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岳宗内,沈书璟他们都去上长门院落和地门院落的课了,只留江昉一人在久门院落,沈寂这些时日准备好了榷殇花虫,问他:“你确定了吗,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榷殇花虫一旦开始滋养换命,就再也无法更改了。”
“当年你来江家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我不会后悔了吗?”
“过些时日,我会找个理由把江寒接到这儿来,取你们的心头血滋养,届时结出的同根两朵花虫,种在你们体内,就彻底成定局了。”
江昉面色如常,语气却生变:“沈寂,我恨你,如果你当初没有将双生命格的事告诉我爹,江寒起码这十年都是无忧无虑的,你让他受了十年之苦。”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命就是命,无可更改,与其埋怨过去,不如现下好好想想,怎么救你弟弟,还要让他不知情。”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我还有姜梧三人,在成功之前,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长门院落,萧沉语问唐酒灵:“江昉怎么没来,旁日都是师兄代课,今天可是何院主和周院主亲自授课的日子。”
唐酒灵和她说悄悄话:“可能是上次的伤还没养好,中了一剑,哪能好的那么快,就算是中阶弟子,也得躺十天半个月。”
萧沉语替他惋惜,沈书璟问唐酒灵:“酒灵师妹,你今天怎么跟着来了,不在久门院落酿酒了?”
唐酒灵怼他:“我想来就来,你管我干什么。”
沈书璟又转头对萧沉语道:“待会何院主出来的时候,有惊喜。”
萧沉语疑惑:“何院主常年不出来,这露一次面,能有什么惊喜?”
何院主出来时,萧沉语瞳孔骤缩,心也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一脸花痴样:“这……这是神仙下凡吗,也太帅了吧。”
何莫一身白巾雪衣,宛如冰雪雕琢,清丽出尘,阳光照在她身上,闪闪发光,直入神仙下凡。
沈书璟笑的一脸得意,又悄悄说道:“何莫院主是女子,喜欢女扮男相,你花痴错地方喽。”
众弟子入座,萧沉语还没回过神来:“女子?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辈分上不行。”
“啊,你在说什么?”沈书璟被她几句话雷到了:“何止是辈分不行,她和我爹是一辈的,而且你想啥呢,这是大逆不道。”
萧沉语不乐意了:“啧,我想想不行吗,你看看那边一排女弟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许淮谙撞她肩:“你瞧你那点出息。”
到周院主出来时,就轮到许淮谙目瞪口呆了。
周起殊长发轻轻的披散在肩头,微风拂过,轻柔的发丝随风舞动。他的脸庞明媚而细腻,皮肤如雪,透露出一种纯净和清新。
“太美了……是仙女下凡吧。”许淮谙话都说不利索了。
江邺听后不自觉的扫了许淮谙几眼。
萧沉语落井下石般撞回去:“瞧你那点出息~”
唐酒灵虽然进宗门时见过两位院主的容颜,但也不耽误她再一次被惊艳到。
沈书璟忍住不告诉他:“周院主是男的,喜欢男扮女相,你看你那样,被迷的都找不着北了。”
许淮谙思绪被拉了回来:“男……男的?那算了,我是直男。”
沈书璟:“行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大逆不道是吗,听课去。”
五人刚回久门院落,唐酒灵离老远就看到了唐凌云在等她,直奔唐凌云去的方向。
沈书璟躲在几人身后:“唐酒灵她哥来了,快挡住我,我对他有阴影。”
许淮谙一脸幸灾乐祸:“被揍过?”
沈书璟:“别问了,快挡严实点。”
虽然离得远,但萧沉语还是看清楚了:“妈呀,这个也长我审美点上了。”
沈书璟劝他:“别想了,除了酒灵师妹,他对谁都没好脸,你离他近点能被他冻死。”
萧沉语啧啧叹息,显得无比可惜。
沈书璟偷偷回了房,几人散去,只留下唐酒灵和唐凌云二人。
唐酒灵不满的朝唐凌云抱怨:“哥,你最近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个月只来了这一次,要不你留下来住几天再走吧。”
唐凌云拒绝:“不行灵灵,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唐酒灵的不悦都写在了脸上:“每天都忙,上来一次又不费劲,多来看我几次怎么了。”
唐凌云放低姿态去哄她,拿出了一个玉佩,念咒唤出了一只兔子出来,揪住她的耳朵,提在唐酒灵面前:“我搜罗了好几日,才给你抓到这只兔子精,你好好养她,和她缔结契约她就是你的灵宠了。祁岳宗灵力充沛,她可以化形,到时候天天陪你玩。”
那只兔子尖锐的声音响起:“放开本大王,敢揪我耳朵,你知道我是谁吗?”
唐酒灵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竟然还会说话,这兔子精是公的母的?”
唐凌云把兔子收回了玉佩里:“母的,我专门挑的母的。”
“声音怎么这么难听。”
“我教你咒语,平时关在玉佩里,可以慢慢驯化,别看她小,性子野的很,我训了许久都没成,但好在她不会伤人。”
唐酒灵一听他提到玉佩,瞬间想起了什么,慌忙跑到屋里,拿了个盒子出来:“我准备了好久,你快打开看看。”
唐酒灵眉宇间透着无尽的喜悦,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欣喜若狂的光芒。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红玉,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打磨过,正面还刻着一只啥也不像的东西。
唐凌云早已心花怒放,丰神俊朗的容颜上,显得神采飞扬,眉角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
唐酒灵:“哥,你看出来我刻的是什么了吗?”
唐凌云虽然没看出来,却已经猜到了那是只兔子,但还是忍不住想逗逗她:“狗还是猫?”
唐酒灵一拳锤在他肩上,不痛不痒:“你再装,我刻的有那么丑吗?”
唐凌云笑出来声:“好好好,不逗你了,是只兔子。”
唐酒灵看他一副玩笑的模样,莫名有些生气:“这玉很难得的,它既能修身养行,又能驱邪避灾,还能保平安,而且这上面的兔子是我亲手刻上去的,为此我手都割破了。”
“伤到手了?给我看看,以后这种危险的事不要做。”唐凌云一听唐酒灵被伤到了,瞬间收起了嬉皮笑脸,冷脸严肃的训斥唐酒灵,语气中又带着些无奈和心疼。
这点伤唐酒灵早就好了,但她还是把手缩起来不让唐凌云瞧见:“既然我都受伤了,那你就留下来陪我几日吧。”
唐凌云看穿了唐酒灵的小把戏,但还是顺着她答应下来。
唐酒灵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双手在空中欢快的飞舞着,双眼明亮如星,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感觉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像是置身于温暖的阳光下。
她带唐凌云去了久门院落的客房,并亲手把玉佩系在了他腰带上,叮嘱他不要摘下来。
因为唐家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唐凌云也忙着在炼傀儡,所以只住了一晚就离开了。
沈寂行踪不定,消失一时半会,也是常有的事,只有江昉一人知道,他是去找江寒了。
许淮谙看江昉在久门院落外来回踱步,又站立不动了好大会,觉得他有些心神不宁,就凑过去看了看。
许淮谙:“你在这有一会了,等什么呢?”
沈书璟也从屋出来:“江昉,你在外面傻站着干什么?”
江昉还没回答二人,一眼就看到了沈寂,可沈寂身后空无一人。
“他说有东西没拿,就回去了一趟,让我先走,应该一会就能跟过来。”沈寂说完就悠哉的晒太阳去了,唐酒灵她们三个也闻声从屋里出来。
许淮摸不着头脑,问江昉:“他说什么呢,谁要来?”
江昉眼神很复杂,只答了句:“我弟弟。”
许淮谙想起了在往生城,江昉为了榷殇花虫找的理由:“你竟然真有弟弟,上次在往生城,我还以为是你为了完成任务在瞎扯。”
几人交谈间,就远远看到了刚入宗门时的那位外门师兄,带着江寒朝这边走来。
外门师兄给江寒说了些什么就走了,江寒身着一袭水绿色青衫,眼眸带笑,身形显得有着些病态的瘦弱,距离几人越来越近。
江昉看到江寒穿的衣服是他之前的,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江家人难道连一身衣服都不给江寒准备吗?也是,他们都恨不得江寒快点死,怎么可能会管他穿什么衣服。
许淮谙:“还真别说,你俩长的确实挺像的,除了神态和气质有些不同,乍一看,还真分辨不出来,你俩是双胞胎吗?”
江昉一直目视着江寒的方向,顺便答道:“不是,我比他大两岁。”
许淮谙:“那他今年十七岁了,我刚好比他大一岁,再说他入门晚,待会他得喊我师兄。”
“他喊不了你师兄,他不是祁岳宗的人,是何莫院主找来的药引,暂住我们院落。”沈寂不知从哪冒出来,给几人解释。
萧沉语:“拿人做药引,还是江昉的弟弟,江昉,你就不……表个态吗?”
江昉看了眼沈寂,没说什么。
江寒一见几人就直奔江昉:“十年没见了,江昉。”
萧沉语震惊:“十年没见!你俩是亲兄弟吗?”
沈寂把几人招呼走,只留下了他们兄弟二人。
江寒:“躲上祁岳宗,就是想离我远点吧,我偏不如你意。”
“你多虑了。”
“怎么了,怕我克死你又不敢承认,江昉,你和那些人盼着我死的人一样虚伪。”
“江寒你够了!你是不是认为所有人都巴不得你马上就死?既然来了这里,就潜心做好你该做的事,不要胡乱揣摩别人的心思。”
“你算我什么人,我该做什么事,不需要你管。”
“我是你哥。”
“我被关起来的时候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是我哥,我日日夜夜遭受欺辱,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在哪,你那时候怎么不说你是我哥,我期盼你时,听来的消息就是你劝父亲将我永生囚禁。”
“你懂什么,如果我不那样做,江夫人就会教唆父亲把你杀了。”
那我这些年遭受的一切,还要感谢你?”
“双生命格之事,我也无能为力,我能做的,就是保下你的命。”
“你果然也信那个命格,骨子里认为我是个灾星,对,我就是天煞命格,江昉,你就等着被我克死吧。”
“你!”
江寒无视他直接去了沈寂离开的方向,江昉一人还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知从何时起,江寒离他越来越远了。
江家,沈寂道明来意:“江家主,十年前我来过一次,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江家主毕恭毕敬道:“自然记得仙人,仙人来此可还是为了双生命格?”
沈寂:“仙人之称就不必了,我再来此处与江寒有关,我需要带走他,那个……祁岳宗的何莫院主,他研究丹药,探查到江寒的心头血是个不错的药引,我就来此替他要人来了,若是您同意的话……”
“同意同意,当然同意,我巴不得他立马消失。”
沈寂轻咳几声,江家主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又改口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希望他去祁岳宗长长见识。”
沈寂一脸假笑着应和,下人带他去了关着江寒的那个破旧后院。
江寒稀里糊涂的就被人拽了起来,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了江昉之前的衣服,听下人嘀咕,好像是祁岳宗来人了,要把他送去做药引。
江寒听后心下一喜,祁岳宗,江昉去的地方?正愁没理由去祁岳宗找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人了。不过做药引什么的,听着就不像好词。
沈寂没用传送符,他带江寒走了一段路,江寒道:“我想起来有东西忘拿了,你先走吧,我一会跟上。”
沈寂虽然不放心,但也没多问,他道:“给你这个符咒,一路跟着它亮的地方,就能追上我,祁岳宗外门弟子我也叮嘱好了,你去了说名字就好。”
江寒回去的路上买了两把趁手的剑,从后门进入后院之前,还特意换上了之前的破烂衣服,没有穿江昉那件。
关死了后院的门,江寒黑色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捕猎的猛兽,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映射出深不见底的冷冽。
下一刻,如瀑的鲜血溅红了人眼,不等众人回神,手起刀落,身边之人便已尽数倒下,血泊之中,只剩他一人站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虽然没有杀全,但是这些,已经解了不少他心中不爽。
前院的人听到了后院的惨叫声,正欲撞开门查看,江寒不紧不慢的换好那身干净的衣服,把凶器和被血染红的血衣全部留在了后院,擦干净手,在他出后院门的那一刻,前院的人刚好破门而入。
久门院落,江寒与沈书璟几人闲聊过后,被安置在了江昉隔壁。
暮云笼罩的天空逐渐静默下来,迎接黑夜的降临,江寒去了江昉的房间。
江昉还在看书,没有要睡的意思。
江寒倚在门上,江昉继续看书,没有抬头:“有事吗?”
江寒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就来看看你,没有我克你,日子是不是过的很舒坦?”
见江昉没有搭理他,江寒直接把茶浇在了江昉靴上,然后故作惊讶:“呀,没拿稳。”
江昉猛的站起来,把书放桌上,但还是压着怒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寒已走到门外:“不干什么,就想找你不痛快,反正我也只剩一年了,我受的十年之苦,你总得也慢慢尝尝吧?”
见江寒屋内熄灯后,江昉又独自一人去了沈寂的房间,沈寂果然还在等他。
江昉:“何时开始取血?”
沈寂:“明日便可以了,榷殇花虫暂时养在何莫那里,我明日取来便可以用心头血滋养。”
江昉有顾虑:“必须是心头血吗?”
“不然呢,我从一开始就说过只能用心头血,你是担心江寒扛不住?”
“每七日就要取一次,他又不是修仙者,伤肯定好的没那么快,而且肯定很痛。”
“你怎么不担心你自己?伤倒是没什么关系,有养精丹,只是每七日就要重复一遍这痛,普通人确实会承受不住。”
沈寂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江昉,又道:“既然担心他,为何不教他些仙术,取血时可以缓痛的那种。”
“我教他,他定然不学。”
沈寂啧啧叹息:“那就没办法喽,可别指望我,我当初学的时候就没好好学。”
江昉转移话题:“你说是何院主要他做药引,这她事知道吗?”
“她肯定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那还得了,我要是不找个借口把江寒骗过来,江家人能信吗,江寒能信吗?”
沈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桌子上的信递给了江昉:“看看吧,你爹送来的信。”
信已被人拆开,想必沈寂是看过了,江昉打开看信,神色逐渐凝重,紧紧抿着唇,眼底一片冷然。
没等沈寂说什么,江昉就拿着信推门就走,直奔江寒的房间。
把江寒从床上拽起来,用灵力点燃蜡烛,整个院落内瞬间亮起了一间屋子。
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格外的可怖:“父亲的信送到祁岳宗来了,他说你和沈寂走后又回来,锁上后院的门,里面惨叫连连,等再开门时,你已经不在了,后院的人,也全都死了,这就是你去拿的东西?”
江寒看江昉怒了,心里竟有些暗爽:“对,我拿的东西是我的,我喜欢就可以,你多管什么闲事。”
“你认为那几十条人命叫多管闲事?”
江寒心里也窝着一口气:“我们不一样,江昉,你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而我却是那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凭什么劝我善良,凭什么劝我做个好人,若是你经历我走过的一切,你未必没我狠。”
江昉听到有人出来的动静,压低声音:“可你已经离开江家了,你放过他们又能怎样?”
江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屑的冷哼:“你知道我这些年都经历过什么吗?冬天,他们不给我衣服,把我丢进冰湖里,要不是我命大,就已经死在那里了。夏天,他们不给我吃食,我去同狗抢食,被咬的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可那时候,我却能听见你在前院里的笑声,你说它是不是很刺耳,你说我该不该恨?”
江寒推开了江昉拽住的衣领:“还有,我既是天煞命格,克死十多个人又怎么了,反正被我克死的人只会更多,包括你。”
江昉退坐到床的另一半,整个人像是蔫了,不再搭话。
江寒嘴角翘起一抹淡笑,似自嘲,又似讥嘲:“你要是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装不下去了,我随时欢迎你来亲手杀了我。”
剩下的几个字,江寒说的格外用力,江昉听的格外刺耳。
江昉像是落荒而逃,沈书璟只看到个狼狈的身影从江寒的房间出来去了江昉的房间。
江寒理了理被江昉扯乱的衣领,就吹灭蜡烛睡了,这一夜,注定二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