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茫茫 > 第4章 第 4 章

茫茫 第4章 第 4 章

作者:浮游飞絮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8-22 01:34:01 来源:文学城

暗香浮动,诸天繁星映在人间,照亮了桥妧枝血色尽褪,惨白如雪的一张脸。

青女香燃尽,孤魂野鬼随之退却,偌大的庭院内,只剩相对而立的一人一鬼。

这是一张与沈寄时截然不同的脸。

火光映衬下,他的五官稍显寡淡,身形与沈寄时很像,却没有半分小将军身上与生俱来的凌厉与张扬,反而有些散漫。

桥妧枝僵在原地,本能地看向他身后。

那里空无一物,没有沈寄时。

男子似是看出她的情绪,手中折扇一开,遮住半张脸,俯身凑到她跟前。

眼前人身形高大,宽肩窄腰,与她距离极近,近到仿佛能听到彼此呼吸声。

月华倾斜而下,只在庭中隐约照出少女单薄又孤独的影子。

桥妧枝浑身僵直,许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嗫嚅道:“这位郎君是不是走错了路,我寻之人,名唤沈寄时,郎君来时,可有看到一个身量很高,年过弱冠的郎君?”

她尽量扯出一个笑容,只是唇角刚刚提起,又缓缓僵住。

面前男子目光依旧定在她脸上,回道:“来时路上未曾见到旁人,倒是在下,的确名唤沈寄时。”

桥妧枝身形一晃,突然想到在酆都时那个鬼掌柜所言——沈寄时这个名字,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她看向地上的铜盆,写有生辰八字的字条早就已经化成灰。她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写错了沈寄时的生辰八字。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男子双眸微眯,主动开口:“某出身平州商贾之家,承平八年六月六日寅时生,三年前,来长安的路上偶遇山匪,身死异乡,肉身葬于兽口。”

他说完,一点一点收起折扇,叹道:“天妒英才。”

他每说一个字,桥妧枝心就愈发沉一分。她只觉指尖一片冰凉,七月的夜风也同冬日一样,冷进了骨子里。

她声音很轻很缓地重复了一遍:“承平八年六月六日寅时?”

“是这个时辰。”

这一切似乎太荒诞了些。

承平八年六月六日寅时,正是沈寄时的八字。

月影西移,庭院中树影婆娑,与少女的影子交错相映。

桥妧枝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转身跑进屋内。

庭院空寂,男子笑意淡去,悠悠仰头,望向落在檐角的明月。

身侧突然传来细微的呜咽声,男子偏头,却见狸奴不知何时从屋内跑了出来,尾巴高高翘起妄图贴在他身上。

眉梢微扬,他没动,眼睁睁看着狸猫扑了个空,在地上匍匐了一小段距离。

小狸奴懵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当即恼了,冲着他喵喵直叫。

男子嗤笑一声,一侧身,看到去而复返的少女正立在屋檐下看他。

他神色微敛,低笑道:“女郎家的狸奴倒是很亲人。”

桥妧枝敛眸,没有说话,快步走到铜盆前,抖着手用火折子点了一把火。

跳动的火光映在她雪白的脸上,衬的她面容不甚清晰。

男子神色微敛,遥遥看着,不自觉有些出神。

桥妧枝蹲在铜盆旁,拿出一张新的字条,上面字迹有些紊乱,不仅写了沈寄时的名与字,还详细写了生辰何时,殁于何日,祖籍何处。

总之,能写的都写了,就算当真有巧合,这次一定不会再有差错了。

字条很快被火光吞噬,桥妧枝一动不动静静等着,可等了许久,庭院依旧,只有清风明月与树影,以及眼前这一人一鬼一小狸。

桥妧枝茫然看着四周,突然意识到,她好像还是没有找到她的小将军……

男子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他将眉骨压得很低,格外认真:“人鬼殊途,女郎何必惦记一个死人,不如早日放下,向前看。”

桥妧枝没出声。

细枝摇晃,带起沙沙声。

黑漆漆的苍穹不知何时多了布满荧光,赶在中元节探亲的魂灵纷纷化成星点,从家中飘向远方,赶在更声响起前回到酆都。

男子目送他们远去,缓缓垂首,见她不肯起来,伸手想去碰她头上雪白的绒花。

指尖停在距离绒花一寸远的地方,他突然听到细微的啜泣声。

怔然许久,他看到蹲在地上的少女肩膀微微抖动,火光明灭间,有什么沾湿了衣袖。

他僵立在原地,缓缓抚上阵痛的心口。

兴许是七月半的风太凉,也兴许是哭得太久,桥妧枝预料之中的病了。

大梦未休,病气裹挟着回忆来势汹汹,奔涌着回到了许多年前。

.......

火光冲天,无数人在往南跑。

身后马蹄阵阵,尖叫声、哀嚎声、咒骂声、狂笑声,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响彻天际。

然而,这些声音大多定格在承平二十年的春日。

那一年三月,上将军沈烈在潼关被捅了个对穿。次月,东胡铁骑在靡靡盛世中踏破城门,攻占都城长安,圣人被迫携带皇室及朝中重臣前往蜀州避难。

这是一场不亚于“衣冠南渡”的仓皇逃窜……

桥妧枝的脚在流血,鲜血透过破了的鞋子在山路上留下长长的血痕。她的脚早就已经被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如同被人硬生生折断一次脚掌。

一连数日阴雨绵绵,夜里周遭黑暗,仅有的光亮都来自身后遥远的东胡人火把。

桥妧枝看不清前方,凭借一口气儿吊着往前跑,终于,在一只脚撞上石头时,重重摔在了地上。

沙土钻进她的耳朵里鼻子里,她想哭,可连日干渴,她竟连眼泪都哭不出。

“不能停。”

少年声音沙哑,将短剑插进石缝中,半拖半抱着想要将她拽起。

桥妧枝却摇头,声音沙哑的如同池边野鸭:“我走不动了,你走吧。”

少年闻言动作一顿,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一双膝盖重重撞在地上。

桥妧枝小声呜咽,却不敢放肆痛哭,只语无伦次地喊:“好疼啊……沈寄时,我好疼啊……”

少年咬牙,牙齿咯咯打颤。

“都……都怪我……”小姑娘抓着少年的袖子,痛得几欲昏厥,却还是自责啜泣道:“如果不是我为了回去找小狸,你就不会和家人走散。”

少年麻木看她,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却始终没有说话。

“我走不到蜀州了……”满是伤口的手最终还是失去力气,松开了少年衣袖。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是我没用……等你到蜀州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去看看爹爹阿娘,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平安……”

蜀州两个字在她唇边盘旋,声音越来越小。

乱世之中,百鬼夜行。山中夜风凛冽,发出呜呜啸声。

身旁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少年缓缓起身,拔出石缝中的剑,越走越远。

他走了。

桥妧枝愈发想哭,又怕他心软回头,便捂住脸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他将门之子,若是没有她拖累,很快就能走到蜀州。

蜀州啊,距离长安几千里远,却是大梁最后的希望。

她脑中纷乱,想的太多,以至于没有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腥臭的液体如同急雨一般打在额头,她惶惶睁眼,看到去而复返的少年。

他身形隐在夜色中,她有些看不清,心尖却酸涩异常。

他说:“张嘴。”

人在濒死时是毫无尊严的。

桥妧枝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始于她喝下的第一口禽血。

那是腥臭中还带着铁锈味的浓稠液体,它们如同会动的虫子,顺着额头缓缓流进唇齿。它们恶心又腐烂,却是南逃中最常见的鲜亮颜色。

沈寄时为她擦干嘴角,将她从地上托起,负在了背上。

承平二十年,东胡之乱,沈寄时十二岁。瘦弱的少年尚扛不起止危枪,却能背着桥妧枝走过蜿蜒曲折的山路。

可那时,他明明只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少年。

漫天星光洒在他身上,将他影子拉得高大斜长。桥妧枝圈着他的脖颈,仅有的泪珠滚落在他耳廓。

“我们还能回长安吗?”少女沙哑的声音混在夜风里。

微微侧身,回首望长安。

没有人回答。

李梁王朝如同摇摇欲坠的木雕楼,或许都不需一场震,只需东胡铁骑列队走过,便能瞬间倾覆。

桥妧枝垂首,渐渐失去了意识。只是在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少年格外坚定的答:“能!”

……

医者医病不医心。

张太医撂下这句话,提着药箱缓缓出了桥府。

大约是刚过中元节的缘故,今日的长安城稍显安静,街道上未烧尽的纸钱随风在地上翻滚,有的贴到窗户上,凭白令人觉得晦气。

桥妧枝醒来时第一眼便看到贴在窗户上的冥钱,继而思绪又不可避免地混乱起来。往事纷杂,记忆不停往回倒,她有些想不起自己是在长安,还是在逃亡蜀州的路上。

桥母没注意到躺在床上的人已醒了,只坐在一旁小心擦拭眼泪,低低道:“这都烧了一整日了,昨天夜里我们不在,院子里只有脉脉一人,怕不是冲撞了什么。”

她欲言又止,未说出口的话中,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胡说什么!”

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桥大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愠怒:“你何时也开始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语了!”

“怎就是胡说,我总觉得这屋里古怪!”

桥夫人脾气不甚好,闻言忍不住与夫君争执起来。

吵闹声入耳,桥妧枝回神,正想说话,却在看到床尾的暗影时猛然一怔。

身姿挺拔的男子隐在暗处,见她发现了他,眉头轻轻一展,似是松了口气。

除了她,再没有人能看见他。

记忆渐渐清晰,像是吃到一颗格外酸涩的葡萄,桥妧枝微微偏头,神色落寞。

轻纱被掀开,郁荷惊喜喊出声:“女郎!您总算是醒了!”

如同石子划破湖面,四周一静,正在争执的首辅夫妇急匆匆跑来关切,问东问西。

“昨日太热,受了暑气。”桥妧枝搪塞着,目光越过众人,对上角落里那陌生游魂的视线。

眼神相撞间,那人轻轻一哂,苍白的脸上神色莫名晦暗。

时间线:承平20年东胡之乱,逃去蜀州6年,承平二十六年回到长安,承平二十八年男主战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