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当家 第25章 第 25 章

025 米粱帮审案（上）

秦氏拿钱走人，苏有田却是将银子往怀里一揣，没事人一样逛起杂货店。

他的想法跟苏牙人一样，丢了小孩是大事，他得避避嫌，不能让人怀疑到自己头上。

花几文钱在杂货店买了三个茶叶蛋，蹲在街边一口气吃完，苏有田这才慢悠悠回到码头上，而这个时候，变故已经发生。

大概也是天要罚他，他回到码头的时候渔船已经起火猫儿已然落水，而渔船起火的地方靠近码头尾部，跟他还有一段距离。

苏有田只听到“起火”“落水”这些字眼，知道这是河里起了乱子，完全没有往自己头上想，眼见众人都往这边跑，他也跟过来看热闹。

然后，他便看到苏有林从渔娘手中接过猫儿……

苏有田浑身僵硬，刹那间恐惧在脑袋里炸开，过了片刻他才强自稳住心神，挤出人群想要逃离码头——哪怕脑子里乱作一团，但不用想都知道，这个时候逃跑才是王道，留在码头就是找死。

便在这时，苏猫指着他大叫：“就是他，就是那个穿蓝褂子脖子上围着黄汗巾的，就是他……”

……

相比苏有田，苏牙人要更加幸运一些，他一直都在关注那条小渔船，因此亲眼目睹了船篷起火猫儿落水的全过程。

苏牙人转身便走，他人脉多路子广，自信离开码头后到郡城躲上一阵子，再找人疏通关节，然后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时候再回江安不迟。

苏牙人以为离开茅家镇并不困难，一个穷苦力而已，一时半刻上哪儿找帮手，而他的骡子就寄存在镇子西头，穿小巷过去，又快又安全，只要骑上骡子往镇外一跑，再想抓他？……做梦去吧！

只他刚刚走出码头，尚且来不及蹿入巷子，便被一群人堵住去路，当先一人四十上下，着一身青色长衫，气度不凡，看起来像个豪门的大管家。

事实上这人也确实是个“大管家”，他正是米粱帮在茅家镇的第一号人物——大管事唐兴尧。

唐大管事的旁边还站着药铺的洪掌柜以及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正用嫌恶的目光看着他，愤怒道：“就是他，我亲眼看到就是他抓走了小猫……”

……

若是要给这世上最招人恨的恶棍排个名次，人贩子稳在头几名。

茅家镇因为多了码头的缘故，三不五时便要丢个孩子，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年丢上两三个都不稀奇，虽然丢的大都是过来赶集的乡下孩子，但谁家没个闺女小子，谁敢担保下一次就不会轮到自己？

因此人贩子刚刚被抓，消息便传遍整个镇子，因为这一次人贩子居然给抓了现形，真真叫作大快人心。

彼时秦氏还在脂粉铺里流连忘返。

胭脂已经买下，但她仍然舍不得离开，实在是铺子里的口脂妆粉还有香胰，样样她都爱不释手，可花80文买上一小盒胭脂已是极限，再让她买其它，就算这钱来的容易，她也是下不去手。

银子的花用她都计算好了，先给孩子他爹做身新衣，再称两斤棉花给俩孩子做棉袄，家里的棉被是她的陪嫁，用了小十年，一点都不暖和，也是该要换了……

原本这些都该公中出的，可老太婆抠抠搜搜的，想要从她手上拿钱，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既然手上有钱了，那就干脆自己出钱置换，至于银钱出处，打副银耳环送给阿娘，娘家那边肯定会帮她遮掩，如此一来银钱便有了来路，她的日子也要好过一些。

零零总总一算，还能剩下三四两银子，她打算全都好好存起来。

所以，再是眼馋店里的东西，她也只能过过眼瘾。好在刚刚买了胭脂，伙计没有甩她脸子，一直好言好语伺候着。

伙计离开时秦氏没在意，她是真的迷花了眼，琢磨要不要再买一盒贝壳油，那就不怕大冬天脸裂手裂了。

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扭头想要询问价钱，却发现伙计站在店门边，正跟两个年轻后生聊的火热，略略听了一耳朵，秦氏脸色大变。

三个年轻人聊的正是拍花子的事情，苏有田被抓还不到一刻钟，坊间故事便由“小巷绑人”变成了“迷药拍花子”。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秦氏听到几人在讲“听说是那女娘的亲大伯干的，小婶子也是同伙，还没有抓到人”。

秦氏吓坏了。

她不知猫儿是如何逃掉的，也不清楚苏有田是如何被抓住的，现在她满脑门想的都是“完了，完了，这下子要被活活打死了”，当下不管不顾抬腿就往店外跑，出门的时候太过慌张，还撞了店伙计一下。

秦氏跑到街上，看到街上多出许多人，这些人都在满脸兴奋地谈论着拍花子，她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仿佛下一刻便要冲过来。

秦氏慌忙低下头，闷头直往镇外走，具体要去哪里她心里没数，此时此刻她只一门心思想要逃离茅家镇。

奈何没走几步，便听前面一声惊呼：“这不就是苏三嫂子吗！”

……

米粱帮手脚很快，巳时三刻人犯抓到，未初便要开堂审案，这消息跟个水龙卷一样，霎时间传遍茅家镇及周遭数个村庄。

案子为什么要由米粱帮来审理？

自然是因为茅家镇是米粱帮的地盘。

另外还有一点，便是人贩子没能得手，而两个人犯又跟苦主是一家人，这种事情通常被看作家务事，民不告，官不咎，皇权从来不下乡，不值得惊动县太爷。

按照惯例，这类“小案子”都是由本地士绅先行审理，只有当他们认为足够严重的时候才会上报县衙。

而米粱帮的唐兴尧唐大管事，身兼茅家镇镇长一职，在这小小的茅家镇上，他不仅是最大的官，也是最大的民，理所当然成为本地士绅之首，一言九鼎，镇上大小事务他都说了算。

眼看着时辰临近，米粱帮院门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好些乡民连下午的工都不去上了，就等着看大管事开堂审案，乱哄哄的，比码头早市都要嘈杂。

好不容易熬到未时，院子里先是出来十几个帮众，他们抬着五张太师椅来到正堂前面，将椅子安放到檐下的阴凉处，然后分作两列站到一旁。

镇上五位大人物这才施施然从正堂鱼贯而出，坐到太师椅上，当中气势最为凛然那一位，正是唐兴尧唐大管事。

唐管事一挥手，威严道：“带人犯。”

一干帮众押着男女人犯从后院出来。

人犯一共五个，除开苏秦三人，还有一对母子，他们是船家的妻儿，船家不见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畏罪潜逃了，于是抓了他的家人过堂。

几人来到院子中央，一个个顶着烈日规规矩矩冲正堂跪成一排。

接下去便是苦主苏有林牵着女儿进入院子，在帮众的示意下父女俩站到院中大树底下，头顶好歹有树冠遮着，不用被烈日灸烤。

待到他们站定，守门弟子这才放开大门，众乡民一涌而入。

大家都懂规矩，没有人高声喧哗，也没有人往院子中央凑，各自找了地方或站或坐——没错，人群中还有自带凳子的，不过敢于坐下的，要么是年岁足够大，要么就是自认坐下也不会被赶走的。

直到此时，唐管事才开口询问苏猫儿：“你就是被他们绑走的那个孩童？”

“是。”猫儿站在苏有林身旁，一只手紧紧抓住阿爹衣角，怯怯应了一声，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唐管事又道：“你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

猫儿又往她爹身边凑了凑，直看的心软的女人们一阵心疼：这孩子生的眉目清秀，可她水灵灵一张脸上明晃晃几个指头印子，天杀的人贩子怎就下得去手？

过得片刻，才听小姑娘怯生生开口：“我早上在码头玩耍，回镇子的路上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回头……”

猫儿声音不大，也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认真倾听的缘故，每个字都能清晰传入耳里。

原本唐兴尧只是按惯例先让苦主开口，他看猫儿的年纪，本没有报多大希望，打算走个过场就让苏有林代讲。谁知这丫头口齿清楚条理清晰，细声细气将事情经过讲的清清楚楚，不禁大感意外。

不只他，院中所有人都是如此感受，这其中最为惊奇的，当数洪掌柜。

洪掌柜也是堂上五乡绅之一，按理他只是药铺掌柜，是坐不到这个位置上的，但谁叫他生了一个好闺女呢。

前些日子女儿归宁，让他关注一个小女娘，第二天问了伙计才知道那是卖黄芪的苏二家的闺女，可他左思右想，愣是没能记起小姑娘的模样。后来又专门看过一次，只觉这丫头模样还算清秀，但也仅此而已，哪里当得起“钟灵毓秀”？

不过既然女婿开口了，总归是要尽一份心，于是将小姑娘介绍给自家孙女，让两个小姑娘一起玩。又跟码头那边打了招呼，让他们看承一二，这些于他也就一句话的事。

可现在再看这丫头，口齿灵俐，刚刚才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小姑娘却是脑子清醒思路慎密，此时再看苏猫外貌，只觉楚楚动人，她脸上的指印子简直触目惊心，再看那条裹满布条的小胳膊，连他都禁不住心生怜惜……

洪掌柜彻底迷惑了：难道我以前是眼瞎了吗？

……

揭迷上期谜底：

猫猫杀船家有两个原因，其中一个已经有小伙伴猜到了，就是她要隐藏非凡手段。另外便是因为船家是本地人，而猫家是外来户，船家有很多法子对付他们家。别看现在大家都在痛骂船家，时间一长就很难说了，这世上有的是脑子不清楚的人，何况还有一句话叫作”帮亲不帮理“。

虽然这两条（尤其第一条）发生的可能性都不大，但上辈子猫能活到最后，性格上肯定是非常谨慎的，她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隐患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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