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山河空念远 第22章 第 22 章 为了什么

回头一看，却是郭克。

郭克身穿僧衣，头戴僧帽，活脱脱一个带发修行的头陀。

他抱着大氅追了出来，一边跑一边说道，“大人大氅忘在殿内，主持师父吩咐小僧给大人送来。”

颜宁心知郭克前来定有他事，于是便给秦简使了个眼色。

秦简心领神会，立刻迎了上去，接过了大氅，“劳烦小师父亲自送来，烦请代我家大人谢过弘慧法师。”

郭克双手合十，假模假样地行了个礼，“阿弥陀佛。”

秦简抱着大氅回来，替颜宁披好，“师父，穿上吧，怪冷的。”

趁着给颜宁系带的工夫，秦简低声说道，“韩世子被传召入宫，殿下请师父小心行事。”

颜宁心下了然，拢了拢大氅的毛领。

他扫了两名轿夫一眼，朗声道，“去康王府叫吴镇备好马车来接我，本官可坐不惯这小轿，看着就挤得慌。”

秦简一愣，瞬时反应过来，当即行了一礼，“是。”

赵涟之前毒气入体甚深，即便弘慧给他施了针解了毒，依然觉得头昏脑涨，浑身酸软无力。

这药浴泡了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赵涟已觉浑身舒畅，神清气爽，与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弘慧法师的药浴真有奇效，堪比在世华佗。”

弘慧在外间听得此话，只念了声佛号，并未多做理会。

赵涟伸着手臂，谢长松在一旁伺候他更衣。

“法师心中似是有气，是对本王，还是……颜宁？”

内室里点了灯，屏风上透出隐约的人影。

弘慧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属实看不惯王公贵族这番做派。

“你二人之事均与贫僧无干，只是殿下在此，贫僧便无力分身为灾民诊治。”

赵涟穿好衣裳，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今日叨扰法师，是本王考虑不周，还请法师见谅。待本王回府便叫人多多备些粮食药材送来，以备不时之需。晚些再调派些医官过来，交由法师差遣。”

赵涟泡足了药浴，气色好了很多。刚刚的病态一扫而空，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气质。

看着赵涟这平易近人，礼贤下士的模样，弘慧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随即起身双手合十还了一礼，“那贫僧代灾民先谢过殿下了。”

弘慧与赵涟见面不多，这么些年也仅有两三次。

前两次也不过是匆匆一面，话也没说过一句。对于赵涟为人性情如何，弘慧也不甚了解，只当他与那些世家纨绔无异。

可今日一见，弘慧似是有些明白了颜宁为何明知赵涟薄情，却仍不肯离去。

康王殿下笼络人心的手段属实让人难以拒绝。

弘慧刚为赵涟诊完脉，门外郭克便前来通报，说是王府的马车到了。

赵涟披着兜帽，从后门悄悄上了车。

紧接着马车绕到正门，大张旗鼓地接上了颜宁。

秦简在一边吵吵嚷嚷，说是康王殿下亲自来接我们同知大人回府，王府里不能没有同知大人。

颜宁被他吵得头疼，一脚踢翻了去。

颜宁上车的时候，赵涟一直盯着他看。直到颜宁落座，他也没有收回目光。

颜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皱着眉问，“看我作甚？”

赵涟微微笑了笑，“怎地不好好坐，只搭个边，也不怕摔了。”

颜宁一时语塞，他哪里不想好好坐，只是伤在大腿后侧，他根本坐不下。马车摇晃，恐怕崩坏了伤处。

赵涟伸出手，柔声道，“过来。”

颜宁不知赵涟意欲何为，只是看着那手，却没有动作。

赵涟的手又往前递了递，“过来。”

颜宁目光微微垂下，根本不敢去看赵涟。

这样带着温柔笑意的赵涟，轻易地击碎了颜宁的心防。

虽然心下还在纠结，但颜宁仍是抬起手放在了赵涟的手上。

赵涟握着颜宁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忽然手上一用力，把颜宁扯了过来。

颜宁正琢磨赵涟要做什么，怎知赵涟突然发力，他一下没防备，整个人跌进了赵涟的怀里。

突然的靠近让颜宁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呼吸都跟着一滞。

颜宁迅速收敛了心神，一掌拍向赵涟的胳膊，“赵涟，这是作甚？！”

赵涟抓住颜宁的手腕反剪至身后，“别动。”

颜宁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也没再动，任由赵涟抱着，“赵涟，你这是做什么？”

“伤的是腿？”赵涟见颜宁不再挣扎便也放松了力气，轻轻揽着颜宁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样会不会好过一点？”

赵涟靠得太近，说话间热气都扑在颜宁的脸上。

颜宁微微侧过头，语气里带了些不自然，“不要你管。”

“这也不要我管，那也不要我管，”赵涟掐着颜宁的下巴把他的脸扳回来，强迫他看着自己，“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颜宁抿着唇不说话，他想要什么赵涟心里清楚的很。

只是他想要的赵涟给不了，而赵涟能给的，他却不想要。

赵涟的拇指压住颜宁的唇来回地磨，“伤这么重，疼么？”

颜宁偏了偏头，气息已有些不稳，“死不了。”

“嘴真硬。”赵涟微微皱了皱眉，“给我看看。”

赵涟说着就要去撩颜宁的袍子，惊得颜宁一把按住了赵涟的手腕。

“赵涟！”

赵涟停住动作，深沉的目光落在颜宁的脸上。半晌后他低下头，吻上了颜宁的唇。

赵涟的袍子上，是白梅的香气，混杂着他身上药草的清苦气息，无一不在撩拨着颜宁脆弱的心弦。

又是许久未见，天知道颜宁有多么渴望这个味道。

颜宁对于赵涟的吻，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几乎是顷刻间，便已沦陷。

颜宁的手攀上赵涟的肩，唇舌追随着赵涟游走。

他就像戈壁滩上一棵即将枯死的胡杨，拼命攫取着仅存的养分。

赵涟看着颜宁红透的耳朵，感受到颜宁身体的变化。

他轻笑一声，放开了颜宁，“颜宁，带着伤呢，怎么还这么……”

“闭嘴！”

颜宁面色潮红，挣扎着就想起来，却又被赵涟一把按了回去。

赵涟俯下身，贴着颜宁的耳朵，低声道，“想要吗？”

赵涟的气息扑得颜宁有些痒，他偏过头躲开了去，“赵涟，放开我。”

赵涟再次把颜宁的头扳回来，依旧在他耳边低语，“那天晚上，为什么跑了？”

颜宁不知道赵涟在说什么，想了想才觉得他大概是在说他离京前的那晚。

“你不是，不想吗……”

“你想的话，”说话间，赵涟的手已探入颜宁的衣下，“我可以帮你。”

颜宁按住赵涟作乱的手，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赵涟，你吃错什么药了？”

赵涟不答话，只是低头吻他。没一会儿，颜宁的手上便卸了力气，赵涟顺势便滑了进去。

颜宁气息紊乱，伏在赵涟的怀里不住地喘息。

意乱情迷之时，他的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瞬间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颜宁急喘了一口气，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涟，你，竟肯做到如此，嗯，地步。就为了……”

“为了什么？”

赵涟带着薄茧的指腹打着转，磨得颜宁险些没了命。

“为了……”

“什么？”

赵涟手上加重了力气，惹得颜宁一阵发抖。

“为了，韩琳……”

颜宁的两个字出口，瞬间把车厢内的旖旎打了个稀碎，落成了满地的狼藉。

同时也仿佛给赵涟施了一个定身咒。

赵涟的动作一下顿在那里，言语间带上了些许危险的气息，“你说，为了什么？”

颜宁刚刚险些忍耐不住，现在终于得已缓一口气，语气也随之冷了下来，“难道不是吗？”

颜宁跟着赵涟这么多年，向来都是他伺候赵涟。若不是为了韩琳，赵涟又怎肯屈尊降贵来做这些事。

赵涟面色一如寒霜，连带着车厢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

赵涟抽出手，一把推开了颜宁。

颜宁撞在车厢壁上，倒抽了一口凉气。

颜宁脸上的红潮迅速褪去，换上一层冷硬的外壳，“赵涟，无论你做什么，韩琳都不可能出现在康王府！”

赵涟眯了眯眼，“颜宁，如果我真想做什么，你以为你奈何得了我？！”

颜宁冷笑道，“奈何不了你是我没本事，但能不能护得住他，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颜宁！”

赵涟气急，重重一掌拍在坐板上。只听得“咔嚓”一声，上好的檀木坐板应声而断。

颜宁扫了一眼断裂的坐板，心底一片苍凉。

他拢了拢乱掉的袍子，抬手敲了敲车门，“停车。”

马车停在路边，颜宁挥手推开了车门。

眼看颜宁要走，赵涟又开口叫住了他，“颜宁，是不是每次我对你好一点你都要给我浇一盆凉水？！”

颜宁回过头，冷冽的目光从赵涟脸上扫过，“你要是真想对我好，就别在我面前提韩琳！”

颜宁说完，也不等摆好马凳，直接纵身跃下。

车外几人全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假的不能再假了。

刚刚两人在车内争吵声音不小，外面的人不可能听不到，可却没人敢多问一句。

颜宁看着谢长松又有些来气，“谢长松！你怎么当的差！车内的声音你听不到吗！”

“我……”

谢长松一脸无辜，扫了一眼车内，只见他家殿下脸色铁青地端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救他的意思。

颜宁骂完谢长松不算，又转向郭克，“你就是这么保护你家主子的？！”

“大人，我……”

还没等郭克说话，颜宁又瞪向秦简。

“你……”

秦简这次机灵，不待颜宁开口，直接“扑通”一声跪下请罪，“师父，徒儿知错了！”

颜宁一口气闷在嗓子眼，闷得他一阵咳嗽。

颜宁这边还没咳完，车内赵涟也突然咳了起来。

还不等众人上前查看，赵涟突然“噗”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