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止境的夏天 第11章 苹果

还会做什么？

庄盼被他问的怔住，好一会，说：“会做饭。”

远望又笑了，不过庄盼觉得这次他好像是被她气的，因为她很快听见他发笑的声音，“请问这位庄盼同学中考的考试科目有做饭吗？”

嗯，中考当然是没有。

不过……

她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你给我补习物理，我给你做顿饭，怎么样，我做的四喜丸子可好吃了，吃过了的都说好。”

远望眼里的笑忽地顿住。

片刻，他启唇，“是吗？”

庄盼的头点的飞快，“当然。”

“成交。”

庄盼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便扬起了嘴角。

她开始由衷地感谢那些年在外辛苦求学的自己。

尤其是在伦敦的那一年半。

由于根本找不到合口味的吃的，加上也想缓解一下学费压力，她在学校附近的中餐馆打了一年多工，到最后硬是练就了她一身的好厨艺。

都说技多不压身，这不今天正好就让她用上了！

庄盼一边偷偷感慨着自己的幸运，一边认真地听着身边的人给她分析题目。

远望讲题的速度很快，重点却一个不落，会准确且清晰地罗列出题目里隐藏着的考点。

如果遇到考点重复的，他会列举归类到一起讲，不会在同一个类型的题目上浪费多余的时间。

她原本觉得这一本模拟试卷里有无数道题，听他这么一分析，好像题目变少了不止一点半点。

“你好厉害。”

远望还是平常那副淡笑的神情，看起来并未因为她突然的夸奖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问：“你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

虽然庄盼承认他讲的非常好，但她并不是什么物理天才，不可能听一遍就什么都知道了，犹豫了下，还是诚实回答道：“部分。”

远望似乎不意外，“没事，今天先大概过一遍，晚上你回去把考点梳理一下，明天我们做个试卷测一测，不会的地方重点排查。”

庄盼啊一声。

怎么这还直接考上了？

“怎么？”

远望停笔，“明天不打算来了？”

庄盼：“当然来。”她举起四根手指，面色严肃，“我保证今晚一定好好温习，明天天一亮我就来，绝不迟到！”

远望：“也不用那么早。”

“那我几点来？”

“十点开门。”

“好的。”庄盼说，“我十点到门口等你。”

远望扫她一眼，“不用等我，你直接上来就行了。”

说完把试卷翻开到下一页，声音温柔又透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最后一个部分，讲完下课。”

庄盼听到后面有些恍惚，开始思考起她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她越回越早，距离最初的目标也越来越远，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什么。

算了，还是先做题吧。

考试要紧。

她叹了口气，猛然发觉四周安静地出奇，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说话。

此刻正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她，想来应该已经看了有一会了。

“……学长？”

远望抬起长睫，语气温淡，“裙子很适合你。”

庄盼本以为他要说些诸如在想什么不专心听讲这种话，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样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她怔愣一瞬，脸颊霎时红了一片，连握紧笔的手心也冒出细细的汗来。

片刻，小声回：“我朋友送的。”

远望闻言敛眸，把手中的笔合上轻放在桌上，“今天的课讲完了。”

庄盼莫名地舒了一口气，麻利地把书和笔都合上装进书包，站起来，朝他露出个礼貌的笑，轻声细气道：“谢谢学长，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远望垂下手，点头。

庄盼迅速背上书包往外走，到门口，掀起门帘，忽地停下脚步回头，“明天见。”说完她匆匆跑下楼梯。

沙发上的少年仍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直至脚步声完全消失，他站起来，从书架和墙的中间拿出来一块黑板。

支起来，粉笔拿在手上。

半晌，写下了几个字。

庄盼从六点多回家吃了饭开始，直到凌晨四点，几乎是一刻不停在做题，为了抵抗困意，她喝了三杯咖啡，把庞筝放在餐边柜上的咖啡全部泡完了。

“终于做完了。”

庄盼打了个哈欠，看一眼窗外微亮的天，笔随手扔在书桌上，拖鞋踢开，仰面倒在那张柔软的小床上。

早上十点。

In Time的门准时打开。

庄盼成为当天来的最早的顾客，她照例是在吧台买了两杯美式才上楼。

咖啡放在桌上，把从楼下雪满园打包的一份早餐也放桌上，想起来又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苹果。

是她昨天回家经过楼下水果店的时候特意买的。

“你来了。”

蓦然响起一道男声。

庄盼吓得手一抖，苹果差点没握住从手上掉下去。

她定了定神，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没来得及开灯，光线略显昏暗，只隐约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影影绰绰，仿佛是坐在遥远的时光深处。

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读懂了咖啡厅的名字。

“你昨晚没回去吗？”

少年睡眼惺忪，音色慵懒，“看了部电影，太晚了，懒得回了。”

庄盼随口问：“什么电影？”

“日本电影。”

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吧！

不过也正常，毕竟他今年都十八了。

于是她没再继续往下问，若无其事地把苹果放在桌上，背起书包走到沙发旁边。

他刚睡醒的地方。

她坐下来，书包随手放在桌上。

“给你买了早餐。”

远望似乎是还没睡醒，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好一会才说了句谢谢，然后他问：“你吃早餐了吗？”

庄盼摇头，“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有这个就够了。”

“不饿吗？”

“不饿的。”

庄盼说着抬头，才发现书桌斜前方多出来一块黑板，左上方隐约没擦干净的粉笔字，她眯着眼看了下，好像是四……

四什么？

正思索着，耳边突然响起声音，“你在看什么？”

庄盼回神，“黑板没擦干净。”

远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默，开口：“新买的粉笔，我试试好不好用。”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黑板边上，拿起黑板擦将上面残余的粉笔字迹全部擦了个干净。

蓝色的粉笔灰扑簌落下，空气里一瞬间浮上丝丝粉尘，庄盼看着他拍了拍手，转身，朝着她的方走来。

场景一瞬恍惚，直至身边的沙发凹陷下来。

她松开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来昨天讲过的物理试卷。

“我把重点的题型全部都做了一遍，你等会吃完了帮我看看，有几个地方我还是有些没搞懂，可能需要你再讲一遍。”

“好。”

补习的第二天，进度比前一天更快。

庄盼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做完一套模拟试卷，远望在这期间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蓝白条纹衬衫配上同样淡蓝色的休闲裤，他的头发应该也顺带洗过了，能隐约闻见淡淡香气。

不知道用的什么洗发水，透着草木的芬芳。

当然她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他是去哪里洗了个澡顺便换了衣服，不过想到他家应该挺有钱的，可能在这附近有房子也不一定。

她没问。

她一向不喜欢打探别人**。

远望很有耐心地将试卷逐题讲解了一遍，尤其是她做错的部分，每一个考点和解题步骤都进行了深度的剖析。

不得不说，对她还是挺有用的。

不过半天过去，她觉得自己聪明了不少。

“我觉得我又行了。”

远望淡笑，“歇会吧，等会再讲。”他偏了偏眼，看向桌上无人问津的那个苹果，“这个苹果也是给我的吗？”

庄盼点头，“我洗过了，你可以直接吃。”

远望不解，“为什么会想到送我一个苹果？”

庄盼当然不会把因为上次你说了喜欢的话说出口，迟疑开口：“或许你知道牛顿？”

“被苹果砸中？”

“嗯。”

刚说完，就见他伸手将苹果拿起来，接着挪到了她头顶的正上方，眼神似笑非笑。

她忽然紧张起来，“你想干嘛？”

“你觉得我想干嘛？”

此时庄盼纤瘦的背正绷得笔直，齐刘海遮住白额，本就溜圆的眼睁得更圆，婴儿肥的小脸上透出几分惊慌，完全没有平时的淡定。

看得出来她现在是真的紧张。

她不说话。

远望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角微微下压，“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庄盼在心里反驳。

当然不是。

他在她心里是神一般的存在。

遥不可及，仅供观赏。

不过这几次的相处让她逐渐觉得，实际的他似乎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有一定偏差。

或许是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又或者是从前她没有和他深入接触过。

总之，现在给她的感觉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遥远。

于是她故意装作没有听懂，反问了一句：“哪样的人？”

远望蓦地笑了，他把拿苹果的手收回来，又抬起另一只手，伴随咔的一声，手中的苹果已然变成了两半。

他递出一半给边上的人。

“你的。”

庄盼楞了半秒，接过，“你怎么掰开的？”

远望：“用手。”

这又是从哪里学的废话文学……

庄盼低头咬一口苹果，甜中带酸。

她缓慢地咀嚼着，余光瞥见正在她边上坐着同样正吃苹果的少年。

空气寂静，日光沉沉。

书架在地毯上投下长影，吉他的弦隐约透出金属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发出动人的声响。

她望着，脑海里蓦地蹦出来一个词。

青春。

都说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或许此时此刻，她已经拥有了。

“远望。”

她鬼使神差出声，“你可以教我弹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