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只有几点星子,裴思凌独自站在高铁站的路灯下。
虽然这几天天气已经回温了,但到了晚上还是很冷。他只是套了一件运动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瘦。
林初远远远看见他单薄的身影,赶紧下车把他拉进车里,别让他吹风吹感冒了。
在车内的灯光下,林初远恍然发现他脸上全是破了皮的伤,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你咋回事?”林初远心头一紧。
裴思凌们懵懵懂懂抬起头,“啥咋回事?”
林初远转头对司机说,“师傅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药。”
师傅:“行。”
他在车站附近狂奔,终于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的药店,买到了创口贴和碘伏消毒液。
林初远把药丢给他,“赶紧处理伤口,小心感染了。”
裴思凌笨拙地扭开棉签,在一旁嘀咕道:“这怎么弄啊?”
“我来吧,”林初远道:“笨笨的。”
他从中间轻轻掰开碘伏棉签,然后垂直,黄褐色的液体瞬间填满了棉签头。
他刚想递给他,下一秒,裴思凌把脸凑了过去。
林初远举着棉签的手怔了片刻。
他的脸白得几乎透明,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鼻梁圆润而挺翘,精致得好像雕塑家精心雕琢过。
好漂亮,和游戏建模一样。
裴思凌突然抬起头,两人距离近得差点就要贴上,林初远才下意识往后躲闪。
裴思凌抬眸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
林初远抿起嘴,小心翼翼给他脸上的伤口消毒。
然后又撕开创口贴,仔仔细细抚平,与他的皮肤贴合。
指尖碰到肌肤的瞬间,他心头突然泛起一阵酸楚。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有人舍得伤害?
林初远刚想问,是不是你爸又揍你了?但想想,他一问不就暴露了。
如果说林初远和他爸妈关系凉薄而冷漠,那裴思凌就不是一般的水深火热了。
林初远对他爸的印象还停留在整天喝酒赌钱,对被欺负的他熟视无睹,出了事情又只想要钱的人渣。
后来据说犯了事被关了局子,这几年才消停了下来。
没想到裴思凌很主动道:“我回老家是因为我爸今天出狱了,我虽然不想看见他,也得去签字和交钱。”
林初远喉结滚动:“哦。”
裴思凌轻轻抚了抚嘴角的伤痕,垂眸道:“不过没事了,他以后只能在医院躺着了。”
林初远仍然只是尴尬的“哦”了一声。
他的手不知所措滑着手机,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表现。
“我有时候想,”裴思凌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什么打陌生人要坐牢,打亲生儿子就没事?"他转头直视林初远,“你说,怎么杀人才能不犯法?”
司机师傅捂着嘴咳了咳。
林初远做了个“嘘”的手势,“这就别乱说了。”
裴思凌:"你好像知道得挺多的,又是听网上说的?"
林初远摇摇头,“这我真不知道。”他反问道:“你咋啥都和我说呀?”
裴思凌冷不丁道:“把你当朋友。”
林初远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嗝,“嗯嗯。”
他又自己闷了一会儿,车内也归于寂静,裴思凌只是安静得躺在车上刷手机。
林初远有点困了,不知道车开了多久,他倒头就睡。
车还没下没下高速,突然"砰"的一声闷响。
林初远被震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埋在裴思凌的肩窝里。
不过他就和冰雕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在刷手机。
“遭了,”司机哭丧着脸,“好像爆胎了。”
他下车检查了一下,然后确定了这个事实。
林初远:“……”
难得出趟门,真有够倒霉的。
他还能在门禁前赶回基地吗?
林初远看了要手机时间,都快凌晨了,他也不在意了,大不了翻墙。
师傅道歉道:“不好意思,我马上叫人过来。”
林初远:“嗯嗯,没事儿。”
没办法,他们只能等了。
司机师傅出去打电话了,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夜晚是如此寂静,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话说,这还是他重生后第一次和裴思凌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他又偷瞟了他一眼,不过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林初远感觉车内越来越闷,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他刚想打开车门,出去透透气。
还没等他行动,裴思凌已经先一步出去了。
他靠在车边,娴熟得用火机点燃香烟。夜风吹风着他耳边的碎发,如同在亲吻蝴蝶。
看到林初远走来的时候,他自然而然递了一根过去。
林初远侧到一边,双手插兜,懒懒道:“你干嘛?我还是小朋友呢?”
“也是。”裴思凌熄掉了自己的烟,“不能让小朋友吸二手烟。”
林初远:“……”
他仔细品味了下小朋友这个词。
以前裴思凌都是叫他哥哥,现在自己已经沦为弟中弟。
都是这个该死的车祸啊。
林初远拨弄着他手中细长的香烟,好奇道:“这玩意这么难戒吗?”
他思忖着,是挺难戒的,幸好白嘉元虽然在很差的高中,但没什么不良嗜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塞在他手里,“我以前会吃这个。”
裴思凌:“我戒成功一段时间,因为有了别的上瘾的东西,但后来,也没了。”
他摇摇头,用着很无奈的语气道:“没办法,在我那种家庭长大的小孩,当然有很多坏毛病。”
林初远好奇问道:“所以是什么上瘾的东西?我也想知道。”
裴思凌转头看向他,沉默了半晌。
他问道:“春季赛能看到你吗?”
林初远沉思一会儿,“如能。”
他摊摊手,“这我不知道,看教练组的安排。”
裴思凌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浅笑,“真期待。”
林初远低下头看着他,那狐狸一样的眼睛,在夜风与路灯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
他撅起嘴,“你在期待什么?小心打不过我。”
裴思凌: “因为太无聊了,一个人的王者荣耀一点意思都没有。”
林初远双手抱胸,笑道: “你好狂啊,碰到我就老实了。”
司机师傅终于把人喊来了,又磨蹭了半天,车子终于能动了。
林初远还得先把裴思凌送到gsd,等他自己到基地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轻车熟路,都没去大门,直接绕到一个侧面一个围墙处,十分有经验的瞪着台柱子,翻墙进了菜地里。
回到宿舍的时候,苹果已经睡找了,林初远匆匆换了身衣服。
到了第二天,林初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睡眼惺忪走进训练室,做到电竞椅上。
训练还没开始,他一头撞在手机屏幕上就睡着了。
rabbit拿起战术板把他拍醒,“起来了,打比赛了。”
林初远对了rabbit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然后迷迷糊糊打开王者荣耀。
只见他的两只眼睛都肿了半圈,两道黑眼圈又大又明显,就和用毛笔画了一样。
零乱在一旁嬉皮笑脸道:“这是忙到了几点啊,小别胜新婚啊。”
“我去你的。”林初远给了他一记毛栗子,“你是不是想打架了?”
林初远感觉自己半梦半醒,但是在游戏里单杀零乱根本就不用睁开眼睛。
上午的训练结束,他赶紧吃完饭回宿舍补个觉,刚睡了个20分钟,就被微信消息吵醒了。
rabbit:“来我办公室一趟。”
等到林初远到了rabbit那边的时候,零乱居然也在。
只见他低着脑袋,佝偻着背,完全看不到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一进来,零乱就疯狂给他使眼色。
从林初远从上小学开始就积攒的丰富经验来看,他昨天出去的事应该已经被rabbit知道了。
果不其然,rabbit问道:“你昨天几点回宿舍的?”
林初远仍然一脸清澈懵懂,“啊?昨天和零乱他们吃完饭,就一起回来的啊。”
零乱在旁边咳了咳,低下头。
rabbit一掌排在桌子上,音量也陡然拔高了几分,“你当我傻子呢?你昨天一个人出去找对象了当我不知道?"
“不是?”林初远瞪了眼零乱。
臭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有事夜不归宿和夜不归宿去找女朋友,这两个错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零乱的表情已经扭作一团,一副被屈服在淫威下的无可奈何。
rabbit把战术板狠狠往桌上一摔,砰的一声,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还没上首发呢?就飘了?没纪律了?以后谁管得住你!”
“我没去找对象,我就没对象,我是真的有事,没来得及请假,回来的时候那个车子就爆胎了,就没来得及回来……”
一切都太巧合了,林初远越说声音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rabbit一副看他撒谎的笃定模样,“那你倒是说说,你出去找得谁?又是去干什么?”
林初远寻思着,小灵也是在赛训,估计他为了家里人的事情 ,也没请假让队友知道,不然就不会打电话让他去接了。
他要是说了裴思凌,rabbit再去gsd那边一问,裴思凌的私事被捅出来不说,说不定还要吃处。
林初远咬咬牙,低下头,“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rabbit“切”了一声,这个年纪的男的,夜不归宿能出去干嘛,他见怪不怪了。
“我们不是不允许谈恋爱 ,但是你在训练期间还不老实,你现在这个年纪能不能拎得清轻重缓急?”
林初远只是道:“对不起。”
rabbit冷冷道:“你回青训好好反思吧,以后赛训不用来了。”
零乱眼睛瞪得老大,“什么?”他比白嘉元还急,扯着嗓子道:“教练这不能啊?我们都已经开始赛训了,现在换人岂不是要从头开始练啊?”
更何况他们十几连败的训练赛就和白嘉元打的那几场赢了,他可不想没了这个致胜法宝。
rabbit一脸冷笑,“你也知道已经开始赛训了?这个时候都敢夜不归宿,以后是不是对象一句话,比赛也不高兴打了?”
零乱低下头,无话可说。林初远心想也行,进不进大名单也都是替补,还不如回去好好练练呢。
两人都一脸菜色离开了办公室。
“你真是傻啊,我跟你说了夜不归宿要出大事。”
零乱有些无奈:“为了个女人至于吗?你在事业上升期呢,别被嫂子拖下水了。”
林初远只觉得看到了猪队友,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你干嘛说我去找女朋友嘛?你可以说我偷偷回家找妈妈了,你这点谎都不会撒?”
“我可没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零乱又委屈又生气:“我就说你出去了,他就莫名其妙认定你是去找对象了,我有什么办法?”
林初远无奈:“真不是女朋友!”
难不成他长得实在太小白脸了,没人信他单身?
零乱:“那你又不说是谁?”
林初远叹口气,“是小灵,他喊我去接他,结果我们路上车爆胎了。”
零乱大惊失色,“小灵?哪个小灵?抖游那个女主播?”
“去你的!”林初远一脸鄙夷看着他,“当然是gsd的小灵啊。”
零乱脸上的表情更震惊了,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也是张大到合不上,“那个中单?gsd的那个中单?”
“对啊。”林初远看着他那个有些滑稽的表情,心想,有这么震惊吗?
虽然他们现在确实身份悬殊,那咋了,还不能交朋友了?
零乱抓着他的肩膀,一副要疯了的样子,“我草,你是同性恋?你女朋友还是小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