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君消失的第三千六百年,一百多万个日日夜夜,沈巍坐在邓林边的石头上,凝神望着悬崖对岸破空而起的千仞石壁,一下子失了神
耳边回荡着久远的那句:
你看,这世间山海相接,巍巍高峰绵亘不绝,不如你就叫巍吧
……
而后那人的身躯渐渐透明,在青衫的掩映下,如萤火般逝去了
他没有像最开始的那些年一样,去徒劳地在梦里,在黑夜里,在溪水边,在昆仑山巅上,在任何时空里他脑海中突然闪现的场景中,去抓住,去追逐
而是任凭光阴在他身上游走,沧海桑田
他无事可做
昆仑君走了之后,生也不是生,还有来生,死也不死,还有来世。他明明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将混沌变成轮回,将消逝转为重生,即使鬼族只知道吞噬和杀戮,人有三尸,为贪嗔痴而苦,可是一旦到了地下,这一切都看不见了。
新的生命抹去了旧日情仇,开始了新一轮的生机勃发,周而复始
这样的年代,人类已经可以繁衍生息,他不需要再幻化出斩魂刀了,因为无魂可斩。也不需要守在大不敬之地,与那棵有生命却无体征,只徒增年轮的树为伴了
他日复一日的梦想便只有:去人间寻找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陪伴着他度过一生又一生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让鲜活的他,来陪伴陷入混沌的自己吧
在那个人去轮回等待转世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是茫然的,就像今天这样,在这么美好的春光里,坐在邓林的灼灼桃花下,思考着下一次,他会出现在哪里
一想到他那青衫长立,潇洒肆意的样子,沈巍的眼底就荡起了涟漪
于是他拂了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打算转身离去
突然一阵山风吹来,夹杂着几位踏青游侠的谈论:
你们看,这山之南山花烂漫,山之北白雪皑皑,此山有别于它山也
仔细一感应,沈巍像是发现了什么,心怦然一动
但是没有突兀地去打扰,反而转身回了桃林下搭的篷子里,铺陈纸笔
挥毫落纸墨痕新
几点梅花最可人
愿借天风吹得远
家家门巷尽成春
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就跃然纸上,与梅之瘦骨相称,好不风流
落笔之后,他走出家门,心里豁然开朗。扬手唤起一阵春风,裹挟几瓣桃花,向山北那人飞去
沈巍心里想,春天来了,这山北的雪,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