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夏［校园复仇］ 第30章 萤火苍穹

音像店所在的破旧楼房往内走，绕过那间单人小屋，手右侧有一道不太引人注目的切门。

店长带着他们绕过门扉，后面竟然通着这栋大楼的另外的楼梯间，绿色的爬墙虎从阶下爬上，在墙壁中央留下道道如鞭痕迹。

“你们没什么贵重物品在那里吧。”他们顺着楼梯往上，推开尘封的木门后，竟然到达了天台。店长将钥匙交给北川，道：“你们从汉南逃过来我猜应该也没拿学生证什么的吧，那就不需要冒险去取了。”

没等他们回答，店长接着推开了天台上那间小屋的门，屋内有一张极小的单人床，几乎只有不到五平的屋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黑胶唱片。

他摆摆手扫开眼前的灰尘，笑了笑：“鄙人的一点收藏。”

说罢，店长伸手取下了柜上的一张照片将它揣入怀中。

北川在这一秒内敏锐地捕捉到了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是年轻时的店长站在一棵刚栽的梧桐树下搂着一个笑容满面的少年，看起来很是高兴。

北川收回视线：“谢谢您，我们不会乱动的。”

“为了凑合了事，你们就一个人睡床上一个人睡地上吧。”店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道：“我也沦落到真的犯罪了啊。”

明辉站在书架旁，没有理会店长的话外之音，北川望过去时，他正在看着台湾乐队的黑胶唱片。她有印象，那是明耀喜欢的乐队。

就在这时，他回过头来，眼里的温和仅仅一瞬便收敛了：“您收留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店长眯起眼睛，脸上还是挂着笑。

“你的朋友已经来了不止三次了，她手上有我的把柄，你不必担心我会出卖你们。”气氛莫名有些剑拔弩张，店长叹气：“你还小，但是也要负起自己的责任，我不知道你们身上除了遭遇霸凌外还经历过什么，但是现在除了面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指责的意味毫不保留地暴露出来。

明辉皱起眉，正想反驳，北川便拦住了他：“店长，你刚刚让我找明辉回来要告诉我们您的粗略计划，我想，我们现在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了吧。毕竟，警察已经找来了，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店长耸耸肩从书架上拿下一沓报纸。

“好吧，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们可以用魔法打败魔法。”

说着，对方笑了起来。视线慢慢落在了北川身上。

北川注意到这一点后，不自觉直起背来，仍旧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

见到北川这副模样，店长倒是有些无奈了：“同学，我很佩服你，我什么想法，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所以不如你直接说。”

沉默了一会儿，北川这才道：“好吧。”

她将店长拿来了报纸铺在地上。

明辉开始时不懂对方的行为是什么意思，但是按照北川报纸的顺序读下去时，他也意识到了。

“中央要对汉南市的私有化工厂进行改造……”他读出了最近一条的新闻标题，“会在北京奥运会开展前完成。”

“没错。”北川回过头来，“贝成山曾经说过，我们斗不过唯一这两个字。可是现在看来，她们家，很快就不再是唯一了。”

“果然聪明，”店长眯起眼睛，“你们经历这两年，恐怕比我所想的还要黑暗。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在牵扯上利益的时候，会比人命更加黑暗。只要对方出现一处漏洞，要想撼动唯一的那群人就会将这漏洞无限放大。”

明辉接着道：“汉南距离北京的地理位置并不远，从一个月前贝成山和刘队被调去了北京我想是与奥运会有关，恐怕这段时间里，汉南市的警力也会有所下降。只是，现在留在汉南的警察是尹天月的亲信，对我们还是不利啊。”

“你们所说的那个留在汉南帮助尹天月的警察恐怕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政治斗争中已经失败了。”店长笑着摇摇头。

“这怎么说？”

“奥运会是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新世纪来我国在国际上的第一次露面。你以为调去北京的警察都是菜鸟吗？现在调去，一年后等平安开完奥运会，可就不是普通的警察了。”

店长说完，两人都明白了。

“我只能建议你们在青岛做什么，但是你们回去后要怎么办，只能靠你们自己想。机会只有这一次，就看怎么办了。”

店长的计划并不复杂，只需要北川和明辉绝对地信任对方，将相机的复印件存留在店长的店内。而原件和原储存卡，藏在店长的保险箱内，放到储物间中。

等藏好了相机，店长会报警说发现了她们的行踪，让他们返回汉南。

北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从破旧的楼房里走出来时，店长叫住了北川。

“那小子还好吧。”

北川望着先离开的明辉背影，点了点头：“明辉他不太爱说话，但是是个很坚强的人。”

“我大概能猜到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不想牵扯上他，那么就不要让他知道你的计划。但是我想，恐怕不管是他还是我那个侄子，都不会乖乖放弃吧。”他点了根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猛地回过头来，最后有些无奈：“看来，您早就知道是郑春启叫我们来的了。”

“同学，我只是看起来年轻，但毕竟也快四十了。你们刚踏进店里的时候，我就查了你们的信息。和郑春启一样的口音，汉南市逃走的中学生，答案几乎就写在明面上。”

听到对方这么说，北川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幼稚。

如果不依靠别人，她恐怕真的无法走到这里。她从口袋里取出那封已经被折了三次的信，递给了对方。

“这是来的时候，郑春启要我带给您的信。抱歉，现在才给您。”

*

从楼里走出来时，明辉在阳光下回过头，两人没有说话。

她想起刚刚在店里说的话：“您的联系方式我就留下了，您可以今天就报警，也不用被窝藏包庇罪怀疑了。如果未来有一个叫贝成山的人来找您，您再告诉他假的储存卡在您这里就好。”

这场复仇，因命运开始，那么在命运之海上，她就有机会翻身。这是多么巧合的机会啊！

只是还需要等，但等待的时间，不需要太久了。

北川想着，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几乎很是明确的计划。

只是，她还没有将这个计划告诉明辉，这个计划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她不愿牵扯进他。

好在，明辉并未觉得她此刻有任何的异样。

店长在他们离开前嘱咐过，要他们拿回相机后立刻回来。北川之前将相机藏在了青岛市图书馆的储物柜里，打开储物柜时相机还在，她松了一口气。

本打算即刻回程，但是北川却想在图书馆里多待一会。

一方面可以探听一下外面对他们二人的搜查消息，另外一方面，她想查一些资料。这个地方比汉南市图书馆大上好多好多，对她而言，只有新奇。

明辉随便找了两本书，图书馆内人很多，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和北川就在文学类书架旁坐了下来。

他注意到，北川手里拿着的是《荷马史诗》，明辉忽然想起一年前，他总能在走廊上窗户旁看到北川一个人坐在花坛旁的雕像边发呆。

明辉与北川第一次对话时，对方眼底虽充满了胆怯，但细看，能看到纯粹的亮光。

她的眼睛和死去的妈妈很像，所以明辉不愿意总是看对方。

读希腊文学时，明辉就知道，没有人能抵抗命运，他的命运就是目睹校园霸凌，目睹哥哥的受伤，目睹北川的渐渐疯魔。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名为明辉的这个人的命运不只是旁观者，而是一个参与者。

他知道北川不会杀人，那双眼睛不是杀人犯的眼睛。

哪怕她杀了人，他也会从那个医院与她一起逃跑。

只是，明辉莫名地感觉，好像两人短暂的旅程，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共离开了汉南市多久呢？好像有一周？

又好像，连一周都不到。

就在他想得出神时，忽然响起了一声浅浅的咔嚓声，明辉抬头看去，北川正举起相机对着自己拍下了一张照片。

对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胆怯，只有复仇的野心。

北川对他笑了：“藏起来之前，我要把刚刚那张照片洗下来。”

照片上，明辉侧着身子坐在书架前，他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恰好暴露在阳光之中。

背景的树荫能看出这是个夏天，明辉手背上有一片瘀青，好像打了很长时间的针。

洗好照片后，天色刚好暗了下去，图书馆里已经没有了人。

他们走得越远，明辉的话就越少。

北川偶尔想逗明辉笑，可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去想法子，干脆将二人的沉默当成了一种被格式化的默契。

走到楼下时，北川注意到明辉没有跟上来，她边心想和店长说好的报警时间貌似还未到边回头望去，只见宾馆旁的路灯下，有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正拿着一串号码焦急地张望着。

在看到他们时，夏安也脸上的表情一下松懈不少。

随即，他眯起眼睛，像笑却又不是笑地开口：“北川、明辉，我终于找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