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生归客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九停恶鬼之血焰诡蛇

九停恶鬼见客砚这边一时没有什么突破，便又释放出两条鬼力诡蛇，向着堕狱司使和炼狱九层之主发起攻击，企图打乱他们的节奏，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喘息时间。客砚这边的动静，其他两鬼自然也都察觉到了，眼见九停恶鬼向他们出手，想法也都与客砚相同，以防守为主，主要精力还是放在阵法修补和稳定古金牢笼上。

堕狱司使防御力惊人，再加上擅长阵法，所以他没有像客砚那样选择腾挪闪躲，而是直接以己身为中心，祭出数个防御阵法，一动不动、专心致志地修补牢房内的阵法，每当诡蛇快要攻破防御之时，他便会重新祭出新的阵法，这样做，鬼力消耗虽然大了一些，但是由于九停恶鬼分神对付他们三个，对阵法的攻击减弱了不少，牢房的金光肉眼可见的强盛了起来。

至于炼狱九层之主那边，更是直接，他直接化身虚无，这是他镇守炼狱获得的特殊加持，当然这种加持有时间限制，每次只有三息之数，可是用来躲闪防御也是足够了。

九停恶鬼眼看着自己落了下风，倒也没有慌张，区区几个鬼差，哪怕它还不在全盛状态，也并没有放在眼里。鹰爪微蜷，一小团血色的鬼焰升腾而起，鬼焰虽小，但它一出现，牢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下。

登时，客砚脚下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套住，一下子动弹不得，眼看着，诡蛇呲着獠牙，长着黑色的大口咬了过来，只能咬牙，凭着惯性，狼狈地就地滚了一圈，才堪堪躲了过去。

其他两个的情况没有好到哪里去，堕狱司使行动一滞，一时不防，布下的数层防御屏障瞬间被诡蛇攻破，只来得及抬手护住要害，然后被虚形实质的诡蛇一口咬在了手臂之上，饶是他皮糙肉厚，自身的物理防御能力极强，更是在第一时间，暂停阵法修补，挥出全力，一拳将诡蛇击溃，但诡蛇那宛如实质的两颗尖牙还是将他的手臂烧出两个黑黢黢的大洞，黑洞内黑气四溢，顺着司使的经脉往手臂上方和其他部位蔓延，宛如一丛细小的蛇群在他在肆无忌惮地游走。

堕狱司使赶紧取出法器，那是一个数层圆环组成的圆盘模样的器物，名曰抱朴，每层圆环上都刻有许多神秘的字符，像是文字又像是阵符，各个圆环各行其道、静默无华，运转之间层层叠套，形成一个层层镂空的动态球形法器，随着它的转动，一股古老厚重的气息四散开来，这是专属于堕狱司使的法器，已传承数任，久负盛名。

趁着九停恶鬼新的攻击还没有形成，司使连施数个防御阵法护住己身，然后引动抱朴之力，将手臂上的九停恶鬼之力向体外引导，抱朴果不负其名，迅速遏制住在经络中蛇形蔓延的恶鬼之力，将扭曲挣扎的黑气向着指尖处抽离。

炼狱主那边情况倒是比他们两个稍好一些，虽然也被从虚无的状态中直接挤压了出来，但他毕竟镇守炼狱多年，跟各种恶鬼打交道的经验比其他两个更多一些，虽然一时行动受阻，但老道的他，立即召唤自己的法器—骨扇度法，挡在身前，替自己挡住了诡蛇的这一波攻击。

九停恶鬼看着他们三个，冷哼一声，鹰爪成拳，掌中一股血焰分成三簇，飞向在半空中重新凝结成形的三条诡蛇，蛇眼瞬间被血色染透，冷幽幽地盯着客砚他们三个。客砚的直觉告诉他，血眼的诡蛇更加危险了，虽然它的气息比之前内敛不少。

客砚快速盘算了一下牢房内的情况，他和炼狱之主目前还好，堕狱司使那边情况稍差一些，但看上去还在可控范围内，只是阵法修复的速度肯定会受到影响。情势对他们三个来说不算有利，这九停恶鬼比预料的还要可怖些，想要全须全尾地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了。

所幸，他的半见香始终没有断，在伍偃之识海之外与九停恶鬼之力缠斗，可惜，这样一来，能用在唤醒伍偃之神魂的半见香就相对比较少了，所以伍偃之的恢复速度着实有些缓慢。不过，九停恶鬼的气势在释放了血焰之后也有了明显的减弱，眼下，就看哪一方能咬牙撑到最后了。

客砚是不可能在这里放弃的，错过了伍偃之这么配合的对象，想要再寻一个愿意自困的九停恶鬼怕是更没戏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该死的九停恶鬼留在这里！

心中想着，他便加大了鬼力输出，左手的半见香烟越发浓郁，伍偃之识海内的波动更加明显，同时右手中的点墨剑凌厉如风，主动向红睛诡蛇攻去，这是他在人间时修炼的剑法，是家传绝学，因为一些缘由，他并不算多么喜欢这套剑法，入地府这么多年从未施展过，没想到第一次用居然是在今日这番情景下，果然天地因果实难以料断。

剑法玄妙，身法如风，速度极快，攻守兼备，一时打得诡蛇连连后退，可越打客砚心中越惊，虽然诡蛇看上去并无招架之力，但其实左右游走，防备得宜，灵活得很，并没有损耗多少，倒真像个活物一般。

对战中，客砚时不时会与诡蛇那双被血焰点红的双睛对上，那抹猩红色每每让他感到脊背发寒，心中警铃大作，再这样下去，恐怕鬼力先被耗尽的会是自己，要想个办法摆脱这种被动才行。

九停恶鬼的灵台之内，伍偃之的神识波动了一下，客砚随之加大了半见香的输出，想着借此一举将他唤醒，体内的鬼力大半都被半见香炉抽走，身法步法和手上的点墨剑跟着便滞涩了些许，立时被血睛诡蛇，或者说是九停恶鬼寻到机会，加强了攻势，毕竟九停恶鬼最担心的就是伍偃之会在它完成神魂吞噬前，再次醒来，重新夺回这具躯体的控制权，到时候自己又要东躲西藏，不知何时才能再出来，万一真的被地府这群家伙研究处对付自己的办法，到时候就悔之晚矣了。

血色升腾，诡蛇的能量骤然爆发，身形膨胀了一倍有余，速度、灵活度和力量更是大幅提升，蛇尾甩在点墨剑上，震得剑身嗡鸣作响，客砚右手都被连带震得隐隐发麻，而且诡蛇被血焰点睛后，似乎还具备了部分九停恶鬼迷惑鬼心的能力，几次碰撞下来，客砚感觉到他的灵台也有了异样。

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恨意，关于父亲，关于自己。为什么父亲可以为了私欲对其他人做出那样的事情，他明明对自己是那样威严和蔼，手把手传授他家传绝学，教他读书识字、明理做人，为什么自己印象里那位可亲可敬的父亲居然是个里外两张皮，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为什么在他做出那样天地难容的事情之后，还能够毫无悔意，信口雌黄！既然这样，不如从小干脆便把自己也养成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也省了这往后余生的良心折磨！

为什么自己要替他扛起这些负罪，明明那些并不是自己犯下的罪孽？！为什么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去轮回重生，自己却要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一种强烈的不甘与愤懑笼罩心头，灵台也被这股阴森邪诡的情绪撕扯着，染上了点点猩红，往日所有的努力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连记忆都仿佛在仄仄地嘲笑着自己的荒唐，经年压抑的痛楚无处宣泄，客砚的灵台无助地颤抖着，他甚至觉得应该拉上这个世界一起为自己的痛苦陪葬，这样也许心中才能舒坦一点。

右手的点墨剑越攥越紧，客砚浑身微微发颤，双目微阖，沉浸在糟糕的心绪中难以自拔，甚至都没有发觉面前的诡蛇已然停止了攻击，盯着他，在他面前缓缓游动着，血色的蛇眼似乎有兴奋的情绪流淌，九停恶鬼也察觉到体内的半见香越发纤弱了，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直勾勾地盯着客砚这边，单独加大了客砚面前这条诡蛇眼中的血焰，血色升腾，九停恶鬼感受着体内识海周围越发稀薄的半见香，忍不住勾起嘴角。

堕狱司使和炼狱九层主自然也发现了客砚这边的不对劲，可惜，他们被血焰点睛的诡蛇缠得脱不开身，一时无力援手，场面越发混乱焦灼。

客砚在回忆的不堪与肮脏中挣扎时，突然看到了阿蛮的脸！不，应该说是阿蛮母亲的面庞，那是一张与阿蛮八分相像的脸，只不过多了几分成熟，面容上是客砚从未在阿蛮脸上见过的滔天恨意，与看向被折磨的全无人形的爱人时，那份小心翼翼的心疼。

决绝的愤恨与彻骨的心痛似乎也影响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不知道是记忆的扭曲，还是以往不曾注意过的真实，客砚竟然在女子的肚子上看到了微微的胎动，一个微小的掌印隔着母亲柔软的肌肤与素服，穿透了时间与记忆的层层阻隔，烙印在了客砚泛着猩红的眼眸中。

沧海桑田，原来，真的可以只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