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报恩 第7章 第 7 章

六月的日色，柔和且娇艳，晒得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潇楚明与何逸瞳两人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行街上，礼貌而又小心地保持着一丝含蓄的分寸。潇楚明低着头，机械性地走着，仿佛只要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步伐上就可以忘却自己沉重的心事和心上人走在身边的羞涩。她依然忘不掉何逸瞳柔软肌肤的触感，温热湿润的唇，和当她双臂环住自己脖颈时留在耳畔的薄如细沙般的一声“我喜欢你”。潇楚明有点分不清慌乱恐惧时和面对心上人时的心跳加速感究竟有什么区别，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清楚自己的恋情注定会被加上一个期限，两者都让潇楚明难过的喘不过气来。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把已经死去的潇楚明拉出来好好问个明白。只可惜，死者终究不可能复生。

曾经的潇楚明是否也有过同样的感觉呢？如果她知道自己曾经苦心经营的人生会如此轻易地被一个外来者随意篡改，扭曲，摧毁，她会不会如同现在的自己般心有不甘呢？想到这里，潇楚明不禁慢下了脚步，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份感情如此关切。她感到自己多年来培养的冷漠疏离的情感已经如同古巴比伦塔般被神明顷刻间摧毁了。一缕清爽而又略带温度的风带携来了阵阵兰花的芬芳，也唤回了潇楚明的思绪。此时她才发觉不知什么开始，何逸瞳细长微带骨感的手指轻轻地勾住了自己的小指。潇楚明意识到她完全忽视了自己走路的速度，柔弱而又纤细的何逸瞳仿佛随时都要被自己甩在身后。潇楚明觉得何逸瞳一定是为了不让自己逃离她的身边才不由自主地勾着自己的小指。想到这儿，她停下脚步，把头转向了何逸瞳的方向，犹犹豫豫地问出了积压在自己心里已久的问题：

“逸瞳，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不是你心中的那个潇楚明，你还会喜欢我吗？”

听到潇楚明的问题，何逸瞳有些诧异，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学姐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会问出这种问题。她从潇楚明的问题里感觉到了她是如此的缺乏安全感。何逸瞳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她觉得接下来的话，她要郑重其事地讲给学姐听。

“学姐觉得什么是自我呢？”

“自我？”

“我们应该如何界定自己与外界的边界。怎么判断我们究竟是谁，是怎样的人？”

“我不是太清楚。”潇楚明没有想到自己的问题会引出一系列如此复杂的哲学问题。

“即使忒修斯之船上的木板全部被替换掉，它依然是忒修斯之船。忒修斯之船之所以是忒修斯之船，是因为它所航行过的航线，它的历史和那些深深烙印在船舷上的一个个故事。”何逸瞳望着潇楚明的眼睛，坚定地说：“即使学姐被哪个神明调换了灵魂，学姐还是继承了这具身体和它承载的记忆不是吗？学姐就是学姐，我曾经一直远远地看着学姐的背影，这样憧憬着你的我不觉得你有任何改变。我既喜欢过去的你，也喜欢现在的你”

何逸瞳的话像是一阵带着色彩的风点亮了潇楚明灰暗且单调的世界。她从未如此时此刻一般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即使世界终将回归虚无，只要眼前的人还需要自己，自己就有前进的方向和归家的路。潇楚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她感觉自己从未如此释怀地笑过。

“哈哈哈，没想到学妹也有这么正经的一面。”

“什么意思嘛！你是说我在你的印象里是个不正经的人咯。”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学妹是个乐天派，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深刻的一面。”

“哦？所以你是说你一直觉得我肤浅咯？”潇楚明被学妹怼的有些语塞，何逸瞳的思绪快到让她感到自己的智商捉襟见肘。她感觉或许自己不该和一个学心理学的人争辩对于一个人的印象。

“我是说我觉得你很可爱。”

何逸瞳像一只狡诈的狐狸一般细细玩味着潇楚明的慌乱，她轻轻拐起潇楚明的手臂小声说：“所以学姐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咯？”

面对何逸瞳的问题，潇楚明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合理的答复。她不太明白喜欢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人类对于“喜欢”这个词总是太过随意，像一只贪玩的猫面对掌中猎物般肆意蹂躏。但是人类对于自己的喜欢又是如此的执着，仿佛一次偶然间的扣动心弦便足够让他们沉沦，癫狂，奋不顾身。

“学妹我。。。”看着潇楚明支支吾吾的样子，何逸瞳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打断了她。

“学姐现在不用告诉我你的答案。我们现在这样可以手挽着手走在一起，对我来说就足够了。”说着，何逸瞳拉起了潇楚明的手。潇楚明也顺势握紧了这只微微沁出汗珠的手，给出了来自她内心深处肯定的回应。

回到寝室，潇楚明躺倒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望着天花板。就在她任由自己的思绪神游物外的时候，手机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潇楚明拿起手机，看到了一串陌生而又熟悉的号码。

【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喂，您好。”潇楚明接通电话，从手机的另一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中音。

“喂，楚明，我是白警官。今天早上的新闻，你看了吗？”

“嗯，我看过了。听说那个连续杀人犯又开始行动了，而且这次他仿佛更加凶残了。”

“没错，有些细节我们没有透露给新闻媒体。这次的案件，虽然有很多特征与以往相符，但是犯人好像表现得以往还要狂躁。与其说是有预谋的犯罪，犯人表现得更像激情杀人。被害人的遗体被破坏的十分严重，简直可以说是面目全非，很多到痕迹都是在被害者死亡后留下的。而且现场很多痕迹鉴识人员根本无法判断是由什么样的凶器造成的，简直像是动物的爪痕。现在队里人手严重不足，对于凶器的排查进展得十分缓慢。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继续跟进这个案子？”

【动物的，爪痕？】

潇楚明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她的内心泛着一丝隐隐的不安。潇楚明知道在她复生之后继承了一些前世身为猫的能力，虽然她所继承的力量十分薄弱，可是会不会有其他什么动物像她一样窃据了人的身体并且更加完整地继承了以前的能力？潇楚明觉得这个案子更加的扑朔迷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踏进这个由过去的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才刚刚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

电话另一头的白警官好像从潇楚明的语气中感觉到了她的犹豫。他知道潇楚明还只是个警校的学生，20出头的年纪还没法应对危险情境带来的压力。可是白警官也没法完全感知到这个事件带给潇楚明的压力，他不知道，潇楚明已经为了这个案子死过了一次，恐惧感被深深融入了她的骨髓里。

“楚明你不要觉得太大压力。如果你不愿意继续跟进调查我们完全可以理解。或者，你也可以留在痕迹鉴证科专注于对于凶器的排查，我们可以尽量不安排你出现场。”

潇楚明终归是个好奇的动物，未知的谜团总是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况且，或许她只需要呆在警局里做一些痕迹鉴定，情况可能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危险。其他动物化的人什么的，怎么可能嘛，分明是自己在吓唬自己。

“我明白了白警官，我会继续跟进调查的。”潇楚明好像隐隐听到白警官松了一口气。

“很好，那么我们明天中午会派人去接你。你只要做凶器排查的工作就好，切记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白警官的话是如此的熟悉，同样的话他好像在刚开始就对自己说过。可是很明显的，当初的自己根本没有把长官的话放进心里。

【真是一个自大的家伙】潇楚明不由自主地想。

“是，不辱使命。”在字正腔圆地说出这句话后，潇楚明挂断了电话。

潇楚明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何逸瞳那张微微泛红却满含微笑的脸，爱意悄无声息地在她地内心深处翻涌。她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让历史重演。她已经厌倦于做一个骗子了。这一次，她要光明正大地走去她的身边。

可是面对未知的未来，潇楚明还是难免觉得有些忐忑。万一这次自己又不争气地失败了怎么办？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何逸瞳留下些什么，坦白那些自己一直羞于启口的秘密。她默默站起身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叠信笺。潇楚明思考了片刻，缓缓开始写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故事。

逸瞳，

见字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