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初,互联网蓬勃发展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有条件接触网络的都是上层社会的人。
段词关闭搜索引擎的页面,抵着下巴开始在未来发展规划书上删删改改,炒股只是她快速赚第一桶金的方法,不会一直干这个,等赚到创业基金她就收手了,拿着钱投资上一世杀出重围的巨头公司,网商、智能手机、直播、短视频、网络小说、游戏、娱乐……
她在计划书上用加粗的小字备注了一连串人名和公司,有些公司现在已经有雏形,有些还没有,新兴行业想拉投资并不容易,很多老牌的企业家不好看这些行业的未来发展,认为是天方夜谭,不如实业投资稳妥,等互联网飞速发展,资本运作一边性压倒老牌企业,让他们连喘气都难的时候,他们才醒悟。
细化计划书花了不少时间,等她从电脑屏幕抬头才发现外面天都黑了,久坐让她的腰椎很不舒服,她站起来捶了捶。
骆秀敲门探头进来,“忙完了么?该吃饭了。”
“嗯,忙完了,”她跟骆秀一块下楼,没看见姚菊炎,“我妈呢,不在家?”
骆秀凑过来小声说:“阿姨生了一下午的气,三点多的时候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们又吵架了啊?”
晚饭是骆秀做的,她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要做一大家子的饭,厨艺早练出来了,以前段词就爱吃她做的饭、煲的汤。
“没吵架,只是说了她几句,她不高兴了,跟我闹脾气,你别理她,过两天她自己就好了。”她让骆秀坐下,自己去盛饭,又去隔壁邻居家看姚菊炎是不是躲在这,没看到人,邻居阿姨说姚菊炎去街上打麻将了,段词也懒得管,回来跟骆秀吃饭,
“要不要给阿姨留饭啊。”
“她打麻将赢了会跟她那些狐朋狗友去下馆子,输了更没心情吃,不用管她,我们吃我们的。”
打麻将赢了钱的姚菊炎进门听到这话,好心情顿时没了,“你就气你妈,把我气死了你以后就没妈了,哭都没地方哭。”
段词早看见她回来了,不进屋,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才故意这么说。
“秀秀煲了淮山排骨汤,你不是最爱吃淮山,”段词给自己亲妈盛汤,还道歉,“好了,是我不对,不该那么说你,别生气了行不行?你以前不这样的,怎么越来越像小孩。”
姚菊炎哼了一声,扭扭捏捏过来坐下。
段词轻拍她要端碗的手,“刚从外面回来,你洗手没有。”
“我又没干什么,洗什么手啊。”
“摸了一下午麻将,还没干什么?那麻将上面多少细菌啊,去洗手,不洗手不能上桌。”她把饭碗和汤碗都挪开。
姚菊炎瞪眼,呼呼喘气,指着她说不出来话,只能愤愤不平起身去洗手。
骆秀看着她们母女斗嘴斗气,眼里流露出羡慕,她在家要是敢这么跟爸妈说话,大耳刮子就抽过来了,段词跟阿姨的感情真好啊。
“怎么不吃?”她挑了块肋排到骆秀碗里。
计划搬去省城的事她还没有跟骆秀说,姚菊炎这边她是不担心的,没嫁给她爸之前姚菊炎去过外面打工,现在家里的相册还留着姚菊炎在厂子当女工时跟小姐妹的合影,烫着那个年代时兴的发型,穿喇叭裤和垫肩的衬衫,又时髦又明艳。
姚菊炎也很爱说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更向往繁华都市的生活,上一世她混成那样,跟骆秀挤在破旧的出租屋生活,姚菊炎还死乞白赖跟着,不愿意回老家,要是她在省城买了房,再把姚菊炎接出去住,姚菊炎肯定高兴的找不着北,段词可太了解自己亲妈了。
她现在主要担心骆秀的爸妈,转学籍需要监护人同意,如果不同意就很难办,她现在只是一个刚满16岁的高中生,还不是身价千亿的段总,但她不可能等到事业发展起来再带骆秀走,她不会让骆秀跟自己分开,不想再体验上辈子击碎五脏般的疼痛。
她想的太入神,没注意听骆秀说了什么,“嗯?”
“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怎么了啊,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骆秀有些担心。
段词低头喝了口汤,“可能是看太长时间电脑了,没事,过会就好了。”
“这几天你都是很晚才睡。”
段词觉得自己身体没问题,年轻熬点夜也没事,但为了不让骆秀担心,她还是笑说:“那我今晚早点睡。”
“我看她生龙活虎精神得很,有的是力气跟我吵架,”姚菊炎洗完手出来坐下吃饭,“没良心的丫头,白养你这么大,一点都不知道向着你亲妈,你到大街上问问,谁家女儿像你这样跟自己亲妈说话的啊,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这句话正好踩中段词的雷区,她的神色立马冷下来,“对,就是你上辈子欠我的。”
如果姚菊炎没有拿家里的全部积蓄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背着她跟人借贷,那些催债的就不会拿到她的住址跑上门骚扰,骆秀也不会怕她担心就自己把全部事情扛下来,更不会跟借贷公司签代还条约,更不会拍下那些照片,最后也不会自杀。
在骆秀死后,她知道了全部真相,她恨姚菊炎,把姚菊炎送回老家了就不再联系,直到她事业有起色,老家那边才给她打来电话,说姚菊炎的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她要是真照顾不了,建议送去养老院或者请护工。
她失眠一整夜,想很多事,最终还是选择回去一趟,姚菊炎认不出她,但会跟她说骆秀,说骆秀是个好孩子,就是命不好,遇上的都是没良心的混蛋。她觉得姚菊炎说的很对,后来也因为想再听听,过年她都会回去看姚菊炎。
原谅了吗?不是,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姚菊炎,更不会原谅自己。她欠了骆秀很多,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有机会她都会耗费一生去弥补。
她现在帮姚菊炎炒股赚钱,并打算带姚菊炎跟自己去省城生活,除了明白姚菊炎确实不容易,有苦衷,还因为在上一世姚菊炎对骆秀很好,骆秀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没能陪在身边,是姚菊炎忙上忙下照顾的,姚菊炎把骆秀当眼珠子,比她这个亲闺女还疼爱,那些债姚菊炎也没想让骆秀扛下来,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人都没没了,被烧成了一捧骨灰,姚菊炎扯着她大声责骂,为什么不让自己看最后一眼。
其实罪该万死的人是她才对,她把骆秀哄上/床,拐上这条路,却没有负责,她自私冷漠,薄情寡义,出了事最先想到的永远是自己,她从来没有顾虑过骆秀的感受,每次气不顺她就跟骆秀吵架,无能的将怒火发泄到骆秀身上。
这顿饭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段词啪地一声将碗筷放下。
被她的语气和表情吓到的姚菊炎骂道:“你跟谁摔碗呢!我告诉你啊段词,老娘我还没有缺胳膊少腿瘫在床上要你伺候,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不感恩就算了,还给我甩脸色,你能耐了啊,到底谁欠谁啊,我十月怀胎生你容易啊。”
说着说着姚菊炎就哭起来,十分委屈。
骆秀也搞不明白段词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但她还是下意识为段词说好话,“阿姨,段词不是故意气你的,她可能就是没休息好,太累了。”
姚菊炎边抹泪边说:“你看她那样像是累的吗,没良心,不孝,她今天下午还指着我鼻子教训呢。”
骆秀抓抓头发,面对这种情况她也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跑去拿纸巾给姚菊炎擦眼泪。
段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我不想跟你吵架。”
尤其是在骆秀面前,她真的不想跟姚菊炎起冲突,刚才是她控制不住冲动了,她将骆秀拉回座位,“对不起,秀秀,吓到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我妈这个人……”她抬头看了眼还哭哭啼啼的姚菊炎,“算了,不说这个,快吃饭吧,你都没吃几口,吃完了我带你去街上逛逛。”
骆秀看看她又看看姚菊炎,不安道:“可阿姨……”
段词拿眼瞪姚菊炎,冷声道:“你要不嫌丢人就继续哭。”
姚菊炎也说不上来这段时间怎么回事,她有点怕段词,被这么一瞪顿时就不敢再嚎,抽抽嗒嗒抹两把泪,端起碗继续吃饭。
骆秀扯了扯段词的衣袖,小声劝道:“段词,你也别再生气了好不好?有什么事好好说,生气总归对身体不好的。”
她说什么段词都会听,哪怕让自己去死,“嗯,我不生气了,碗里的汤凉了,我给你换一碗。”
吃完饭段词去洗碗,骆秀本来也想帮忙的,硬是让她往外推,不许她沾手,她就跑过去陪姚菊炎看婆媳剧,姚菊炎被亲女儿堵到的心因为有骆秀的乖巧文静就宽慰了不少,两人在客厅沙发上讨论剧情,姚菊炎义愤填膺指摘剧里的婆婆太恶毒,又说这儿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要是有儿子,肯定也不要这样的儿媳妇。
“娶媳妇就要娶像秀秀你这样的,听话、懂事,一看就知道是适合过日子的,”姚菊炎说上瘾了,嘴里没个把门,“哎哟,以后也不知道哪个有福气能娶到你哦,只可惜我没儿子,就段词这种狗脾气以后嫁了人,到了别人家还不知道怎么个鸡飞狗跳呢。”
段词在厨房听到,皱着眉出来,“你又胡说八道什么,秀秀才多大点,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秀秀,上楼穿外套,我带你逛街去。”
姚菊炎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次次都踩她雷区,她很不喜欢姚菊炎跟骆秀灌输那些没必要的封建传统思想,要求女孩三从四德、听话懂事持家,她只想要骆秀开心,幸福,这就够了。
“真去啊?”骆秀从沙发站起来。
“嗯,真的,带你去买两身冬衣,明天又要回学校,怕后面没时间,最近两三天还会降温的,你都没有几件厚衣服。”
“你给我买了衣服啊,衣柜都快放不下了,我都穿不过来了。”
“那些都太薄了,不够保暖。”
这边冬天很冷的时候早上都会下白霜,冻的人手指头、脚趾头都痛,她不知道上一世骆秀是怎么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