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命格虽命运相交,却截然不同。
“你当真要去祁岳宗,那不是仙门修仙之地吗,你去那里做什么?”江夫人放下茶盏,询问江昉,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舍。
江昉看向了父亲:“我早已经和父亲解释过了,我自幼便想求仙问道,出去历练一番,回来也能更好的振兴江家不是。”
江家主点头同意:“总是把孩子留在身边终归是不行,他总要长大,总得让他出去看看。”
江夫人还有些犹豫:“可这,也没准备什么啊,今日就走吗?”
江昉点头确定:“是今日,要带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母亲不必担心。我想带上…”
“不行!”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江夫人怒斥着打断,“你想让那个灾星克死你吗,留他活到今天就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你竟还想带他出府?”
江昉忙缓和她的语气::“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他毕竟是我…亲弟弟。”
江夫人听到此话更是生气:“亲弟弟,他是怎么克死你生母的你忘了吗,还有我的儿子,当初若不是他,我的孩儿如今已经有十岁了,难道你还想把他放出来,让他把我也克死吗?”
江昉赶忙认错:“母亲息怒,我以后不再提他便是,别气坏了身子。”
江家主听到二人提起江寒,也有些不悦,挥挥手让江昉退下了。
江昉来到屋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觉得无比窒息。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了吗?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来到严加看守的后院,没有瞧见江寒的身影,想必又是挨打了,应该在那个残破不堪的屋内躺着。
江昉从不信什么双生命格,可周围的人全都魔怔一样对此深信不疑,他必须要去祁岳宗问个究竟,他也害怕,他怕弟弟真的会在十八岁时迎来天降惊雷,一命呜呼。
如果有什么解救之法,那是最好,没有的话,自己修仙也许可以替弟弟挡下吧。
屋内满身是伤的江寒果真躺在床上,说是床,不过是一个烂草席,铺在地上。
江昉去祁岳宗的事,他早就听下人说过了。本应羡慕和嫉妒,可莫名的失落感还是充斥着整颗心脏。
果然连他也不要我了,去祁岳宗是为了离我远远的吗,还装作一副可怜我的模样,果然和那些人一样虚伪,恶心。
身上的忍痛不仅没有让他清醒,反而有些昏昏沉沉,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七岁左右的回忆,那时,他也是一个众星捧月的二公子,而短短几日,就定下了他一生的结局……
“二公子,您这去给大公子挑选生辰礼吗,怎么也不叫个侍卫跟着?”照顾江寒的婢女察觉到了他想要偷偷出府,拦着了去路。
“要是有侍卫跟着,那我哥肯定就知道了,我要给他偷偷准备一个惊喜。”江寒被抓包,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婢女偷笑着,江家起码是五大家族之一,给大少爷办生辰宴,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知道啊。但她还是顺着江寒的话往下说下去:“那您可得好好准备了,不过出门总归是要带个人的,不然家主和夫人该担心了。”
“嗯。”江寒点了点头,一副大人的模样答应下来。
“该给哥哥准备什么礼物呢,金银珠宝我们也不缺,兵戈利器他也不喜欢,偶对,哥哥喜欢吃石榴,我给他买些石榴种子,他一定想不到。”
“可这石榴种子长成树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况且还有可能不发芽,您确定要给大公子买些石榴种子吗?”
“我确定,我这个礼物别出心裁,他一定想不到。”
买好了种子回去的路上,婢女突然想起来荷包弄丢了:“二公子,我的荷包应该是刚刚付钱的时候丢到了店里,我回去找找,过了前面这条街就回府了,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
江寒没有多虑,答应后就回府了。
过几日才能到生辰啊,时间过的好慢,让它快点吧,我想知道哥哥看到礼物后会是什么表情,是激动吗,还是不出所料?我想什么他总是知道,这次不会也能猜到吧。
一直到夜晚入睡时,同房的婢女才发现江寒身边的婢女没有回府,禀告了管家,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日官府的人来报,在京郊野外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经查验,就是昨夜未归的那名婢女。
管家叫来了所有下人,询问才知她昨日是陪江寒外出了。
江寒听说婢女被人谋害后,也吓得不轻:“她…她陪我去买了东西,快回府的时候说荷包丢在了店里,就…就让我先回来了。”
官府的衙门兵追问:“什么时候去的,去哪里买的,买的又是什么?”
江寒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早已吓的浑身发抖,瑟缩在母亲怀里。
江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别怕寒儿,他们只是照常询问,你实话告诉这些大哥哥就可以。”
江寒声音颤颤巍巍的回答着衙门兵的问题:“我…我忘了什么时候出发的了,但我记得回来时天色快暗了,我们是去了种子铺,买了…”
衙门兵焦急的询问:“买了什么?”
江夫人看不下去了,心疼起被吓坏的江寒来:“你们不去抓凶手,跑来这里逼问我儿子做什么,问出来买了什么东西和婢女的死有关系吗,都告诉你们在种子铺了,还不赶紧去查?”
衙门兵见问不出来什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更何况这是江家,五大家族之一,无论如何也要避让三分。
晚上睡觉时,江寒还是有些害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江寒吓的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像一个小土丘。
江昉走进他慢慢拍了拍:“是我,弟弟,我是江昉。”
江寒慢慢露出头来:“哥…哥哥。”
“嗯。”江昉的声音很温和,总是给江寒一种心安的感觉。
“你就打算一直让我在外面吗,很冷的。”江昉开玩笑似的对他说道。
江昉挤进了江寒的被窝,二人依附着,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白天的事。
江寒一只手轻轻的放到江昉的肚子上,搂住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充斥着全身。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内,刚驱散了昨夜的黑暗,江昉就被门外惊呼声吵醒了。
看着床上躺着的江寒,心中泛起涟漪,心疼弟弟昨日受到了惊吓。
江昉慢慢把江寒攥紧的衣服从他手中扯出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穿好衣服走到屋外。
他随便抓住一个下人问话才知道,母亲养了四年的宠物狗昨夜溺死在了院内的水池中。
按理来说,大部分的狗天生就会游泳的,就算因为个体或品种差异,也不可能会溺死啊,更何况它不会叫吗,没有一个下人听得到吗?
母亲不忍再看爱犬的尸体,这两日发生的怪事太多了,江昉的生辰又马上到了,必须提前大摆宴席冲冲喜。
宴席这日,江寒发了烧,嘴里说着胡话:“不行,不能走,谁都不能走……”
江夫人不放心,留在了江寒的房间里照顾他,其中江昉也来过了几次。
就在江夫人出去的空隙,江寒猛的起身,魔怔一般跟在江夫人身后,在水池边,江寒似乎是被人控制了,伸手像是想把江夫人推下去。
江寒只穿了一件单衣,刺骨的冷风吹回了他的理智,可恰巧江夫人脚底打滑,摔下了水池里。
旁边路过的下人看到这一幕,尖叫一声,手中的酒壶摔碎在地,引来了更多的人。
那个下人哆哆嗦嗦的指向呼救的江寒:“我刚刚看到二…二公子把夫人推到了水池里。”
旁边已经有侍女跳下去救人了,江家主赶来时,人虽然被救了上来,却已经一命呜呼。
这对江寒来说不仅是一个莫大的打击,更是一个说不清的罪证。
江寒看着父亲,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着母亲来到了这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母亲就已经掉下去了。”
可那个下人一口咬定就是江昉把夫人推了下去。
门外的侍卫来报,说是一个祁岳宗的修仙者求见,看着仙风道骨,不像是招摇撞骗之人。
沈寂被引到了内厅,直接切入主题:“我来这里,是奉了师父的命,来告知各位双生命格的事,江家主是不是有两个儿子,这最近的怪事,是不是都和其中一个儿子有关啊。”
江家家主看了眼周围围着的人,命令侍卫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江昉和江寒。
沈寂瞧了瞧瑟瑟发抖的江寒,还有在旁安慰他的江昉:“果然不出师父所料啊,双生命格都出世了,叫他们先下去吧。”
江昉和江寒走后,沈寂才开始向家主解释:“双生命格分为两种,一个是天命福星,另一个是天命煞星,又叫天煞命格。天命福星自然就不用说了,福运会普照到身边的所有人,这天命煞星,则恰恰相反,不仅会克死身边的所有人,在十八岁时还会迎来天降惊雷。”
江家家主听后色变:“这…这可有解救之法?”
沈寂挠了挠头:“师父没有告诉我,不过既然是命格,那就是命定的,命定的事情怎么会有解救之法呢?”
江家家主捋了捋胡子,叹息道:“唉,他毕竟是我儿子,我总不能将他杀了吧?可他确实克死了夫人,还有婢女和爱犬的死,应该也和这有关。暂时再观察几日,仙人速速请回吧。”
“好,我只负责传师父要说的话,怎么处理您自己做决定。”
沈寂离开后,江家主遣散了宾客,并没有将他的话公之于众。至于江寒被指证为凶手,那更是无稽之谈,一个才7岁不到的孩子,怎么可能推得动一个大人?
办完夫人的葬礼后,江家的产业一连几个月都呈下降趋势。
江寒在江昉的安慰下,也慢慢走出了阴影。
“纸鸢挂树上了,哥你快帮我拿下来。"
“来了来了”江昉拖来一架小梯子,架到树上,江寒在树下扶着它。
就在江昉刚拿到纸鸢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拖拽他的脚,他往下一看,除了扶着梯子的江寒之外,并无一人啊,难道是幻觉吗?
不,绝对不是幻觉!一股强劲的力把江昉从梯子上拽了下来,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江寒放下手中扶着的梯子,哭着跑到江昉跟前。
江昉看到弟弟哭起来,瞬间手足无措,也顾不上断骨般的疼,伸手抹着江寒的眼泪:“弟弟你别哭呀,你看,纸鸢我拿到了,而且一点都不疼的,只是破了点皮,擦上药就好了。”
江寒抽咽着说:“不…我不要了,这个破纸鸢我不要了,都怪我,是我没扶好梯子。”
下人听到哭声把江昉抱进了屋里,医师给他上了药,摔的骨头脱臼了。
江家主知道此事之后,就命人把江寒关进了房间里,并把双生命格的事告诉了江昉。
“父亲,这不过是那个骗子的鬼话罢了,连这你也信吗?”江昉听过后,毫不犹豫的就认为那个祁岳宗的修仙者是个骗子。
江家主忧虑重重:“一开始我也有些不信,可你看,他已经危及到身边的人了,那日是你母亲,今日是你,那他日呢,如果威胁到我怎么办?”
江昉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家主:“可他是你亲儿子,是我亲弟弟,就因为这一点有可能的威胁,难道就要怀疑他?”
江家主邹了邹眉:“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今天叫你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打算娶一位新夫人,给江家冲冲喜。”
“母亲才刚过世没几个月,你就要娶新夫人,你让旁人怎么看我们江家?”江昉说完就生气的摔门离开。
江昉对父亲的态度很失望,平日里他敬重父亲,可今日他瞧不起父亲,如果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连亲人都护不住,那他算什么家人呢?
新的江夫人嫁过来之后,没多久就怀了身孕。
江家上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只有江昉一个人觉得可笑,才短短数月,竟无一人记得,前不久才刚刚过世一位江夫人。
江寒伸手摸着江夫人的肚子,好奇这里面竟然真的住得下一个宝宝。
江夫人温柔的问他:“江寒啊,你希望多一个妹妹还是弟弟?”
“要弟弟,我可以像哥哥保护我一样保护他。”
“那要妹妹有什么不同吗?”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想要一个弟弟。”
“好啊,那我就给寒寒生一个弟弟。”
……
好景不长,夫人外出祈福归来时流了产,江家主把双生命格之事告诉了她。
“你为什么才告诉我,为什么!若不是他摸了一下我儿子,我才不会被这个灾星沾上,把他杀了,把他杀了!”江夫人情绪接近崩溃,全然无了平日里温柔的模样。
“你冷静一点,我已命人把他关进了后院,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放他出来。”江家主竭尽所能的安慰着江夫人。
“只是关起来了,我死了一个儿子,你只是把他关起来了?我要他偿命,他克死了自己的生母,如今又克死了我儿子,那下一个是谁,是你还是我?”江夫人嘶吼着,恨不得亲手把江寒撕成碎片。
江昉闯了进来:“我弟弟他不是灾星,这些都不过是意外。”
“意外,你忘了当初你从树上摔下来是因为谁了吗?并且这是夫人的房间,谁让你乱闯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江家主厉声呵斥道。
江昉被人拽了出去,变了,这一切都变了,自从那个祁岳宗的人来过之后,这一切都变了。身边的人,好像和他身处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