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雷雨,用力拍打着殿外的树叶,似是无声的硝烟,兵矛相互摩擦着,铁骑声踏着水坑,雷声乍响,白光照得整个京城犹如白昼。
周穗被雷声惊扰,雷声响澈整个宫殿,她半靠在床头,耳畔尽是雨砸落地面的声音,眼神恍惚,霎时犹如回到大周攻打新庆那一晚。
红豆轻手轻脚的打开殿门,轻探着头,一眼瞧见周穗座立着,双眼看着窗外,似是发呆般的,双眼空洞。
红豆额头有些雨水,头发湿漉漉的,雨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地上。
周穗垂眼望去,红豆开口道语气很是平淡。
“郡主,二皇子带领十万军队攻进宫中。”
“皇太子可有动静。”红豆摇头。
一夜之间,手握兵权的周骄逼入皇帝的宫中,而周京铭怎会按兵不动。
周穗一时毫无头绪,周京铭是阴狠毒辣,掌握着执政大权,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会不知。
周穗拿着的水杯的手一空,哐当一声,周穗仿佛预测到什么,心里恐惧感涌上来。
星火点点,少女卷长的睫毛轻微颤动,不过几刻,殿外腾信宫外驻扎着百余名侍卫。
周穗听此动静,出门便看见为首的男子严厉道。
“殿下有令,藤信宫不得出入,若有违者,杀。”
一声令下,叛军将殿中围着密不透风,宫中的宫女看了一眼,便散开各司其职。
只留周穗一人在房中,她蜷缩在床边,苍白着脸,后颈往回缩了些。
忽间,周穗猛然向殿外跑去,她的鞋子浸满了雨水,睫毛撑着雨珠,脚下的步伐不曾放慢,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东宫。
唰的一声,利器铮然一声剑尖直逼她的胸膛,她抬眼望去,那剑距离她仅半步之遥,停留在半空。
她屏住呼吸,与对面男子对视,是他,周骄
“郡主,这是要去哪。”
周穗双目紧跟着周骄,月影高照,周骄身后的弓显露出来,眼睛意味深长的望着他,似王者般凝视着俘虏,仔细的打量着。
半响,周穗也不示弱,她知道于周骄的勾当,语气高傲道。
“二皇子,半夜带兵包围我藤信宫,又拿着剑指着我,什么意思。”
周穗听见周娇笑道。
“一个亡国皇女本王现在杀了你,有谁会为你跟本王叫板呢。”
“二皇子是我亲手将虎符献于你,你也说过会保我一命。”
她眼看周骄不义,便将虎符之事般出恐吓他,可她不知,背信弃义是他的标签,周穗也有怀疑过,防备过,可是她造过一次,本想着会聪慧些,却从未想过会再次造。
宫墙之下,皇权大过天,生死乃挂他人刀尖下。
“本王说你活你便活,死你便死说罢,保你全尸,况且你都背刺过周京铭了,本王都不敢想,哪一天你捅我一刀。”
比起夜夜担惊受怕,还不如干脆一些。剑尖直屈而入,周穗踉跄的往后退,冷冽的痛感麻痹全身,直到穿过了胸膛,她只觉身上好冷,紧咬着下唇,疼痛席卷。
只见他迅速抽出又补了一刀,周穗双腿跪地,昏死般躺在雨水里。
哐当周骄扔下剑,随从便立即递上了手帕,转了转手腕,淡淡的看了一眼,转过身。
“传令下去,和敬郡主深夜遇刺身亡,藤信宫上上下下皆为血水,无一生还。”
他今日便血洗着藤信宫,为他登上皇位洗生。
深夜,藤信宫响起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伴随着铁骑踏水声,渐渐的陷入了沉静,雨水冲刷着血迹,拨弄开了丝丝血。
惬意琴声拨开了黑云遮挡的月光,幽香肆起,整个祈月宫多了宁静。
桌上书案卷轴散落一地,抚琴的姜耀端坐着,眼神淡然的看着幽暗处。
面如冠玉,只是多了双娇美的手,轻抚着他的脸庞,周谭韵胸部紧紧贴在他的背,她的背部似蝴蝶般,白皙。
衣衫不整的勾着他,琴声与雨声糅合在一起,听不出有何不同。
雷声惊动,周谭韵紧缩在姜耀身后,睫毛轻颤,琴声顿停。
姜耀垂眸,看着她,她并非柔弱,敷衍道。
“公主受惊了。”
伸出肩膀,将她搂入怀中。
“方才宫女说,藤信宫上下皆无一人生活,姜郎,你可有一丝害怕。”
周谭韵身子微倾,饶有兴致的把玩着他的胸膛。
“这本就是宫中常态,胜者为王,况且长公主还护着,姜郎不怕。”
“只是这今日的烂局,得要延至何时,只是多曾屠杀罢了。”
周谭韵起身,捧起茶杯,看着姜耀暗自神伤的样子很是得意。
“骄儿还是莽撞了些,皇兄生前还留有圣旨,直接杀入皇宫,即使他座上龙椅,也着实让人不服。”
“若圣旨授位于他,二皇子的生母于妃也会让天下人笑话一阵子了。”
周谭韵摩挲着青瓷杯口,忽然想到什么,呵声笑道。
“姜郎,你何时与我成婚,何时做我的驸马。”
姜耀听着心中漏了一拍,心中无她,又不舍得她的庇护。
当时在新庆照顾她,从未想过靠她往上爬。
娶她,意味着退出朝廷,手上的权利也会交出。
“公主应当明白,君子不立于宫墙之下,为朝廷效命才是我的命,还请公主谅解。”
至于她会不会发疯,他自然无所顾忌,冷着脸,一身正气,似忠臣,可他不是,她并不傻,各取所需罢了。
她也不自讨无趣,眼神渐渐清亮,转开话题。
“太傅次子,琴艺极佳,只是相貌略次于你,态度可是比你殷勤多了。”
姜耀皱眉,只是一瞬,换谁都能做国师之位,说是才学,地位,得极佳,却不知只是皇家一句话的事。
世家子弟皆为鄙视此等官职,只是暗地里说着,国师占卜祭天关乎江山社稷,诋毁一句便是人头落地。
“那明日便让那位公子入宫,让我看看琴艺极佳是怎么个说法。”
姜耀轻推周谭韵,倒抽一口凉气。
周谭韵轻笑,似是满意。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周谭韵察觉到他不对劲,连忙问着。
一想到朝廷上的多数人皆结党营私,只落下自己,成他们攻击的对象,就连一些占卜的事都另请新徒。
他又怎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某自知如今这富贵乃长公主所给,才华,地位不足以担任国师一职,可沈尚书拉拢新才。”
姜耀压低声音,轻咳着。
周谭韵见这架势,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话姜耀不知说了多少遍,周谭韵不惯着他。
“你见识广,出口成章,诗词更是信手拈来,又是救过本宫一命,先皇亲封的国师,谁敢说不是。”
“问题就在沈尚书一众学士,结党营私,民间百姓无不称赞,可当真如此吗,若他日被查出证据,迟早会告他一桩。”
神色正义凛然,不满与嫉妒溢满整个宫殿。
说道这,周谭韵便恼了,眉头一皱,随手将琴推倒,一地的珠子散落,零零散散。
姜耀此时才知说错话,手脚发麻
“沈尚书德高望重,学识渊博,对下爱才如子,对上忠心耿耿,沈家上上下下皆为忠良,结党营私。”
“荒缪,姜耀若不是念你救过本宫一命,你能活到今日,说罢,你就是虚荣,嫉妒。”
深夜的雨下的断断续续,冷意渐长,殿内只留下姜耀一人,满地的海棠花湿碎。
姜耀看着满地狼藉,内心猛然压抑着团团烈火,固然也不敢发泄。
脚步声靠近,一身黑衣悄声说着,姜耀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苏缓。
廊州卫府,连续数夜的雷雨将院里的木槿花打落了满地,荣安府便院有几处血迹。
卫婧的侍女荣尔拿着刷子处理着,房中端出数盆血水,
卫婧掀帘往里瞧着,不过一眼,便皱眉别开了眼。
卫婧身为荣安府的当家主母,镇安王的女儿,及笄那年先帝封洛禾郡主,对戏本有着病态的痴狂。
“夫人您吃点吧。”
卫婧靠在椅子上眼神直直盯着侍女手中的蒲扇过了片刻,便闭上眼睛,没有回话。
她自成婚起,便居住在荣安府最小的院子,是她亲自去她夫君讨来的,与他划青了界限。
京城传闻,镇安王之女与教书先生荣子甫,短短数月便私定终身,不惜仓促了事。前阵子病了,也闭门不出。
卫婧不曾与荣甫圆房,他母亲便让他纳远房表妹为妾,前几日唢呐响了整天,吵得她不得安宁,荣家只是小户人家。
因祖上于镇安王有恩,才得以入镇安王府教书,就连荣安府也是镇安王赏赐的。
卫婧示意侍女上前掀开帘子,只见周穗双唇发白,眼睛直直看着屋顶。
侍女将手伸了过去,便结结实实的受一掌。
侍女一懵,瞅见主子笑了,退到身后。
“看来是没事了,昏了三天了,蓉儿去拿些清淡的粥来。”
“这是哪里。”
周穗脑子人仍然记得她死在冰冷的夜里,一睁眼便在房中,心慕地咯噔了一下,眼神复杂,心中有些许侥幸。
她看向眼前这位女子,从未见过,神色冷淡,看气质与屋内格格不入,有一种亲和感。
“前几日有位故人将无一丝气息的你交给我,我本欠他,现在你活了算是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