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静失业了。
有爱情的时候,人们说喝水都能饱。狗屁。
林文静家境不差,为了罗辰,22岁的林文静带着简单的行李,和家人闹掰。
刚开始的那年,她和罗辰住过15人拼租的合租房,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 hong 脸,硬把一个月500元的房租砍到了减免押金和水电网费的地步。晚上睡觉,隔着墙都能清楚听见隔壁情侣的吵架声,婴儿的哭闹声,甚至楼下黄沙车经过,都能把他们震醒。
有一次,罗辰被客户投诉,被扣了整整一月的奖金,为了缴齐下一季度的房租,林文静就着白馒头和速溶汤吃了整整一个月。她搂着罗辰的脖子,安慰他说:“没事,咱们以后一定能闯出片天下来。”
世间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两个人披荆斩棘,奋斗到今天这个地步,早已经不是单纯的情侣那么简单。
林文静靠在躺椅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天花板,立夏之后,连续几天都是连绵的雨。
她很想放声大哭,咒骂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她也很想大度地对外宣称:他们有缘无分,曾经爱过。
但是,这太他妈难了。
遭遇人渣,林文静心有不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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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哲森找到林文静的时候,她已经闭门一周之久。
他摸到她家的铁门,轻轻叩打起来:“林文静,快开门,看我给你带好吃的啦。”
“笃笃笃,笃笃笃。”
许哲森很有耐心,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连隔壁邻居都探出了头来,他依旧笔直站在那里。
“林文静,你最喜欢吃的抹茶冰激凌要化了。”
……
过一会,门开了。
“进来吧。”
林文静打了个哈欠,随手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毛线开衫。
“自便。”
她绕过许哲森,随即缩进旁边的单人沙发,拿起地上的酒瓶又喝了起来。
“什么味道?!”
许哲森一进了屋子被浓烈的酸臭味给吓到,他捂了捂鼻子,沉下气,有些嫌恶地皱眉。
“你几天没洗澡了?”
瞎子的嗅觉不赖。林文静白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你还能去哪?”
“游山玩水,快意人生呀。”
许哲森对陌生环境非常束手束脚。
林文静看不得许哲森在自己面前胡乱摸索,站起来拉住他的手。
“这边。”
许哲森微微一笑,反握住林文静的手。
“游山玩水,看你全在家里享受人生了。”
他把手中的袋子交给林文静,“去刷个牙,都是你爱吃的。”
沉沉的塑料袋,装着生鱼片,炸鸡排,冰激凌,提拉米苏。确实都是自己爱吃的。
“坐在这里别乱动,小心地上都是酒瓶。”
许哲森无奈地笑笑,摸索着沙发坐下。
他认识林文静也有几年了。
最初只是和朋友吃饭,听说圈子里杀出了一名女汉子,横扫了那一年所有服装设计新人奖。
那时候许哲森已在美国治疗了大半年,视力急剧下降,严重影响了自己创作的进度。
而国内每年涌上来气势汹汹的新人,让他本能地想排斥。
一年之后,许哲森已经因为眼疾,正式隐退。
他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林文静,只能隐约感到一团红色的影子。
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姑娘一定长得不错。
“许哲森,我失业了。”
林文静拿出双份碟叉,将食物均匀地装好盘,递到许哲森手里。
“别怕,刚刚炸鸡店老板抱怨人手不够,正火热招人呢。”
林文静白他一眼,帮许哲森加了点酱油,给自己添了点芥末,一阵辛辣之后,反而通爽。
“失恋失业,人生惨淡。”
“那你就长卧家中,让□□腐烂,让灵魂自由吧。”
林文静低着头戳戳盘子里的提拉米苏,叹了口气,倒在沙发靠枕里。
“我没脸见人。”
许哲森愣了一下,许久憋出一声:“你在说我不是人吗?”
林文静这个人很容易懂,脾气倔,好面子。平日里工作起来像男人一样野蛮粗暴,但涉及到个人感情,情商智商就接近于零。这次她做的那么张扬,国内圈子本来也不大,婚礼砸场子的事早已众人皆知。
按照许哲森的分析,几乎十成把握断定:林文静一定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藏在家中腐烂。
“其实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老娘自顾不暇。”
林文静一口拒绝,没眼色,本人正在经历一场非常痛苦的失恋。
“助理赶回老家奔丧去了。”许哲森沮丧地叹气:“瞎子身边离不开人啊。”
林文静不信:“那你是怎么来的?”
许哲森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出租车凭证。
“包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还在楼下待命。”
林文静看了一眼,瘪瘪嘴:“我没脸见人,你找别人吧。”
许哲森听了,慢慢拿下脸上架着的墨镜,无神的眼睛看向林文静的后方。
“有脸没脸,反正我看不见。”
许哲森早料到林文静没有那么容易松口,刻意放低姿态。
他把手按在林文静脑袋上,轻轻地说:“林文静,我看不见了,我需要你。”
许哲森走之前,留给她一串钥匙。
“明天早点来,我等你。”
林文静听了默默地点点头,明明知道他看不到,又觉得有些事,尽在不言中。
那天下午,林文静收拾了屋子。
第一步,就是扔掉了许多酒瓶子。
她在整理的时候,翻到了许多证明两个人曾经一起的“证据”。
找出一个没用的纸箱子,把那些“遗物”一件一件放进去,理理停停,有时候,联系的相关记忆太美好,她靠着墙回味好一会儿。
“都过去了。我要继续往前走了。”
林文静这样想着,看着很多年前罗辰送她的小公仔,低下了头。
...
...
...
许哲森的公寓在城西,高端的住宅区。从自家出发,坐地铁要30分钟。
第二天,林文静睡到自然醒,慢悠悠梳洗,化妆,又慢悠悠地坐上了地铁。
这世上怕是没有人第一天上班敢这么怠慢吧。不过,林文静不在乎。
她还记得第一见许哲森的场景。
那时候,林文静还是大学新生,许哲森已经在国际上初露头角了。他被学校领导请来开讲座,为了防止场面混乱,专门控制了入场人数。林文静是大一生,没有资格入场,最后是跟着高年级的学姐偷偷混进去的。
她对他的记忆很深。在新建的会议厅里,前排坐满了院系领导,讲台很大很亮,许哲森只穿一袭简单的白衬衫和洗旧的牛仔裤,放松地走上台去。
这个笑容浅浅的男人,完全不像预想的那样,反倒像一个年轻的学生。
那是她第一见到许哲森,即便好多年之后,许哲森已从设计师转变成合作商的身份坐在林文静的面前,她始终觉得许哲森只是当年简简单单的大男孩。
这几年,许哲森因工作为由,经常会请林文静到家中讨论一些很学术的东西。
他视力逐渐退化,却一直帮助林文静在设计领域快速成长。
一来一往,林文静在他面前也从开始的拘束到现在的自由放任。
许哲森惯着她,把她当关门弟子一般传授绝学。
林文静有时候恼:“许哲森,这是男朋友才要做的事,你管得也太宽了。”
好歹是许家的继承人,被称为“许少”的许哲森被林文静无心的一句,尴尬地脸都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