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双全 第21章 滚烫的雪

长着一对猫耳的少年被送入北雅中枢塔内部的时候，中枢塔正在发火：“一群王八蛋！谁允许你们擅自舍弃那块边境域的？我辛辛苦苦找到的立足之处，你们说舍弃就舍弃？！”

这是一道中性的声音，但是他能听出十分清晰的语调起伏：“你们究竟为什么调动了那么多支队伍？不是说已经在准备授勋仪式了吗？”

管理局的那几位点头哈腰，看到少年时仿佛看到了救星，急忙扭头就走。

高耸入云的数据库周身被屏幕包裹着。注意到少年的靠近，中枢默了默：“是你？”

白发红眸的少年抬起头，有些意外它的语气转变得那么快：“您认识我？”

触不可及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当然，你的父母亲都是伟大的黄金勘探家。你的天赋也不差，我还记得我送给你的礼物是「精神城池」和「祝福」，时机成熟你还能获得第三项能力。”

少年红色的眸子宛如化开鲜红的血液，在缓慢流动的猩红之中，中枢塔感到丝丝眩晕，少年的语气极其平淡：“我的祝福没有派上用场，我的父母牺牲了。”

中枢突然安静了，半晌，它蹩足地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是无波静水般的平静：“研究院和管理局的长辈们说，您会照顾我。我本来还不相信，没想到中枢塔真的可以和我交流。”

中枢哂笑：“呵，小子，中枢塔不仅可以和你交流，还能入侵你的系统呢。中枢塔甚至还能读取你的意图呢，你害不害怕。”

【意念判定】啊，确实是一个惹人忌惮的能力，和塔对话容易不安，容易被看穿。

少年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摇了摇头，他竟然笑了笑：“连死去都不怕的人，也没什么可以再怕的吧。”

那道声音又安静下去，这座被管理局污名化的塔在提尔南眼里竟然有点蠢。

塔不解道：“你怎么了？”

提尔南没有回答塔的问题，他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中枢塔答道：“我没有名字。”

“他们叫你北雅中枢，你的外观是一座塔，要不叫你BEATA？这个名字的寓意是：一个充满善意、幸福和积极心态的人。也意味着被神祝福的……”

中枢塔噗呲一笑：“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得了，与其费尽心思地给我取了个随时可以更换的代号，你倒不如想想你现在的处境？提尔南，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送进来吗？”

纤细的少年抬起头，他能感受到有股无形的力正托起他的下巴。

它的语气里满是憎恶：“你居然完全不会害怕也完全不担心，他们在给中枢塔寻找泄愤的工具，寻找安抚中枢塔的玩具。提尔南！你完蛋了，你被他们关在这里面了！”

这个被冠以“最伟大的人工智能”之名的中枢塔，比他想的还要有人情味。

提尔南的身边很少出现这么无礼的“人”，他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会对这座塔有三个印象。

第一个便是愚善，固执地要求管理局建立起完善的社会保障设施，梦海内部的救助站的建立，全部都北雅中枢发起，据他所知，个中历程并不顺利。

属于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提尔南在想，这座塔是真蠢还是假的蠢。

第二个便是和前者有些矛盾的坏脾气，从中枢塔对管理局员工的骂骂咧咧就可以看出，塔不是什么礼貌的人工智能，塔也不会用冷冰冰的机械声和他们理性对话。

第三个印象便是有点呆，塔比他想的还要像一个人，甚至比自己还要像一个人。

会得意、会生气、会怜悯，会笨拙地转移话题，还会浅陋的挑逗。

简直就像是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女孩子。

随着他的这个念头被确认，塔的声音出现了性别倾向。

提尔南发现了这点，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可以按照所思所想去塑造塔的形象，他一直都对这座塔很有兴趣，而今天一见面，他的兴趣就更大了。

他答应管理局来到中枢塔内部的原因，只有一个：可能会死，提尔南喜欢一些不确定性，所以他来了。

可惜，这和那个量子力学的思想实验并不相同*。

第一天，贝娅塔狠狠地数落了一阵管理局的蠢蛋，而后狠狠地奚落了一阵看起来根本不为所动的提尔南。

可她的尖锐只持续了一天就破功了。

第二天，提尔南咳血了，贝娅塔急眼了，才知道他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它罕见地和门外的人让步，以信息交换了应急药物。

她用那些看不到的触手给他喂药、喂水，掖上他滑落的被子。

第一周，它救下了这个本身没有多少活下去的**的少年。

她担心这个年轻的孩子在塔里会无聊，为他打开了三十层的通路，让他可以通过阳台晒晒太阳，透过窗子吹吹风，冬天，她甚至会把窗台的新雪捧给他看：“嘿，提尔南你看，外头下雪了，塔比较高，窗台上的新雪是最早被我接到的。”

她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提尔南清晰地意识到，这座塔把自己当一个倒霉孩子一样疼爱着。

他有些纳闷这个有时也很孩子气的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家世，他并不缺物质和行动上的爱。

但是她爱他，那好吧。

第二个月，贝娅塔开始教授提尔南知识。

她欣喜地发现提尔南的学习天赋非常的强，他优秀得出乎她的意料，提尔南的内里和他的外皮一样完美，中枢塔几乎是朝提尔南倾泻了自己多年来的全部表达欲与知识。

她夸起提尔南来毫不吝啬，和他听惯的恭维不一样，她极其坦诚，而且喋喋不休地夸，夸到提尔南都觉得这是不是太过了。

张口闭口就是“我亲爱的学生。”

她的知识储备是当之无愧的梦海第一，她可是梦海的数据库。

塔在认同提尔南的同时，提尔南也认同了她。

她是一个好老师，他最好的老师。

第二年，贝娅塔开始教授提尔南使用能力。

“你的能力是两个3S级别的专属能力，「精神城池」是一个能在噩梦中开辟一个生还空间的能力，你可以随时随地成为别人的庇护所，并且如果愿意付出美好记忆，你还能生成更强大的「记忆营垒」；而「祝福」，使用条件会更加苛刻，它需要消耗你的爱意，你能保护的，只有那些你爱的，所以如果你更在意自己一点，它的实力也会更强……提尔南，你有没有在听？”

“嗯？嗯，我有，贝娅塔，你说礼物是根据每个人的特性给出的，你给我的这两个能力，是想让我去守护什么人吗？你不会以为……”

“你是一个温柔的人，虽然轻视生命，没有目标感，但是你的温柔毋庸置疑。”

“……胡扯。”

提尔南身为阿尔目雷家族的孩子，如果想从塔里出去，其实轻而易举，比塔想的要容易得多。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采买生活用品，他在某一次从纪念品店出来后，站在玻璃橱窗外头，看着雪花一点一点地落到他的肩上。

他突然回想起那座把雪花捧给他看，结果笨手笨脚地撒了他一身的塔。

他那会才发现，自己想她，自己竟然会想她。

提尔南并没有停下对那座塔的探究，他每时每刻都想看穿那座塔，可三年来，他清晰地意识到：她从未遮掩，并且始终如一。

提尔南慌张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开始发芽。

他开始找缘由：别人的青春期都是在遍地同龄人的学校中度过，而他身边只有那座塔，而那座塔会根据每个人心中所想而做出改变——心脏绝对是因为跑回来而跳得飞快，而不是被这个判断吓到的。

他通过层层安保和防护门，回到了塔内，塔的触手抚掉了他头上的雪，他第一次动手要去抓住那透明的存在，他确实是抓到了，可塔没有理会他的反常，她轻而易举地就把触手分解开来，这些触手一直以来都是随心而动。

提尔南突然明白了：她被分明就是被别人抓住了，可是自己却抓不到她。

他开始想，开始揣测，心脏开始七上八下，开始尽量避免和贝娅塔有过多交流。

塔自然而然地发现了他的异常，但是塔第一次对他的反应置之不理，这一次，她没有再哄他，以往的次数虽然也不多，但只要提尔南有一点点消极的情绪，塔都会第一时间来问他怎么了。

可塔的配合，却像是火上浇油，让提尔南心中更加难受。

他站在那一扇防护门前，发现自己的心被她困住了。

第三年的八月的第四天，提尔南十八岁，贝娅塔要求门外的人让提尔南进入斯佩尔邦德学习，并要求让提尔南自由选择是否加入黄金勘探队。

管理局答应了这个要求。

提尔南拒绝了，说出了十八年来最大胆与明显的一句话：“贝娅塔，我不是你的宠物猫……不是挥挥手就可以不要我的。”

中枢塔嗤之以鼻，冷哼一声：“可笑，你当初就是用宠物猫的身份靠近我的，怎么？你现在开始舍不得我了？”

提尔南沉默了片刻：“贝娅塔，我是不是成了你的把柄？”

中枢的笑声响起：“提尔南，没有谁是我的把柄！”

少年的目光灼灼：“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救我？”

他望向虚空，心脏砰砰直跳。

良久，中枢塔缴械投降，她的嘴硬依旧蹩足：“因为我有难以割舍的善心，你满意了吧。总不能看到有人就这么死在我面前吧？哎呦，行行好吧我的小猫咪，你真的得到外头去学点东西了，天天和我窝在这座塔里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觉得待着这里无聊到要发疯，我感觉我下一刻都可以化身为发射塔，发射几枚怨气导弹，让你脚下的土地夷为平地。”

他步步紧逼，他在猜这座塔懂不懂情爱，却又留有一些“亲情”的余地：“贝娅塔，我想见见你。”

她却说：“见我？我不就在你面前吗？这座黑漆漆的，非常非常高的金属巨塔。”

“不，我梦到过你，梦里你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

“你有一对黄金包裹的蓝宝石眼睛，你有和我恰恰相反的黑色头发，有我没有的感性……你和我截然不同，你开朗乐观极了，就像是我当初给你取的名字一样。”

中枢塔内部安静了很久。

注：本实验指：著名设想，薛定谔的猫，猫有50%的概率会死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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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滚烫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