦当当等我们。”
容乐欢脱地在他身后蹦跶,左瞅瞅右看看,跟困在山里一万年没出来见过世面的猴子似的。
“哦,两个小朋友?”
容乐用一种特别欠扁的语气重复。
“怎么?我不能带小朋友?”
“我寻思你找新欢呢。哎,你家那位,今年也没回来?”
“没呢。”
容乐敛了神色,胳膊搭在风折身上,低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别是出事了吧。”
“应该不会。他出门前跟我报备过,说这次一起的都是精通各个领域的精锐,保障系统拉满,就是半空坠毁也能逃出生天。”
“听着怎么这么像吹牛逼呢……”
容乐说着,就见风折死亡凝视了过来,浑身充满杀意,好像下一秒就要掏出把刀来砍了他。
“好了好了,我不说,我不说了还不成?”
容乐连连求饶。
风折收回要吃人的目光,跟他拉开两步距离,淡淡道:
“那两个小朋友都是西切伯格的高材生,一会见着他们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喳,小的遵旨。”
容乐蹦跶两下,一下就滑到风折前面去。想起什么,他又扭头问,“这两个你都要带去参加大会?”
“张天谕不去,戚家楠要和我去的。”
毕竟主要讲的是艺术,张公子对艺术渴求不高,风折认识他这么久也没听他说过喜欢这些。
两条大长腿走得快。
远远地就看见了等得上蹿下跳的张天谕,旁边站着的戚家楠不动如山。
远看着,那道站立的身影颇为挺拔。
风折意外了一瞬,就见戚家楠朝他们招手。
容乐的装束明显震住了两个小家伙。
禁不住张天谕眼巴巴的样子,风折风轻云淡地介绍了一句:
“这是容乐,我朋友,搞装置艺术的。”
容乐年纪比风折小一点,不过两人看着脸都嫩,大不了张天谕和戚家楠多少。
容乐露出爽朗的笑,大大方方地跟两人打招呼:“你们好~早就跟你们风哥打听过你们了,不要见外,大家都是一家人,叫我容哥就好~”
张天谕一下拍过去:“酷啊容哥!玩的什么装置?能不能带我见识见识?”
戚家楠眼睁睁呆在了原地,手伸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脸尴尬得想死的表情。
虽说不要见外,但你这也太不见外了吧!
风折见状,非常丝滑地接过了戚家楠这倒霉孩子手上的包:“剩下的我自己背吧,一路辛苦了。”
戚家楠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四人一起去订好的酒店放东西,约好了半小时后下楼吃饭。
风折一行三个人订的标间,因为张天谕之后并不跟他们一起,他吃了饭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去另一个地方,到大会结束再回来跟风折坐空轨回西切伯格。
容乐打了个哈欠:“你真不跟我一起住?那你可别乱来啊,吓着人小朋友。”
风折脸都麻了:“我哪里乱来了?没事就多吃点饭,不要老跟我灌输莫名其妙的想法。”
“哦哦,好吧,都知道你跟你老公天下第一好。”
风折很有风度地踹了他一脚,把他踹进了房间。
戚家楠不知作什么表情,一路看着他们拉拉扯扯,只好保持微笑。
吃完饭回来摸摸自己脸,感觉脸都要笑僵了。
风折还在看着白天的画沉思,打算再补两笔。
戚家楠就跑去一边做基础清洁,把边边角角都擦干净了,他感觉后背都被汗浸透了,很有礼貌地问了句:“您要洗澡吗?”
“你先洗吧。”
风折说。
风折作沉思状,头也没抬。
他故意的。
戚家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戚家楠。
他已经很久没跟除鱼过影以外的其他人共处一室过了,这些年连与人交流都少了,不知道怎么做才最自然。
听到淋浴室门轻轻扣上的声音,不止戚家楠,他也舒了口气。
风折发现戚家楠这孩子身上确实有跟鱼过影相像的地方。
鱼过影所到之处,连枕头上掉根头发都看不见,把一丝不苟的精神贯彻到生活的一点一滴。这孩子资历尚浅,没他那般变态,只是把东西拾出来叠好,床被整理好,顺便把东西归类了一下而已。
这是做研究一贯会有的严谨性吗?可李寒灯和苏小晚都挺不修边幅的。
风折思考半晌,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得看人。
或许某些洁癖并不是因为职业相关才变成洁癖,是因为生来就是洁癖,那么鱼过影也并非跟他在一起后才变成一个变态,而是他本来就非常变态。
风折说服了自己,很高兴地把画扔到了一边。
既然如此,偶尔存在一些并不完美的疏漏与误差,反而不能说是误差,就让它这么存在着吧!
戚家楠洗澡很快,他带着湿湿的头发出来时,风折还在思考一会穿哪套睡衣好。
睡衣都是长款,丝质穿着清凉顺滑。戚家楠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很难想象他穿自己这种衬衫加大裤衩是什么样子。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平日里在宿舍大家都这样穿,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过,然而今天就是莫名羞愤欲死……
戚家楠晃了晃脑子里的水,安详地钻上了自己那张床上,像尸体一样躺好。
“不吹头发就睡觉会头疼的。”风折道。
“啊?啊,哦。”
戚家楠又像僵尸一样爬下来,到处找吹风机。
“我刚刚上厕所的时候好像看到在卫生间的台子下面。”
戚家楠欲言又止。
很想问一句,您眼睛是长在脑袋后面了吗?没有冒犯的意思。
想了想,风折先生是艺术家。
那没事了,艺术家观察力敏锐一点感知强一点记性好一点似乎都非常合理。
风折倒是没想到孩子会想那么多,随口拨了一句就没再管。
他选择困难症发作,极度为难之下就近原则,选了最靠近右手的一套,高高兴兴地进了浴室。
等他再出来,发现孩子已经睡着了。
他坐在床上,看了一眼手机,慢慢捋着头发上的水珠。
不知道张天谕此刻在哪逍遥,才十二点就上了床,哎……
容乐和张天谕很聊得来,张天谕不在,他多少有点郁郁寡欢。
大会照例是一些前锐艺术家的分享,有的风折感兴趣,有的不感兴趣。这不是什么非常严肃的学术研讨会,大家都比较随意,只要保持会场安静,便是睡得歪七扭八也不会有人说你。
容乐从开场的五分钟睡到结尾最后五分钟,风折坐在他旁边,听完致辞把手都拍酸了,容乐方悠悠转醒,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几点了?”
“快四点了。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去楼上会所看几个小妞打牌,看了一会。”
“难怪身上一股烟味。”
风折随口说了两句,他不是会管别人花天酒地的那种人。
正因如此,他和一些人做朋友才能长久,不然连酒肉朋友都难以维持。
容乐知道这是他关心自己,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会不高兴,抱着对方膀子兴致勃勃说道:“我刚刚做梦梦见个特别好的想法!你肯定感兴趣!等着我给你画下来……”说着真就找纸笔去了。
这家伙也是个社交恐怖分子,愣是抓着前后排人的衣襟问人家打劫了一张白纸两支颜色不同的笔,毫不顾形象地掬着腚在那里画了一会。
风折不忍直视,转向另一侧,看见戚家楠密密麻麻地记了洋洋洒洒好几页的笔记。
他甚至连开场白都不带省略的!
风折翻完了,震惊之余,有些担忧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你……写这么多字不累吗?”
戚家楠不觉:“多吗?还好吧。”
风折把本子还给他,双手捧着还给他。
戚家楠有些好笑:“您不用这样,只是笔记而已,而且我差不多已经全记下来了……”
风折肃然起敬:“你不懂,这是对学霸的敬畏。”
虽然如此,事实上,这个会议里会做笔记的人并不多。
即便相当一部分人带了纸笔,但他们大多是用来一边听一边就着灵感画设计草图。
能把笔记写得如此出类拔萃的,风折敢肯定,整个会场就戚家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