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走后,策马扬鞭,一路直取苍梧山,纵然山路崎岖,草木横生,却还是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决心将往返一个多月的路程缩短到了短短十几天,一路奔波,跑死了八匹马才最终赶了回来。
不幸的是,长离取玉玺的时候因过于急切,没有仔细观察周密计划,因此在触碰玉玺的时候,未注意到暗处机关中几十只淬着剧毒的冷箭齐齐射出,那速度快的惊人,长离一时闪躲不及,被其中一只划破了右眼眉宇间的肌肤,原本浓密英挺的眉毛堪堪被割断,渗出的血水流入眼睛,毒液迅速扩散,片刻间长离原本清澈的黑褐色眸子,便开始泛白。又因为匆忙返回国都失去了医治的最佳时机,如今长离的右眼已经浑浊不堪,白色的眸子中泛着淡绿色。
长离一到国都便孤身去寻了凌聿珩。人还没有见到凌聿珩,便被朱旧关进了牢狱。凌聿珩也终究在这一日重新踏进了曼殊的房间。这是他在乌黎求娶后第二次踏入曼殊的房间,第一次是让曼殊死心,告诉她他绝计不会放她离开。
此刻曼殊正端坐在窗前的雕花椅上,面容清丽的她正静静的盯着手中的一本古籍,凌聿珩的脚步声她并不是没有听见,但是她依然那般坐着,连头也不曾抬一下,凌聿珩的眼神闪过一丝落寞与伤感,他走进了曼殊,沉声问到:“阿殊,近日来你总是这般,不喜不怒,不惊不怨,情绪没有一点波动,若我说南储璟来找我了,我让人将他关进了牢狱,我很好奇,你是否还会像现在依旧对我的到来置若罔闻,泰然自若?”
曼殊起初并没有什么反应,当听见南储璟的名字的时候,她终于坐不住了,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凌聿珩的面前,曼殊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是眼眸中的害怕和担忧却泄露了她此刻的心境,曼殊知道这事情凌聿珩做的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凌聿珩看她如此问,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长离果然就是南储皇室。
他又上前逼近了一步,两人近在咫尺之间,冷漠残忍的回复道:“我今日有些开心,便赏他尝了狱中的百余种酷刑,你猜他受不受的住?”,凌聿珩死死的盯着曼殊,生怕错过她一丝表情。
倏然,曼殊向门外冲去,此时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见长离!
可是却被凌聿珩阻挡在面前,曼殊突然出手,招招狠厉,那速度太快,攻势猛烈,凌厉之极,可见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凌聿珩此刻能躲过众多杀招,全靠本能,不过这攻势未能持久。
曼殊想早些结束战斗,可是人一急就容易漏出破绽,最后还是被凌聿珩禁锢在怀抱中,曼殊的后背紧紧贴着凌聿珩的胸膛,手臂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全然挣脱不开,此刻的她感受着凌聿珩的心跳,可是眼中昔日温情不在,如今只剩下了厌恶。
凌聿珩不死心的问道:“你就这般恨我么,竟想要杀了我?”
曼殊并未回答,她不答,凌聿珩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就那般静静地抱着她,过了半响,曼殊才终于又缓缓开口:“你放了长离,我会嫁你”,那声音平淡的仿佛失了生气一般。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凌聿珩突然笑了出来,禁锢曼殊的双臂也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去,那笑声尖锐刺耳,让人直觉得讽刺又无奈,
“你愿意,你愿意”
凌聿珩纵然脸上带着笑,可眸底却皆是悲痛与绝望,细看甚至可以发现微红的眼尾带着泪。此刻的凌聿珩仿佛失了力气般,踉跄着后退,后退的过程中险些被门框绊倒,最后他扶着墙壁朝着牢狱的方向走了去。
凌聿珩出现在牢狱之中的时候,长离正在被锈迹斑斑的嵌着长长铁链的手铐绑在牢狱中冰冷的十字架上,由于刚刚受了刑,洁白的衣袍和肌肤早已经被荆棘鞭子抽的血肉模糊,露出一道道伤口,洁白的衣服被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染红,长离的额头因为鞭打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早已经凌乱不堪,还有丝丝缕缕黏贴在额头和脸颊上,因饱受酷刑没了力气头低低的垂着,一口一口艰难地喘着粗气。
听见凌聿珩的脚步声,长离缓缓抬起了头,脸色苍白,缓缓的露出了一抹虚弱的笑容:“你来的比我预料的早了一些?”
凌聿珩眼眸幽深望着早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长离,似乎是不解,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孤身一人来找他,眼神阴冷的问道:“玉玺在哪?”
长离强撑着精神,才终于费力的说出了那句:“我给你玉玺,你放了...阿梧”。
凌聿珩听了之后,似乎是被这话所触动了,问道:“玉玺可号令天下,你竟愿意?”此刻凌聿珩的心中充满了矛盾,既希望他说不愿,希望在他心中曼殊不那么重要,又希望他说愿意,愿意把玉玺交个自己。究竟哪个重要?凌聿珩也说不清。
长离已然没有力气再说些什么,只是回了一个有气无力的浅笑,但是那眼神仿佛在告诉他这答案是唯一的,而且永远不曾也不会动摇。凌聿珩被他的表情和反应所深深刺痛,他嫉妒,嫉妒他能够得到曼殊的爱,嫉妒他能活的如此清透洒脱,不为凡物所累。
此时的他紧握着拳头,青筋暴起,眼中涌现了怒火,再次开口时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像是在掩盖什么:“若我不放曼殊呢?”。
虽然凌聿珩这样说,但长离却依然如之前一般平静,仿佛凌聿珩的回答,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开口道:“那乌黎会带着玉玺找到皇后,我们要不要打一个赌,赌皇帝会同意他娶阿梧,十二皇子亦会在玉玺的加持下成为储君”。
长离说这话的时候,中间停顿了好几次,缓了好些时间,才将这话完整的说出来。他什么都想好了,却偏偏没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仿佛这般由他鞭打,凌聿珩消了气,少了威胁,会放曼殊自由,哪怕自己因此丧了命。
凌聿珩的脸色早已经变得凝重不堪,他紧盯着长离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眸子,打量着他的眼神,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线索,可是良久,他也不曾猜出原因,终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又为何不直接去找皇后?既能让你心愿达成,又能削了我的势。”
听到此处,长离眼中似乎多了些光亮,目光炯炯的望着他,笑着说:“阿殊一定希望你做太子。”
凌聿珩苦笑一声,此刻的他内心充满了挫败感,长叹了口气,苦涩的自嘲道:“我输了”之后便脚步虚浮的转身离开了。
凌聿珩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重新踏入了曼殊的房间。凌聿珩站在了她的面前,声音中似乎带了卑微和祈求,整个人了无生气,仿佛没了办法一般,可悲而又不甘心的问道:“阿殊,若我也像当初你出任鬿一样给你种下失忆蛊,你可会像爱上南栎一样爱上我?”
此刻的凌聿珩可怜的仿佛只要曼殊点头,只要曼殊肯给他一点垂怜,他便可放弃玉玺,放弃唾手可得的储君之位。曼殊尽管没有说一字一句,可是凌聿珩却从她冰冷的眼神中明白了答案,便终于似认命一般,绝望的说出:“你去找他吧。”
曼殊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可她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他改变了注意,这一刻她只想要立刻,马上的跑到长离的面前,生怕晚了一秒,凌聿珩就会改变主意。
曼殊行至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望了望凌聿珩,此刻凌聿珩的眼神中充满了悲哀与寂凉,还有孤独,如同没人爱的可怜孩子一般,痴痴的望着曼殊,渴望她会留下,渴望她会迟疑,哪怕只一秒也好。
不知怎么的曼殊突然释怀了,朱唇轻启:“凌执,我不恨你了”。
望着曼殊远去的身影,凌聿珩心此刻仿佛被不断的刺痛着,喉咙艰难的吞咽着,过了良久,久到长廊中已然没了曼殊的身影,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湿润的睫毛,心中的苦痛只能悄悄说与自己听。
朱旧领了命来到牢狱中解了长离的镣铐,束缚着长离的铁链被解开了,支撑力也一同消失了,长离突然失了重心,直直的向前方的地面砸去,千钧一发之际,曼殊推开了牢狱的铁门,立即的冲了上去,稳稳的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承受着他身体全部的力量,因为伤口的剧烈疼痛,长离的睫毛不停的在微微颤抖,感知到了曼殊的气息,他费力的撑开了双眼,说道:“你来了?”声音沙哑而微弱,却始终微笑着,似乎在努力的向曼殊传达着他没事,叫她不要担心。
曼殊不住的摇头,看着他的早已经浑浊不堪的右眼和全身血肉模糊却故作没事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眼泪早已经忍不住夺眶而出,声音哽咽:“你的眼睛怎么伤成这样了?”
长离轻描淡写的笑了笑,仿佛那只是一个小伤口一般,声音虽然微弱,却故作轻松:
“取玉玺的时候有些心急,阿梧你说我是不是笨得很,自家的暗器都没躲开?”
见长离这样,曼殊哭的似乎更凶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然你又怎么会这样心急失了分寸?”
长离已然意识模糊,听不清曼殊在说什么,只是嘴里念着:“阿梧别哭,一只眼睛而已,瞎了便瞎了吧。”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撑不住,阖上了眼皮,疲惫困倦的睡了过去。
最后是乌黎将她们接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