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当家 第5章 第 5 章

005 巴豆换馄饨

茅家镇位于米粱河边，最早只是一处野渡，发展到如今，也仅是一个拥有一条大街的小镇。

但是，茅家镇外还有一个码头，常年船来船往，因了这个缘故，茅家镇比之寻常小镇便要热闹许多。

苏有林牵着女儿来到茅家镇，径直走入镇上的洪记药铺。

药铺伙计是个中年男人，大家都叫他一声满叔。满叔还记得小猫儿，小姑娘前几天才找他家的坐堂大夫看过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想忘都忘不了，再说苏有林偶尔也会过来卖些药草，算是熟人。

满叔当即笑问：“二郎，你这闺女还要找大夫看看吗？”

苏有林笑答：“托您的福，我家小猫算是大好了，就不用麻烦于大夫了，这次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收这个吗？”

他边说边捧出一把豆子送到柜上。

满叔拿起豆子，惊奇道：“这不是巴豆吗？嘿，真是巴豆，还是新鲜巴豆，江安可不产这东西，二郎你这是打哪里弄来的？”

苏有林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的，已经做好闹笑话的心理准备，没成想居然真的就是巴豆，若不是心底还存着个“万一”的念头，这会儿只怕都要失态。

苏二郎勉力维持住脸上笑容：“山里采到的，你们药铺收吗？”

“收，怎么不收，你稍等一下，我进去问问掌柜。”伙计说完取了几粒巴豆，挑开帘子进入后店。

苏有林脸上笑容再也挂不住，垂头去看闺女，眼里满满都是惊奇，他这会儿都不知该要用什么眼光去看自家这个小丫头了！

他闺女这会儿可没功夫搭理他，小人儿背倚柜台，眼巴巴盯着大门外面，大眼睛忽闪忽闪，正在不住吞咽口水，明显就是在嘴馋。

瞧见猫儿的样子，苏有林那颗砰砰作响的心脏突然之间就静了下来——这就自家那只馋嘴小猫啊，一定是他想多了。

满叔挑帘回来，苏有林抬头望过去。

满叔笑道：“二郎，巴豆以前我们都是从药商那里拿货，自己收货还是头一次，洪掌柜的意思，晒干的按四钱一斤收，新鲜的有水份，只能出到两钱一斤，你看怎么样？”

苏有林痛快点头，将背篓里的巴豆尽数拿出来，满叔麻利称重，一共一斤二两。

付钱的时候，满叔瞧见背篓里还有桔梗和紫苏，又道：“这两样我们也是收的，就是太少了，二郎你下次多采一些，晒干了一起拿过来吧。”

苏有林连连称是，收好铜钱，又似随意的道：“这两天我还会进山，山里还有一些巴豆，你们药铺还收吗？”

“收，肯定收啊，二郎你只管拿过来就是，”满叔一口应下，同时还很是替他作想，“这东西水分不多，你在家里晾晒两三天，价格翻个倍，更要合算一些。”

苏有林笑着应是，心里却道家里晾晒两三天，得来的铜钱就不知该要落到谁家的箱奁了。

苏家没分家，他娘管着家，他们几兄弟在外面挣的钱全部都要如数交公，钱交上去，大哥小弟那边多多少少都能得些找补，只有他家，交了就是交了，一文钱的好处都别想拿回来。

苏有林收好铜钱走出药铺，外面日头正烈，站在屋檐下看着阳光灿烂的大街，只觉钱袋沉甸甸的，一时竟有些恍惚：这就挣到240文，这般容易？

他记得河边还有巴豆，估摸着至少还有三四斤，交给家里的四百文钱，一篓子巴豆就凑齐了？

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苏有林恍惚过后便是激动，今日以前，他做梦都想不到，他可以如此轻松地挣到一大笔钱。

这些年明面上挣来的钱全部上缴公中，不过暗地里他也曾偷偷进山挖过药，也曾经独自下河摸过鱼，好不容易存下几十文私房，只猫儿她娘怀了身孕，这些钱零零碎碎都用来给她补身子了，不然闺女生病，他也不至于拿不出诊费，只能跪下恳求爹娘。

再次摸摸怀里钱袋，那里面可是揣在整整两串铜钱，再看背篓里的桔梗和紫苏，苏有林心里终于生出些许底气：这些药草山里肯定还有，以前没挖那是不认识，这次进山，不，明天他就进山，肯定能挖到，他苏二郎这是……终于要翻身了啊？！

苏有林露出笑意，低头去看女儿，却见小姑娘抿着唇，死死盯着街对面。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见街对面的大树底下摆着一个馄饨摊，现今刚刚收了粮很多人兜里有闲钱，馄饨摊生意不错，坐了好几个客人。

苏有林看看馄饨摊，又看看女儿，一咬牙，牵着猫儿的小手走向小摊，人未至，声先到，豪气非常：“老板，来一碗馄饨。”

“客人先坐，马上就好。”

老板满脸堆笑，手脚麻利地往锅里下馄饨，半盏茶不到，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桌。

苏猫儿饿的狠了，压根顾不得烫，夹起馄饨便往嘴里送。

这馄饨是包米馅，加了一点点肉沫，但汤里油水十足，苏猫儿狼吞虎咽吃掉三个，这才有功夫感叹：她都多少年没有吃过馄饨了啊，三年？还是五年？

又往嘴里送了一个馄饨，苏猫突然想起旁边还坐着亲爹，抬起头，只见苏有林满脸慈爱地看向自己，黑黑的脸上全是笑意。

苏猫儿嚼着馄饨的小嘴一顿，看看她爹，又看看面前的小碗，迟疑片刻，终是夹起一个馄饨，颤巍巍送到猫爹面前，口辞不清道：“爹爹，齐。”

苏有林尚算年轻的脸上几乎都要笑出折子来，连忙用一只手虚虚托住馄饨，另一只手将馄饨推回闺女面前：“猫儿吃，爹爹不吃这个，这个不顶饿。”

苏猫儿没再推拒，埋下头，飞快将碗中馄饨尽数吃完，还连碗里的汤水都喝了个干尽，仍然觉得意犹未尽。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总共吃了半根包米外加两碗数得着米粒的清粥，真的是饿坏了，一碗馄饨下肚，堪堪五分饱。

苏有林也饿，他朝食虽然喝了一碗稠粥还吃了一个菜馍，但他是壮丁，又要下田干农活，那点东西能吃饱才是怪事。

说起这事也很气人，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可苏老坎和姚氏作为长辈，他们是有小灶的，比如朝食快熟的时候往灶里扔几个包米或者芋头，作为两餐之间的加餐。

一般他们都会多扔几个，老两口吃不完便会悄悄塞给大房或者三房，反正除了他们二房，大哥小弟都有份。而他必须假装不知情，因为那是从爹娘嘴里“省”下来的口粮，他们想给谁就给谁，谁也说不着。

这会儿日正当午，苏有林背着女儿顶着日头赶了半个时辰的路，也是又饿又渴，眼见女儿吃完，他交待小姑娘坐这里不要乱跑，自己匆匆起身，去旁边食铺里买来两个杂面馒头。

都不用他开口，老板就用猫儿的碗给他盛来半碗馄饨汤，苏有林就着汤水吃了一个馒头，掏钱付账。

去年馄饨4文一碗，今年变5文了，苏有林两个月没来镇上，没想到这就涨价了。不过想想也不意外，手里的杂面馒头虽是一文一个，价格没变，但个头却明显小了一整圈。

老板叹气：“他们那边不好算账啊，总不能三文钱两个吧？客人只买一个的话，他该如何是好？”

旁边苏猫儿听了，也跟着小大人样叹口气，接口道：“老板伯伯说的是，可明明好好的，怎么这就涨价了呢？”

四周客人笑喷。

有人逗她：“就是啊，小娘子你说说，明明好好的，怎么这就涨价了呢？”

苏猫儿转过头盯着那人瞧，凤眼微挑，一副“你傻啊，我要知道我还用问嘛”的小表情。

众人大乐。

老板笑眯眯看向小姑娘，认真给她解释：“就是因为不好了才会涨价啊闺女，听说北边闹了饥荒，这是要往北边运粮呢。”

苏小猫似模似样“喔”了一声，就跟她听懂了一样。

苏有林笑着接口：“别说北边，今年我们江安雨水也少，幸好还有米粱河，挑水浇田累是累点，好在收成没受多大影响。”

树荫下，老板客人纷纷称是。

……

吃完东西付过账，苏有林打消了要在镇上转转看看哪里有雇零工的想法，牵着女儿直接往回赶，他得赶快回去把巴豆都给收了，那可都是一个个叮铛作响的铜板，不收回家心难安。

走到镇口的时候，看到一家包子铺，苏二郎犹豫片刻，终是又买了两个馒头两个包子，用荷叶包了拎在手里。

苏猫儿看着包子默默流口水，没有作声。

一直等到走出镇子，眼见四下无人，苏有林这才拿了一个包子掰开，大半给女儿，小半留给自己，又将荷叶包重新包好，系上麻绳，仔细放进小背篓。

然后他蹲下身，无比认真地看着女儿：“卖药的事情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不然卖药的钱都要给你奶，知道不？”

小猫乖乖点头。

苏有林又道：“还有你认识药草的事情，也不能告诉其他人，这事非常要紧，千万要记住啊闺女。”

小姑娘看着自家爹爹，一双懵懂无辜的大眼睛，眨啊眨，眨个不停。

苏有林板起黑脸，耳提面命：“你若是告诉其他人，他们就会让你教，然后就会把所有的药草全都挖走，我们家该要如何是好？”

小姑娘一呆，眼睛溜圆。

苏有林很满意女儿的反应，摸摸她的小脑瓜，语重心长：“所以哪，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爷奶都不行，不然你就没有肉包子吃了，知道不？”

小姑娘眨眨眼睛：“桂生弟弟呢？”

苏桂生是三房的小儿子，尚不足五岁，虽是男娃，但年纪太小，大孩子不乐意带他玩，时常跟着猫儿这个小堂姐跑。

苏有林很坚定：“不行。”

“那……杏儿姐姐呢？”

苏杏是大房的女儿。

苏有林果断摇头：“也不行。”

小姑娘继续眨巴眼睛，一脸迷惑：“那……阿娘呢？”

苏有林一顿，之后继续摇头：“我们先不忙告诉她，你阿娘肚子里有小宝宝呢，不能让她操心。”

小苏猫叹口气：“好吧，爹爹我知道了，谁都不能告诉。”

苏有林露出老父亲的慈祥笑容，摸摸女儿的头，背过身：“来，爹爹背你回家。”

小姑娘蹦到阿爹背上，心满意足啃包子。

苏有林一路碎碎念：“闺女啊，以后看到药草都要教爹爹啊，爹爹认识了就可以采回家，我们就可以有很多很多的银钱……”

苏猫补充：“然后我们就可以有很多肉包子吃了。”

……

说说物价，作为一个商科生，看古代文最大的槽点大概就是物价了，这回自己上手写，也不敢说一定合理。只能说本着一个商科生的专业素养（咳咳），本九努力将价格定的合乎逻辑，不会发生一斤大米5个铜板，一根普通木簪却要一两银子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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