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的过程中,长离用自己做屏障将王芝紧紧护在了怀中,用身体垫在下方,崖下空旷,布满碎石,巨大的冲击力让长离身体落地的一瞬间全身各处骨头尽碎,发出了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崖中的那颗粗壮树干的拦截虽保住了长离的命,却也致使他全身伤口,鲜血淋漓,让人看的是那般触目惊心,衣服被树枝刮破,皮肤布满淤青和划痕,触地的一刹那,长离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闷哼,王芝却是毫发无伤,心口虽中了箭,却无一滴鲜血流出,细看间,胸口竟然垫了一只腰牌,那腰牌材质坚硬,十足力道的箭矢竟只入了一半,生生被挡了下来。
王芝见长离受了如此重的伤,全然忘了自己胸口中的箭,一时间竟然吓哭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呜呜呜,长离哥哥,你怎么样,呜呜呜”。王芝跪在长离身旁,手颤抖着想要捂住长离的伤口,可那伤口却实在太多,又太过触目惊心,一时间既不知该按在何处,又不知是否该按上去。
长离见他六神无主的模样,伸出手轻抚着王芝的头,“阿芝,别怕,待会你阿殊姐姐定会来寻你。”似是安慰着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丝微笑,说完此话后,眼神逐渐涣散,仿佛已经撑不住了,最终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曼殊和凌聿珩寻下崖去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长离气息微弱,奄奄一息的模样,此时的长离便如同落叶枯槁一般,无力的躺在一片碎石与泥土之中,望着长离毫无血色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曼殊踉跄着冲了过去,声音哽咽,努力发出声音唤着“长离”,眼泪早已控制不住的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凌聿珩站在一旁,望着曼殊,眼中的情绪复杂深邃,晦暗不明。
长离伤的太重,不便移动,一行人便寻了最近的住处,安置了下来,曼殊心急如焚,两日间几乎遍寻了附近所有的名医,也在第一时间通知了魑迅速赶来,有名如宫中太医,无名如乡野村医,在检查了长离的伤势之后,无一不眉头紧锁,长叹一声,最终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最后一个郎中离开时,嘴里自言自语道:“哎,除了那一只手臂以外,全身的骨头都摔碎了,如同落地的瓷器一般,神仙在世,怕也难救啊”,他的话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的割着曼殊的心口。
如今的曼殊眼眸中仿佛被阴霾所笼罩,不再具有往日的明亮和色彩,浅浅的映照着长离苍白脆弱的身影,如今曼殊也只能寄希望于魑的到来。此时映照在凌聿珩的眼中的曼殊显得那般孤独。
侍卫朱旧悄悄叫了凌聿珩出去,下跪低头请罪道:“殿下,属下办事不力,让罗琼跑了”,凌聿珩眼神深邃平和的望着远方,语气平和的回复道:“跑了便跑了吧,他还会回来的”。
侍卫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眼神不解的询问道:“还会回来?”,凌聿珩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罗琼将军向来赤胆忠心,二哥上了铁血手段都没能让他吐露半个字,自然也不会对我说些什么”
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长离坠崖之时,他那慌张的神色,不顾自己受伤也要挣脱逃命,定是与长离存在着某种不浅的关系,之前让你去查长离的身份也一无所获,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在这周围多加留意,我们守株待兔。”朱旧闻言,忆起当日的情形,心中恍然大悟到确实如此,之后领了命便退下了。
自从长离那日坠崖起,曼殊便时时守在床前,一刻也不曾离开,除了与那些太医郎中说过话以外,便再未与任何人开过口。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到了第二日傍晚。
“阿殊姐姐,你已两日未进食水,再不吃饭身体会垮的”。王芝轻轻推开门,后边跟着凌聿珩进了屋子安静的站在一旁,王芝端着一碗粥缓缓走到曼殊身边,经历了这样的一遭,王芝的眼神似乎比以往更加成熟懂事,小小男孩儿稚气的声音透露出几分担忧。
曼殊接过了男孩手中的粥放在了一旁,嘴角强撑着扯出了一丝笑容,右手轻抚男孩的稚嫩的脸蛋,轻轻摇了摇头道:“阿芝,我没事,伤口的淤青可好一些了?”
曼殊唤着王芝的时候,凌聿珩恍惚间竟生了错觉,以为是曼殊还如同往常一样唤着自己“阿执”,不过刹那间便意识到曼殊此时还无法谅解自己,断不会再唤自己阿执,眸子亮了又暗。
“姐姐,我没事”说罢,王芝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腰牌,正式那日坠崖之时挡在他胸口的那一块,“姐姐,你看,这是我们离开莲花镇之前,长离哥哥用一块碎步缝在我胸口的,长离哥哥说进国都之路凶险,定然危机四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真有万一,说这牌子至少可以在危难之际护下我一条命”。
曼殊仔细端详着那腰牌,那腰牌中间是被利箭射出来的一个凹槽,虽深,但是并未射透,腰牌中央一个大大的“璟”字,纵然曼殊看不出这腰牌是什么材质,但是能生生挡下这样一只利箭,也不难猜测长离的身份并不简单。
而一旁的凌聿珩却认出了这腰牌上的鎏金工艺为已灭国的南储所独有,凌聿珩的盯着那腰牌的眼睛不自觉的眯了眯,若有所思的望了眼长离的方向,凌聿珩曾猜过,长离是否是已故南储太子南储曜,可是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被自己给否了。
凛国先皇亲手斩杀南储太子这不会有假,一国皇帝不会那样愚昧,连人的真假都分不清,何况那腰牌写的是“璟”,南储皇室子嗣稀少,并无与南储曜年龄相仿之人,那他究竟是谁,与罗琼又有何关系,思及此,凌聿珩的眉头几乎要拧到一处了。
魑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已是第三日清晨了,满脸疲态,只见她疾步走到长离床前,望着长离紧闭的双眸,魑心中一沉,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接下来她轻轻翻动了长离的眼皮,长离的瞳孔散大,对光已全然不再反射,魑又将手轻轻的搭在了长离的脉搏之上,心中低语:“果然”。
魑一边搭脉,一边望着曼殊,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与心疼,那脉搭了许久,最后还是在一声无奈的叹息中缓缓收回了。“阿殊,你早便知道了对么”,长离早在第二日夜间便已经没了气息。
“不会的,魑,你再,你再看看,再看看呢”曼殊声音哽咽,满脸泪水,一边摇头,一边晃着魑的手臂,像个孩童一般,那里还有往日崖主那临危不惧,淡泊生死的模样,魑望着曼殊早已哭红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心中不忍却又无可奈何,眼眸低垂,人已死,回天乏术,可是曼殊又何尝不知。
长离的离去对曼殊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周围人都默契的退出了那屋子,只留下曼殊再陪长离一些时间。
第三日傍晚,几人都来到了长离的门前,王芝站在魑的身前,抬着头问魑:“魑姐姐,哥哥真的如同我父母一样走了么,再也不回来了?”话语间似乎带着哭腔,魑缓缓蹲了下来,望着王芝的眼睛,说道:“阿芝,答应魑姐姐,日后不要在阿殊姐姐面前再提长离哥哥的名字,好不好?”
王芝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还是乖乖的点了头,魑又转头对其他人说道:“待会我用魅给我的迷药把曼殊迷晕,让她好好睡一觉,长离的后事,我们来处理吧”。魑知道,曼殊醒来后定然会怨她,但是她却不得不这样做。
“魑,魑,快来”。魑吩咐间突然听到了曼殊的惊呼声,急忙推门而入,快速奔到曼殊身边,慌忙问道:“阿殊,怎么了?”
“长离还有气息,你快探一探?”曼殊的声音透露出紧张和兴奋,魑担心曼殊的精神状态已然失常,便一边作势探着长离的脉搏,一边诱哄着:“好,阿殊你先不要激动,我再仔细看一看”,曼殊一直在一旁忙不迭的点头。
魑重新探脉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眼神中露出了惊讶神色,说道:“脉搏虽微弱,但确实是在跳动的”,魑朝着曼殊的方向望了去,眼中盛满不解。
曼殊望向魑的目光早已转向了长离,回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也不在意,我只当上天眷顾”,三日了,直到此刻,曼殊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的笑了,心上涌起了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魑探得长离的脉相已逐渐平稳,各处碎裂的骨头也在愈合,便想让曼殊去休息。
“阿殊,你三日不吃不喝不睡了,如今性命已然无虞,听我的先去休息好不好?你身体快要撑不住了,我替你守在这里,我答应你,他一醒我就赶紧去叫你,好不好?”曼殊却一如既往的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我要等着他醒来”,曼殊处事向来睿智冷静,可是在长离这件事上,却执拗的很。魑看她这样子,知道劝说无用,便就由着她了,“那我去给你们俩准备点清粥小菜,多少吃一点”,之后便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