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入体的声音。
所有一切都停止了。
“你——”吴友学微弱的声音响起,很快消失不见,而后温素音听到重物落地的闷响。
她有些惊慌地伸手,似乎想要在虚空中抓住什么,一只胳膊主动伸到了她的手边让她捉住,“没事了。”是赵明恒的声音。
温素音忐忑地问:“发生什么了?他——”
赵明恒安抚一般拍了拍她的肩头,“没有事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们走吧。”
温素音有些不确定,“你......把他杀了?”
屋子里连第三个人的喘息声都听不见了,再联系到刚刚古怪的声音,温素音心中不由如此猜测。
赵明恒本来是不打算主动告诉她的,既然她问了,他也不隐瞒,“嗯,我杀了他。”
猜测得证,温素音默然。
赵明恒问:“你觉得我不应该杀他?”
说这话时他已经有些不快了,觉得自己辛苦没好报,这是怪他残忍,不应该杀人么?
若她真敢说出口,他就成全她,丢手不管她了。
“不是,他死有余辜。”温素音立刻道, “我只是有些吃惊,你——不害怕么?他家势力这样大,绝对不会放过这件事的,你可能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赵明恒眉目舒展开了,傲然道:“此人本就当杀,还主动来了我面前,那便没有理由不杀他。我做该做之事,没什么好后悔害怕的。”
他低头看向温素音,她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吴友学的那一番纠缠中恢复,面色有些泛白,衣裳也有些凌乱,看着十分惹人怜惜。
唉,终究是女子,从前哪里见识过这种事,肯定还是害怕的,自己不应当太过苛责。
放缓语气,他说:“你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即便没有你,我也会取他性命,与你无关。”
虽然不知道“秦煜”具体是长得什么模样,但此刻温素音的脑海中似乎模模糊糊勾勒出了一个影子,看不清面貌形容,但在想象里,她赋予了他一双深邃坚毅的眼睛。
“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赵明恒说,“我背你。”
“好。”温素音知道事态紧急,并不矫情,伸出手趴在了赵明恒的背上,环绕搂住他的脖子,贴得很紧。
此刻,至少在出逃这件事上,以吴公子的性命为注,她全然信任了他。
赵明恒轻轻掂了掂背上的人,很轻,也很柔软,这是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奇妙体会,温素音的脑袋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甚至能闻到她头发的淡淡香气,无须转头,只要把眼睛略略扫过去一点,就能无比清晰地看到她嫣红的嘴唇和面庞上的细细绒毛。
他的呼吸都忍不住一窒,强迫自己不看她。
他轻轻咳了一声,“准备走了。”
“好。”温素音把他搂得更紧了些,防止自己掉下去,“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小巧在门外悄悄推开了一条缝,向内窥伺,她的表既不甘又嫉妒。
就在不久之前,她终于使劲浑身解数将吴友学诱惑到了自己屋子,还伺候他喝了一顿酒,想要趁这个机会成就好事,彻底做了他的人。
但令她气恼的是,她分明已经勾起了他的□□,他却把她推开了,要来找温素音!
她心中不平,这一个晚上她辛辛苦苦,竟给旁人做了嫁衣裳,于是或许是因为酒意,又或许是在妒火和一丝窥探之意的驱使下,她悄悄尾随他一起来到了温素音这里。
这个女人对少爷不冷不热的,或许会把少爷惹火也不一定呢,她气呼呼地想,到时候自己就出面宽慰,不信少爷看不清自己的好。
屋子内的说话声若有若无,小巧趴在窗边听不分明,她咬着嘴唇,小心翼翼,轻轻地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
“啊——”尖利的惨叫声凄厉无比,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杀人了!救命啊——”
“不好。”赵明恒低声命令,“抱紧我。”
一边说着,他背着温素音冲出房门,又在小巧的尖叫声中穿过院子,飞速向留门的方向跑去。
赵明恒把院子的布置摸得很熟,胸有成竹,他跑得飞快,遇到分岔也没有丝毫犹豫,不一会就顺利背着温素音跑到了大街上。
但他们不能放松,因为家丁侍卫们已经举着火把追过来了。
“秦煜?是不是你?”
“我认得那个,是那个衙役!”
“站住!你跑不掉的!”
温素音趴在赵明恒的背上,她能感觉到底下这具身躯在拼命地迸发力量,热气隔着两个人的衣裳透了过来。
她能听到耳边的风声,也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身后追兵喊叫的声音。
“实在不行你把我放下吧,至少可以拖延一阵,一个人被抓总比两个人都被抓划得来。”
赵明恒的速度丝毫未慢,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跑了一阵,他们停了下来。
温素音感觉自己似乎被抛上了一匹马,她坐不稳,有些晃悠,很快赵明恒也跳了上来,坐在她身后抱住她,“坐稳了。”
马儿一声嘶鸣,扬蹄而奔,温素音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这起伏有些害怕,轻轻一声惊呼,不自觉往赵明恒的怀里又缩了缩。
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不会让你掉下来的,我骑术好得很。”
话刚说完,赵明恒突然浑身肌肉一紧,似乎从喉咙口挤出闷哼声。
“你怎么了。”温素音紧张地问。
“......无妨。”赵明恒说,“抓紧马鞍。”
“驾——”
温素音从来没有骑过马,她不知道骑马竟然是这样折磨人的一件事。
尤其她根本看不见,只能被动地在黑暗中跟随着马儿的奔跑忽上忽下,仿佛随时都能从这马背上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般被抛远了。
于是她只能仅仅地抓着马鞍,往赵明恒的怀里缩紧一点,再紧一点。
渐渐的,她感觉自己大腿根磨得有些疼,但她不敢吭声,生怕让赵明恒分神。
之前那一声呻吟实在令她不安,但无论她怎么问,赵明恒都说没事,她也只能将信将疑。
两人不再说话,夜风中只剩下马蹄奔驰在地上的声音。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温素音渐渐听到了有行人说话的声音,她感觉到周遭也越来越亮,应当是太阳出来了。
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跟着人群一点点向前移动,温素音听到有官差在一个个查问路引,他们是在一个城门口。
“这是哪儿?”温素音问。
“嘘,先别说话。”赵明恒在她耳边低声道。
赵明恒镇定自若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路引,一切都很正常,不过草草看了一眼,城门口的官差便挥手放他们进去了。
“我们到意州城了......”
“刚刚是在查验路引么?那些官差会不会识破我们。”温素音担忧地问。
“每日城门来往这么多人,不会有人留意我们的,而且消息过来没这么快,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赵明恒说话的声音似乎很吃力,“最好是赶在吴家那边之前,先他们一步往京城去,我们在这里买些吃的喝的休整一下就走,我再买些伤药包扎一下。”
“你受伤了?”温素音急急地问。
“他们放箭了,有一个小伤,不碍事。”他强撑着下马,向温素音伸手,“医馆到了,我抱你下来。”
赵明恒心中打算得很好,在意州城该买东西买东西,该裹伤裹伤,二人修整好便即刻上路——吴家的人查清前因后果需要时间,官府发出通缉也需要时间,只要他们路上不耽搁,始终赶在追兵之前就可以,路引也能正常使用,而只要进了京城,他转圜余地会大很多。
但显然,赵明恒对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把控和了解并不到位。
温素音的脚刚碰触到地面,便感觉到身边人似乎支撑不住靠着她瘫软下来。
他很沉,温素音用尽全力才没让他直接砸倒在地上,抱着他的上半身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地,他的脑袋枕在她的怀里。
温素音慌了,拍打着他的脸庞,“秦煜?秦煜?你怎么了?”
她伸出手无助地在他身上摸索,然后她摸到他脊背一片濡湿,斗篷下,半根短短的残箭插在他的背上。
赵明恒今日穿的是一件深色衣裳,痕迹并不明显,被遮掩住了,温素音穿的是浅色长裙,当赵明恒倒在她怀中的时候,那红色便一点点洒在了她的裙角上,分外刺目。
温素音鲜红的手心不住颤动。
她无助凄惶地向周围高声呼喊:“救命!有没有人可以帮帮我!帮我把他抬进医馆好不好?”
“我看不见!求你们了,救救他!”
......
赵明恒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是俯身躺在床上的,他上身的衣服已经没了,缠绕着洁白的布条,只稍微动了下,后背传来剧痛。
他所在之处应当是间医馆,屋子里弥漫着药味,房梁上也悬挂着各种药材。
他回想了一下,记起了之前的事,他记得自己带着温素音逃跑,上马的时候那些追兵朝他射了一箭,伤在他的背上,后来他咬牙坚持,二人到了医馆门口,然后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想来,他是被送到了医馆。
那温素音呢?
他急忙坐起身寻找,看见床尾一个小小的身影,温素音坐在小马扎上,双手当枕头靠在床板上,似乎是在他床边守着,坐累了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温素音还在,赵明恒不由松口气,她看不见,如果走丢了再想找回来就麻烦了。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伸手在温素音的肩头轻轻摇了摇,“醒醒。”
温素音猛地坐起身,一把拉住他的手,“是你么?”
赵明恒看着自己被她拉住的手,缓缓道:“是我。”
温素音绽出笑容,松了口气的模样,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发热么?郎中说了,只要不发热,一切都好说。”
她用手背在赵明恒的手上来回轻蹭,感受了一下,“好像不烫。”
赵明恒说:“我没事。”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后来发生了什么?”
“你突然晕倒了,我吓了一大跳,幸好有好心的路人帮忙,医馆的大夫也出来了,大家一起把你抬进来医治。”她想起那时的无助慌乱依旧心有余悸,那触手黏腻温热的鲜血沾在手心,连她的心跳也仿佛要一并带走了,“你太过逞强了,竟这样一路死撑着,万一再耽误一下,你会死的。”
“我对伤口有数的,我知道没有伤到要害。”赵明恒说的是实话,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武将,他对外伤比许多郎中都更了解,奈何这话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更像是为了维护自尊心的借口。
“你最后不还是晕过去了,你若是早晕一会,就会直接从马背上摔下去,不死也残了。”温素音并不相信他的解释。
赵明恒语塞,他该如何说,其实是因为现在这具身体远远比不上他自己的身体呢,如果是他自己本来的身体,根本不至于此的。
他想起昨日吴家追来的那些人,他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昨天的场面已经很多人看到了,若有人有心探听,一定会注意到我们,万一有追兵过来就十分危险,已经耽误一天了,我们得尽快离开医馆。”
他撑着身体准备下地,却注意到温素音没有回应,她渐渐坐直了,双手合拢搭在膝头,有什么在沉默中酝酿着。
“在这之前,我有话想问你。”
和大家say早上好[墨镜]
渣作者才不会让男主这么轻松就回去享受了,主打一个付出越多越放不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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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