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双全 第5章 流浪狗跑了

她在宿舍楼前站了一会，脑子内部有两个不同的念头在掐架。

首先，她无法保证她出校之后，会不会有人来找她麻烦，可她不出校，就不能接触到能力唤醒仪器，这是一个死循环。

其次，白天和德米克斯院长的交涉十分失败，她怀疑裘利安本就和恩菲尔德的分局积怨已久，这次也是想给管理局一个下马威。他的语调毫不客气，也没留有任何余地。

自己呆在德米克斯一天，就一天无法获得能力，而没有能力，就连最低级的青铜勘探队都不会要她。

深秋的寒风吹在她的脸上，吹得她的脸有些冻红。但怀中抱着那团雪白，把胸口捂得十分热乎，在这世界上，属于她的好像只有这一只猫了。

顺着猫脊背的动作一顿，她决定好了：“我要出去。外头还有其他途径。”

恩菲尔德联邦内部，现有三种组织持有勘探能力唤醒仪，第一个是梦海的高等学府，第二个是管理局，第三个就是非法黑市。勘探能力唤醒仪是一种昂贵的机器，而且很难仿造，梦境勘探能力本质上算是那座塔根据勘探家特质给出的“礼物”，因此唤醒仪的生产需要中枢塔的密钥和数据支持，

而每台唤醒仪器内部持有的“礼物词条”是有限的。现在，那座塔已经塌了，无法生产新的唤醒仪。随着时间的推进，三个渠道都会更加吝啬，未来，梦境勘探进程很可能会变得停滞不前。

管理局对她有所防备，而且需要东西钓着她，所以当天没有立刻帮她唤醒能力，而德米克斯这边，不用说了，全是沙比。

她得抓紧时间。

白天被那群迂腐的老学究们一顿刺激，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少女正好有一个理由可以往外窜，她绕过人流量大的教学区，从小树林里穿行而过。

管理局没那么容易放走她，那群人迟早要急，她倒是要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急。

贝娅塔站在墙边，盯着手里的那一张紫金色的银行卡，这是一张被授权给她的银行卡，只要一并识别她的ID芯片，她就可以自由划走里面的钱。副卡的流水变动会实时通知给沈津铎，他知道自己现在走投无路，需要这笔钱，而花了他的钱，他就能找到她。

他在试探她的本性，也借此追逐她。

现在，她恰恰需要他的“追逐”，一旦身陷险境，沈津铎说不定还能帮她联系回收站收尸。他看起来挺喜欢提尔南，她如果死了，沈津铎也会照顾好它的。

贝娅塔手脚并用地翻墙而过的视频由学院的监控摄像头同步到管理局监视小组时，工作人员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组长：“她要去哪？她身上有没有定位器？”

组员A：“她还不是被登记的注册勘探家，所以身上没有。”

组长：“现在她完全脱离了我们的视线，即将进入建筑物密集度极高的联邦核心区，并且我们无法定位到她对吗？”

全体组员：“……”

“还愣住干什么？叫人去找啊，我真受不了，别拦着我，我要打电话去和裘利安那狗东西吵一架！”

任谁也想不到，被内部登记为潜力S级的待验证实验品从“圈定”的活动范围里逃离了。

沈津铎看到爷爷的消息时，距离她逃跑已经过去了两小时，翼族展开了自己翅膀，腾空而起，他早就该预料到那小鬼不是什么好忽悠的货色，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逃跑了。

他爷爷可真是给他找了个大活，这小鬼嫌自己命长吗？循规蹈矩不好吗？

晚上七点十六分，一身素衣的贝娅塔泰然自若地进入黑市内部。

街巷外围倚靠着衣物黢黑的流浪汉，黑市内部的吆喝声和店铺与寻常街市没什么两样，只不够他们吆喝的内容有所不同。

“新鲜开采的记忆片段啦！疑似**高层的私生子丑闻，拿去勒索绝对好使啦！”

“我*大串粗口*，你之前说这识别码绝对有用的，信了你的鬼话，我兄弟被警戒激光射成了蜂窝煤，拿去烧火？老子*大串粗口*，赔钱！”

“便宜出边境域美梦坐标信息！”

黑市内部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贝娅塔出现在这里也没人感到奇怪。

贝娅塔在黑市的一条巷子入口找到了一位在十几度的深秋赤膊站外头的男人，男人的肩上纹着一颗眼眶中长出鲜花的骷髅。这是黑市主人的引路人，她解开书包拉链，露出里头成捆的现金：“叔叔，我想借东南市的能力唤醒仪一用。”

男人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视线在她的脸和那只猫身上逗留了一阵，转身示意她跟上。

越深入，猫的身子绷得越紧：「先离开这里，他好像有些不对。」

贝娅塔把猫往书包里一塞：「我感觉迟了。」

这人状态有异，她不动声色地将步子缓缓向后撤去。

女孩抬起头和面前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对上视线，原本污浊的眼睛现在彻底黯淡下去，男人无光的黑色眼珠卡进死灰的面皮之上，他颤动的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

男人浑身上下隐隐冒着煞气，贝娅塔却突然铆劲抬脚一踹，把男人脸给踹歪了，刀都险些掉了。她踉跄了一步，可没来得及转身。

黑影笼罩下，刀柄完全没入她的白衬衫。血如泉涌，染红了她的腹部。贝娅塔的眼神暗了下去，而后又亮了起来，她甚至忍不住笑了。

一束亮光自她身后打了过来，青年人的呵斥声从天而降：“退开！”

从沈津铎处获取视觉权限后，监视厅内一片死寂，不知道是谁在一片死寂中拍下了警报按钮。

白色的片羽化为薄刃，利风擦着她的脸颊，她顺势跪了下去，男人湿热的血液溅到她的发顶，顺着发梢滴落在她裸露的脖颈皮肤上。

沈津铎落在了她身前，急忙蹲了下来：“伤到了哪……”

沈津铎看向她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却发现她异色的瞳孔里面，外围的金色流沙包裹着中心的群青色虹膜，濒死之人的眼睛竟然又亮又烫，让他有些失神。

他终于看见了她湿哒哒的腹部和那血淋淋的手。

猫的声音仿佛离得很远：「你……」

「提尔南……提尔南，我以为弥留体只是不会在梦境里第二次死去。」

「我突然觉得脑子里面的线索和信息就像烟花一样炸开了。这一切实在是，实在是太有趣了，虽然代价是我亲自来验证它……」

管理局那边叫的救护车终于来了，鸣笛声中，她被沈津铎抱了起来。

「提尔南，在这片核心区域中间的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脚底下踩着的是真实的土地，永远不会塌陷下去，永远不会被边境线吞没，可是现在我却在想……」

「既然梦源者有可能在梦境中出现，那么我们脚下的联邦核心区，会不会也是建立在某个人的梦里？」

「我的记忆果然是被挖掉了一部分，我原本，一定是认识这个精神世界如此强大的人……只是现在我把他忘了，是男是女，姓甚名谁，通通忘了。」

记忆空缺的感觉比重伤还要难受，贝娅塔紧紧闭上了眼。

◆

恩菲尔德区的中心医院内部。

贝娅塔醒来发现青年医生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正和背对着她的沈津铎交谈：“嗯，阿津你不用太担心，你先回管理局汇报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沈津铎拍了拍那个青年的肩，大步走出病房。

医生松石绿色的眼睛眯了眯：“醒了？看你的表情，精神还不错。”

青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摸了摸歇在床尾的猫的脑袋。见贝娅塔没有说话，神色温和的青年在看护的椅子上坐下了：“我们说话小声点吧，不要吵到它了。”

他伸手轻轻搭在了贝娅塔的伤口上，不等贝娅塔反应，他往下按了按。

贝娅塔瞬间被定在了原地，表情有一刹那化为了空白。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

医生轻声细语：“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还是说，其实你一开始就没有伤口？”

贝娅塔面若菜色：“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身为梦源，却可以出现在那个噩梦里？”

医生依旧是一副温和亲近的样子：“看来我们都有各自的秘密，或许我们可以为彼此保守秘密。”

贝娅塔脸色一沉：“我很好奇高医生你一开始出现在那个噩梦中的原因，无论你是不是梦源者。”

高执夷转头看着床头的仪器，反问：“那贝娅塔小姐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弥留体可以出现在这里，并且拥有清晰的意识和思考能力吗？这点，你答得上来吗？”

贝娅塔死死盯着他，脸上惊魂未定：他的视觉权限，有没有被调用？

她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医生笑意不减：“正如你解释不出原因一样，我也无法为你回答你的问题，很抱歉。另外，我没有配备系统，请你放心。”

他身上没有系统？这不可能，每一个通过「沉湎之棺」浸入梦海的人都配备有系统。

面容清秀的医生循循善诱：“你身边，我想本来也应该没有的。”

贝娅塔觉得毛骨悚然：“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不用害怕，贝娅塔小姐，我和你的出发点和目的或许是一样的。未来我们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共事，长到足够我们了解彼此。”

青年俯下身来，她能嗅到他身上的茉莉花茶香。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很低的音量在她耳畔说了一句：“另外，必须提醒你的是，在梦境之外，你还是尽可能的避免受伤……你不会死，但是你的系统很特殊，它会分走你在中心梦核的伤害，你是愈合得飞快了，它的腹腔可还是被刺穿的状态哦。”

脑海中仿佛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贝娅塔感觉自己的胸腔被炸得血肉淋漓，脑子被夷为平地，他后面交代的出院时间和住院事项贝娅塔已经听不进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过多思考高执夷的话是不是骗她的，还是只是推测，但是平日黏人的提尔南直到现在都始终维持着这个蜷缩的动作，没有抬起一次头。

她的心中开始不争气地翻涌起酸楚。

贝娅塔把猫圈在了怀里，头埋进滚烫的雪团之中，贝娅塔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住眼角的泪水，它们打湿了提尔南的皮毛。

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彻底心碎：“对不起…提尔南，我太没用了，对不起……”

我可以不当勘探家，我可以当他们的工具……但是，不要为我受伤，不要让它受伤。

“这是我的决定，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