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枭也是在白马寺出生的?这白马寺不会兼职产房吧。”宁安半开玩笑道。
谁知主持一本正经点头,“是啊。”
宁安双目圆瞪,还真是啊,寺庙和产妇,这什么奇怪的组合。
主持说起这个便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来还得感谢樊夫人呢,樊夫人女中豪杰,怀胎九月还能爬山,游玩时路过白马寺,在白马寺干了五碗斋饭,忽然胎动。”
“那时贫僧跟家乡的赤脚大夫学过一些医术,硬着头皮给樊夫人接生,好在樊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母子平安。”
“为了给刚出生的王爷祈福,樊夫人和司马将军在白马寺点了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
“从此以后,白马寺就成了京都产妇们上香祈福的首选。”
宁安觉得有趣,“永不熄灭的长明灯?”
主持沧桑道,“唉,这世上哪里有永不熄灭的灯呢,自从司马家出事后,没人继续点灯,长明灯便灭了。”
宁安想起司马枭说过。
四年前司马家上下被屠杀血洗。
母亲惨死京都,父亲战死沙场。
即使没亲眼见过,只听只字片语也能窥见当年是何等的惨烈。
“宁施主,长公主生产的禅房到了。”
主持的声音将神游的宁安拽回现实。
白马寺的禅房是一个个清幽的小院子,抬头便是空谷流水,颇有野趣。
难怪达官贵人喜欢来这里小住。
宁安,“既然白马寺多豪门产妇,那如果产妇突然要生,白马寺可有应对之法?”
主持颇为骄傲:“当然有,山下赵家村多稳婆,要是寺里有临盆产妇小住,我们会提前接赵家村的稳婆过来以防万一。”
宁安点头:“那可有稳婆带孩子过来的?”
主持想了想,“如果要住两三天的话,有些稳婆会带孩子过来。”
宁安不去禅房反而贴着低矮的墙根走,边走边和主持唠嗑。
“稳婆住的地方在哪里?”
主持停下脚步,手指指向墙后。
“就在这里。”
宁安顺着主持手指方向望去,不用踮脚就能看到一间简朴的禅房。
矮墙高度大概到宁安胸口,只要他想,轻轻松松就能翻过去。
“主持可记得,十八年前,长公主分娩时,那个接生的稳婆可有带女儿上山。”
“有啊,那稳婆的女娃娃右肩有一个卍字形胎记,老朽觉得那女娃娃有佛缘,免费为她祈过一次福呢。”
宁安立刻扭头问三号:“都记下来了吗?”
三号一直在奋笔疾书,记录主持的口供。
“记完了。”
宁安将口供递给主持:“大师,如果您能保证您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请在这按手印吧。”
主持不是很明白,但北镇抚司本就神秘,而且他说的都是实话,问心无愧,便按下了手印。
宁安终于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主持送他们到寺庙门口。
宁安忽然拍拍三号的背:“我渴了,给我弄杯水来吧。”
主持笑容不减,“宁施主可还有事?”
宁安掩饰般握拳清咳几声:“那个,白马寺的长明灯,贵吗?”
三号拿水回来的时候宁安已经坐进马车里了。
回去路上天降暴雨。
宁安又冷又颠,差点在车上又吐一回。
回到王府后立刻去浴房沐浴。
浴房没有他的衣物,只有常备的内衬亵衣,宁安松松系了一圈腰带便打着哈欠回房。
打开房门鼻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屋外暴雨如注,夹着水汽的风刮进房内都没吹散这股不知从哪来的酒味。
宁安顺着酒香最浓郁处走。
在衣柜。
宁安手腕颤抖,猛然拉开衣柜。
司马枭的影子在烛火中摇晃,长腿曲起,倦缩在狭窄的衣柜里。
他没带发冠,一缕黑发散落额前,有些狼狈。
冰冷审视的目光瞬间落在逆着光的宁安身上。
宁安牙齿咬合。
“您在这,干嘛呢?”
司马枭好像不太清醒:“宁安?”
宁安不情不愿应了一声。
没有一丝预兆,司马枭长臂扣住宁安手腕,将他拉进衣柜。
宁安倒在司马枭身上,松松垮垮的亵衣领口大开,露出一片莹白。
宁安眼睛睁大,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只温热的手穿过发丝,从后面牢牢扣住了他脆弱的后颈。
司马枭目光滚烫,像是在思索从哪里下口。
“你到底是谁?”
宁安炸毛:“我是你爸爸!”
宁安屈膝想踢他,但被司马枭结实有力的大腿三两下压住,动弹不得。
司马枭粗糙的指腹在宁安淡红色的唇瓣反复揉捏。
直到他的唇变成艳丽的海棠色才罢休。
宁安不停挣扎,司马枭干脆单手将他的双手反剪到身后。
“平时装乖,真要对你做什么又不乐意了。”
宁安衣不蔽体,眼尾发红,被欺负惨了,无声控诉他的暴行。
司马枭叹了一口气,眼底的阴暗如潮水般褪去。
下巴抵在安宁肩膀轻声道:“我喝醉了,原谅我吧,嗯?”
宁安耳根发痒:“你先放开我。”
司马枭把宁安的肩膀当枕头躺了下来。
双手听话的松开对宁安的桎梏。
宁安获得自由第一时间离开了司马枭满是侵略性的怀抱。
司马枭没有阻止,仿佛真的只是酒醉开的一个玩笑,当身上唯一的热源抽离后他躺在衣柜里。
冰冷,糜烂又性感。
宁安不禁侧目,火气不知不觉消了下去。
算了,跟醉鬼计较什么。
宁安拉上被扯掉的衣襟,一脸疲惫的爬上床。
躺了一会儿后又骂骂咧咧起来。
回到柜子前,俯下身:“起来,在这里睡你会生病。”
司马枭掀起眼皮:“下雨天睡床上会头痛。”
宁安啧了一声:“这都什么臭毛病。”
司马枭平淡道:“四年前也是下雨天,我差点死在战场上,之后就有了这毛病。”
宁安良心抽痛了一下。
司马枭身上的酒气不重,在宁安能接受的范围以内。
宁安捞起袖子:“起来,去床上,我给你按按。”
司马枭抬起下巴与宁安对视几息,最终站起身从狭小的衣柜里出来,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宁安的床。
双眼漆黑如潭:“头疼。”
宁安回忆以前电视剧的手法,生疏的把两根手指放在司马枭太阳穴上。
司马枭一瞬间肌肉绷紧,像一具拉满弦的弓。
随着宁安一遍又一遍的按揉才渐渐放松下来。
司马枭眉心微皱:“宁安。”
“嗯?”
“没用。”
“……”
宁安被折腾的没脾气:“祖宗,我去给你做一杯甜水,要是喝了头还疼就自己回衣柜睡行了吧。”
宁安无比庆幸自己房间有糖,加上温水搅合搅合递给司马枭。
“喝吧。”
司马枭坐起来,仰头喝完糖水,溢出来的水珠睡着他的喉结滑落到结实的胸肌里。
有点色气。
宁安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怎么样?”
司马枭垂下眼睫:“好多了。”
宁安:“那你什么时候……”走。
司马枭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宁安闭了闭眼。
认命地越过他爬上床。
疲惫的神经终于抵抗不住,一沾枕头便陷入了沉睡。
完全没有发现,旁边的司马枭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眼中没有一丝混沌。
恼人的头疼从未离去,司马枭沉浸在这种疼痛中,缓缓翻转身体。
宁安的唇色又开始变淡。
薄薄的眼皮透着光。
太心软的人,容易被披着人皮的牛鬼蛇神吃掉。
司马枭闭上眼,强迫自己忽略脑中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不知道在黑暗里过了多久,司马枭感觉自己泡在一汪柔软的水里,就像回归了母亲的怀抱,无忧无虑。
直到他睁开眼。
北地割刀子似的风雪扑面而来。
白茫茫一片大地,转眼间多了庙堂,人烟。
他低头,自己跪在一张蒲团上。
远方浑厚的钟声响彻云霄,那是北凉的重明钟,只在有大喜事的时候撞响。
这一天是他的成人礼。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就连向来严肃古板的父亲都在笑,他今日穿了一身繁琐的吉服,特地剃掉了粗犷的络腮胡。
他捧着一顶玄铁打造的红珠鶡冠亲自为自己的小儿子戴冠加礼。
赐名,枭
振翅腾飞,翱翔天地。
司马枭无悲无喜,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都是假的。
他的目光穿过那些熟悉的笑脸,死死盯着钉在祠堂牌位后的家训。
大丈夫当忠君爱国,死而后已。
他执拗的盯着这句话,直到眼睛酸痛,血丝爬满眼球也不曾移开视线。
有一句话藏在年少的他心里,几乎要冲出枷锁喷涌而出。
他浑身颤抖,想捂住嘴,可手依然垂在身侧。
他用牙咬住下唇,吃到了恶心的铁锈味血液。
可他依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一般模糊虚幻。
他已经忘了自己当初说了什么。
他终于松懈下来。
耳边随之而来的掌风却在狠狠嘲笑他的天真。
司马枭被打的头歪在一边,冷峻而又锋利的下颌线生硬转折。
父亲脸上的慈爱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深沉。
“枭儿,你记住,咱们司马家的人。”
“不做贼子!”
“不做贼子……”
宁安醒来时,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酒香告诉宁安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梦。
宁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观墨端着洗脸盆急匆匆进来。
“少爷你怎么还在睡啊。”
宁安游荡过去洗脸:“怕什么,今天又不用上朝。”
观墨:“可您今天要进宫啊。”
宁安呆滞,洗脸巾啪嗒滑进水里。
“谁说的?”
观墨:“昨日宫里来人叫您今日和王爷一起入宫觐见,王爷没告诉您吗?”
宁安拳头硬了:“司!马!枭!”
宁安气冲冲出门,看也不看门口司马枭那辆豪华马车。
径直往自己的基础款小破车走去。
“下来。”
司马枭又恢复成了以往衣冠楚楚的模样,语气强硬。
宁安非常有骨气:“我不!”
司马枭:“三”
宁安:“幼稚。”
司马枭:“二”
宁安:“二点八!”
司马枭沉声道:“一”
宁安气鼓鼓地下车:“长得凶了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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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