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 第1章 鹌鹑和凤凰

“姑娘，姑娘，别玩儿了，夫人有要事儿找你！”

听见莳竹姐姐的呼喊声，我紧盯着莳竹姐姐，手指上缠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的发丝，我都能觉得我耳后的汗流到了我的脖子上，手心直冒汗，心砰砰直跳。

其实，我就和妹妹怀心趴在树杈子上，莳竹姐姐竟然就找不到我，我于怀安真是太聪明了！

“逮到了！”阿兄的呼喊声吓得我从树杈子上跳了起来，我的身子往后仰，看见马上要掉在地上，闭上了眼睛，然后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是阿兄！

阿兄原来就蹲在后面看我们两个玩儿，真是太可恶了！

我和妹妹张牙舞爪地说阿兄耍赖！

“耍赖？谁耍赖了？只有五岁小孩才会耍赖！”

五岁的怀安，五岁的怀心无言以对，却又不服输，两个小孩叉起腰来，就仰着头看着阿兄，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阿兄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在这里骗小孩儿！”

忽然我觉得自己从地面上升起，原来是阿姊把我抱了起来，我顺势搂上了阿姊的脖子，告阿兄的状，“阿姊，阿兄刚刚说我耍赖！”

阿兄抱起怀心，给了我一个眼刀，故作凶狠的说道：“你说话声音小，我就听不到了？”

我向阿兄吐舌头，“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随后我又趴在阿姊的耳朵边静悄悄的说。

阿兄已经对我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怀安，一会儿太子和六殿下要过来，你和怀心可不能再如此这般无礼了！六皇子殿下与你年纪相仿，你可不能逾越身份，把他当成寻常玩伴。”阿姊叮嘱着我和妹妹，以免我和妹妹犯下错。

我是由娘亲抱进来堂屋的，阿姊则紧跟着娘亲后面进来，听阿姊说会来一个六皇子殿下，我眼神转悠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呀，该不是没来吧？我还寻思能找个好朋友呢！

我心里不如意，挣扎着要下来，娘亲轻轻拍了拍我的屁股，以示警告，我偏不，我就要下来，这里没有可以陪我玩的朋友，怀心也叫李姨娘抱着回了西苑，我在这里没有什么玩头！

随后，我听见了一声悦耳的笑声，我回头一看，是个漂亮哥哥，和我的阿兄年纪相仿，漂亮哥哥笑的很好看。

“这就是姨母的幼女吧？”

娘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就是臣妇的幼女，将将三岁，臣妇还未好好管教过她，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太子殿下摆了摆手，“无妨，母后告诉孤，说于家的女儿是好的！”

动静若是闹大了，爹爹也不会放过我，若我再像上一次一样把爹爹养的鹦哥儿的毛给拔了，爹爹就不止让我背女戒这么简单，明家姐姐告诉我，小孩子最好用的耍赖把戏就是装睡，我这次用用试试！

这一用还真是见效，娘亲看见我睡意渐起，便起身告辞，要把我带回去！

回到金华苑，你用心把我放在了床上，祝福莳梅姐姐看顾好我，又急冲冲的回去了！

过了好久，我睁开眼，小心翼翼地睁开了左眼，看着周围，莳梅姐姐应该不在吧，看着莳梅姐姐除去吩咐小丫头的工夫，我扑棱着我的腿下了床。

下床的时候腿太短了，没有踩到脚蹬子上，险些就摔下床来，至于为什么没有摔下来，是因为莳梅姐姐在后面拖着我！

我讪讪的回头，扬起了一抹醉人的微笑，搂着莳梅姐姐的脖子，甜甜的说自己要想出去玩。

莳梅姐姐把头别过一旁，她不想看见我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个我是知道的，因为她看见了就不好意思拒绝我！

“莳梅姐姐，我想出去玩儿！”说完，我嘟起了嘴。

莳梅姐姐依旧没有看我，我把她的头转了过来，“莳梅姐姐，我想出去玩儿！”

莳梅姐姐：“……”

莳梅姐姐抱着我穿过了垂花门，来到了花园里，我采了一朵花别在了莳梅姐姐头上，我拍着手说莳梅姐姐真好看！

“莳梅姐姐，我要纸鸢！”

莳梅姐姐反复一个小丫头去拿纸鸢，自己则抱着我去旁边看牡丹。

我找了块空地，让我的纸鸢可以乘着风飞起来，“莳梅姐姐，你看，我的纸鸢可以飞的好高好高，我的纸鸢可以飞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今天的风有点儿大，我往后退，试图让我的纸鸢可以飞的慢一点儿，不料，我却撞上了人！

“你是谁？”我撞到的那个人问我。

“这里是我家！”

“你撞到我了，道歉！”

这个男孩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头发上扎着红缨绳，眉间还点着一点朱砂，眼里似有万汩秋水，可又深不见底，看见这么一副好样貌我本来想道歉的，可听着这个小孩的口气，我真的不想对他说对不住，穿过垂花门就是后院，虽说客人，男孩儿却也不可如此放肆！这么多好鼻子眼睛，凑出来了个狗脸！

他拿眼瞪我，我也瞪了回去，谁都不好后退一步，就在战况十分焦灼的时候，他旁边来了一个小子，对他说殿下，太子殿下找你。

我抬头看了看莳梅姐姐，说道：“他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莳梅姐姐低头看我，“姑娘，咱们快给六皇子殿下行礼吧！”

我不情不愿的给他们行礼，那位六皇子殿下也不情不愿的受了，因为我听见了他一声高傲的“嗯”。

六殿下抱着手，“原来你这个鹌鹑还知道礼节！”

我眼里鼓着泪，心里想着我不是鹌鹑！我不是鹌鹑！我不是鹌鹑！

见莳梅姐姐不过来哄我，我愈加委屈，也更讨厌这个六皇子殿下。

六殿下的眼忽然亮了起来，喊了句哥哥。

“孤唤人过来寻你，许久不见你过来，只得过来找你了！”

太子殿下捏着六殿下的脸蛋，轻声问道：“怎么了？”

六殿下拨掉了太子殿下的手，“看鹌鹑！”

我埋在莳梅姐姐肩头上，哭得更厉害了。莳梅姐姐轻轻地掂掂我，欠身向太子行礼告退。

走时太子拿了支簪子在我眼前晃，递给了我，“给你阿姊的！”

我捧着簪子回来，阿姊又坐在案前看账本，阿姊时常看账本时听不见周遭事儿，我趁着阿姊聚精会神的时候将簪子簪在了阿姊发髻上，阿姊叫我吓了一跳，我吐吐舌头，“阿姊，太子殿下让我给你的。”

阿姊只是将发簪摘下，又在那里看账本，我心想看账本，一定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情，不然阿姊为何天天看呢？于是我找了一方帕子铺在了案上，拿起笔也学着阿姊的模样，沾了沾朱砂，在上面画了一朵花，阿姊忙完才看见了我画的花，莞尔一笑，我不由得看痴了，阿姊比我看过的所有的画都好看！

戌时，我和阿姊躺在床上，我窝在阿姊的颈窝处呢喃，“阿姊，我们戌时为何不吃大雁？”

阿姊点了点我的鼻头，“怀安，我们不吃大雁的，大雁随时南北，不失其节，是福物。”

我打了个哈欠，继续道：“爹爹说的，我和怀心都听见了！”

阿姊拍着我的背，“怀安，我们女子就只有婚礼上有雁。”

““婚礼是什么？”

“婚礼就是在黄昏成的礼，婚与昏同音。”

“那婚礼是好事吗？”

“因人而异。”

“那阿姊一定要找一个对你顶好顶好的人！”

“嗯”

“那我想让阿姊有一个好的婚礼！”

阿姊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笑了出来，“阿姊以后若是过了婚礼，不能再这样陪怀安了！”

“不行，我不要阿姊有婚礼了，我想让阿姊永远都陪着我！”

阿姊没有在说话，亲了亲我的额头，给我唱着歌谣。

雀儿唱，花儿摇

晴光绵绵春光好

弱柳扶风过桃坳

不知天下彩何在

忽闻沁香满庭芳

也不知怎么的，往日里低调的爹爹宴请诸位大人来参加阿姊的及笄礼，我看着库房里堆满的礼物，心里乐开了花，拉着怀心去库房里找好东西。

娘亲见我和怀心不见了，就让莳竹姐姐和莳梅姐姐过来寻我俩。

“怀心，怀心，这个珠子好亮呀，你快过来看！”

怀心也找到了好玩意儿，朝我摆手，“阿姊，这里有人送了金糕和龙眼糕！”

莳竹姐姐和莳梅姐姐一人一个将我和怀心抱在怀里，将我们带回去。

我回了金华院，而怀心回了西苑。

一回到金华苑，我就看到阿姊坐在床上掉泪，我看得心里疼，来到阿姊身边，轻拽着阿姊的袖子，“阿姊，你莫要哭，怀安给你金糕吃。”

阿姊擦擦泪，摸摸我的脸，“怀安想天天吃金糕？”

我点点头，“金糕是天底下最最好吃的糕，怀安也想天天吃！”

阿姊用指尖点了点我的鼻头，“那阿姊可以让怀安天天吃金糕！”

我弯了弯眼角，“阿姊真好！”

顷刻，娘亲回来了，我飞到娘亲身上，用脸颊碰娘亲的脸颊，“娘亲，你回来了！”

娘亲把我放下，“怀安乖。”

说完，娘亲抱着我来到阿姊身边，“怀仪”

娘亲唤了声阿姊的名字，阿姊抬起头，“母亲，这是从我姓于的那天开始就逃脱不了的命运！嫁给太子，还能给母家增光辉，也算女儿的一份功劳！”

我声音蔫蔫的，“阿姊是不是过年不在家里了？”

娘亲点点头，我立马泣涕，“我不要吃金糕了，我要阿姊陪我！”

娘亲叫莳竹姐姐带我出去玩，我玩着玩着睡着了。

从那以后，家里来了好多人，娘亲和阿姊会给他们荷包，娘亲说还有六次，阿姊就要出门了。

我每一次都数着，每一次都问娘亲，第一次叫纳采，第二次叫问名，第三次叫纳吉，第四次是纳征，第五次叫请期，越往后我心里越慌，我对娘亲说，希望时辰过得慢一些，娘亲告诉我噎鸣作为时辰之神不会因为凡人而破坏公平的，我听到了，又伤心了好久，后来感觉到嘴里有东西，一吃饭就疼，娘亲告诉我说这是口疮。

最后，亲迎还是来了，那天来了很多人给阿姊打扮，那天的钗子很好看，衣裳也漂亮，有人说上面绣的是凤凰，我数了数，有十二条尾巴，太子骑着高头大马来娶阿姊，可我还是觉得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