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蚀蛊门门主还是蒋泊风,那时蒋穆瑾还未出生。
蒋泊风炼的蛊虽然厉害,却还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擅用蛊术蛊惑人心,初遇陆溪柔时,就控制了她的心智,这才有了蒋穆瑾。
陆溪柔恢复神智后并没有打草惊蛇,假装与蒋泊风恩爱,偷偷传递消息于玄月门,最后得到同门师弟卓子宁的相助,才得以逃出蚀蛊门。
陆溪柔在玄月门时天赋极高,本来是钦定的下一任玄月门门主,谁料被蒋泊风一囚禁就是多年,再归来时,门主之位已有他人承坐,那人的唯一子嗣文九昭也已成为少门主,并且收了徒弟林鹤尤。
卓子宁接回了陆溪柔,玄月门内众人齐聚,其中一位长老道:“溪柔师姐,长老的位置还给你留着。”
陆溪柔自嘲般笑了笑:“我如今这副模样,竟还配得上长老之位?”
卓子宁看了眼玄月门的门主:“当初师父把门主之位都传给了你,若不是蒋泊风那宵小之辈囚禁于你,说不定玄门门在你的带领下,早就是仙门之首了,更何况一个长老的位置,有何坐不得?”
支持现门主的那些人认为此话不妥,为此争论:“卓长老这话就说错了,当初前门主传位时陆溪柔并不在,所以把门主之位传给了文九临,理应九临门主坐这个位置。”
卓子宁:“师父传位时又不是你一个人在场,当初所有人都知道师父只是让文九临暂代门主之位,意思还不够明确吗?就是让陆师姐回来后做门主。可你们呢?明知陆师姐被困蚀蛊门,却都不敢相助师姐逃出来,如今师姐回来,一个个慌得争那门主之位,真不要脸。”
陆溪柔听他们吵得头疼:“够了!”
争吵的人全都闭嘴,虽然时隔多年,但是来自大师姐的压迫感还是在的。
陆溪柔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无心坐什么门主长老之位,我先去我院子里一个人静静,其他你们随便。”
陆溪柔离去,卓子宁最后瞪了他们一眼,跟了上去。
卓子宁:“我知你喜欢清静,所以你当年的院子一直都在,我也时常派人打扫,东西一点都没动,你消失的这十年里,玄月门发生了很多……”
陆溪柔转身打断他:“我说了我想静静。”
卓子宁试探性的问了她最后一句:“那我们十年前的婚约,还作数吗?”
陆溪柔听到此话后神色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人独自离去。
蒋穆瑾已经九岁了,陆溪柔午夜梦醒时常常想起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除了蚀蛊门的蒋泊风和被迫待在那里的陆溪柔外,无人知晓蒋穆瑾是陆溪柔的亲生骨肉,蒋泊风将此事掩藏的极好。
陆溪柔时常想起蒋穆瑾,并不是因为思念他,而是因为后悔离开蚀蛊门时没有杀死这个孽种。一想到自己和蒋泊风朝夕相处了十年,还留下了他的血脉,陆溪柔就恨不得快点将这对父子手刃,为仙门除害,为自己报仇。
但陆溪柔被蒋泊风控制了心智的那段时间,对蒋泊风和蒋穆瑾一直都很好。
对蒋穆瑾来说,父亲很严厉,母亲很温柔,只不过,母亲最近好像变了,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变了,母亲看他的眼神,有时候让他很害怕。
蒋穆瑾:“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吗,你最近好像不怎么开心。你看我今天和父亲学的蛊虫,我已经能开始控制它了。”
陆溪柔拍掉蒋穆瑾手心的黑色蛊虫,念火焚咒,烧掉了地上的蛊虫,还好蒋穆瑾此时炼的蛊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还能用火焚咒烧掉。
陆溪柔一巴掌把蒋穆瑾打哭:“从今往后,不许和蒋泊风学那些乱七八糟的蛊术,听到没有!”
蒋穆瑾被这一掌打得脸火辣辣的疼,捂着脸委屈不已,但是怕陆溪柔生气,就算再疼也只能忍着尽量不让泪水出来。
“娘,我知道了……”
陆溪柔回到玄月门之后,蒋泊风越发暴虐无道,把对陆溪柔对他的背叛之气全部都撒在蒋穆瑾身上,甚至是拿蒋穆瑾来炼蛊,完全不管蒋穆瑾死活。
随着慢慢长大,蒋穆瑾也知晓了蒋泊风和陆溪柔的那些事,他原谅陆溪柔抛弃他,但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蒋泊风对他的折磨。
蒋穆瑾血脉极佳,天生就是养蛊的好器皿,蒋泊风用他养出来的蛊虫一日比一日厉害,但每次看到他,还是会忍不住让他想起来陆溪柔。
蒋泊风也试图想过用蒋穆瑾的性命偷偷要挟陆溪柔回来,但是答案可想而知,陆溪柔比蒋泊风更希望蒋穆瑾能早点死。
蒋穆瑾十五岁时,蒋泊风终于下定了杀心。他命人把蒋穆瑾丢在炼蛊失败的乱葬岗,想让他被蛊虫啃食死在那里。
好在蒋穆瑾福大命大,竟能在乱葬岗生还,他逃了出去,遇到了那个未来融进他血脉里的人。
许忠信在遇到蒋穆瑾之前是没有名字的,无渊村是一个远古村落,它的繁盛靠村民的精血来维持,所以出生时精血的质量,就注定了你未来在村子里会是什么样的角色。
许忠信的精血偏偏是最下等的,本来许忠信的母亲不忍他未来日日遭受屈辱,想要趁他年幼时掐死他,却还是下不去手,一养就是六年,随母亲姓许,但并没有名字。
许忠信六岁时,亲眼目睹母亲被凌辱致死的全过程,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些人欺负母亲,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无助绝望。
他想去报仇,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的精血在这个村子里根本无法生存,根本就换不了任何东西。
他母亲去世后,连一口棺材都没有。许忠信夜里把母亲埋在了草屋后面,却在第二天被那些人刨了坟。
“我呸,真晦气。”那个贱人一口唾沫吐在许忠信身上,他被人死死的按在地上,嘴被堵住,连反抗都做不到。
“这片地都是我家的,就你娘这种低等精血,死就死了,竟还妄想死后占在我家的地上,真是死不足惜。来人,把这个破草屋给我烧了,看着就碍眼。”
尽管许忠信使出浑身解数挣扎,却还是被按在地上死死不能动弹。
他亲眼看着那个母亲一点一点堆起来的草屋被烧成了灰烬,不知是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他挣脱了束缚,扑倒那个辱骂他母亲的人,一口咬住他耳朵,把那半个耳朵活活咬了下来。
那人撕心裂肺的哀嚎,把许忠信打了个半死,被许忠信逃掉了。
之后近乎十年的时间,许忠信一直都在流浪逃命,但他始终都无法逃出这个村子,也果真如她母亲的预测,受尽了屈辱和折磨。
村子是在一个结界内,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许忠信观察了多年,才找到一个逃出去的机会,在村长精血最弱的那一天,结界会有些松动,如果在那时拼尽全力,可能真的会有逃出去的可能。
但许忠信此时什么也不会,在无渊村的日子,只是让他的抗打能力越来越强了,可若是让他破结界,是真的无能为力。
但事情很快就迎来了转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夜里跟踪村长,看到他用自己的精血打开了结界,许忠信虽惊讶,但是惊喜更胜。
他必须要在结界松动之前取到村长新鲜的精血。
可村长住的地方他根本无法靠近,更何况是近身去取精血呢?
既然近不了村长的身,那就近村长儿子的身。他跟踪了村长的儿子多日,摸清了他每日的活动范围。
一个十岁的孩子,对许忠信来说很好解决,但是难缠的是他身边的那群高手。
村长儿子一从茶馆里出来,许忠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了他身上。
那群人把许忠信从村长儿子身上拽开,快把人打死时才停手。
几人远去后,许忠信拳头里握着的一滴精血才敢松开,瓶子里只有一滴精血,但是足够了。
夜深人静时,许忠信拖着满身伤痕的身躯来到了结界周围,他把精血滴上去,结界果然打开了。
他迅速来到结界后面,结界也只开了几秒就立马又关上了,许忠信无法形容此刻激动的心情,他逃出来了,他从那个肮脏的人间炼狱逃出来了!
忍着全身的伤痛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天昏地暗,就在他马上就要撑不住时,眼前出现的嗜颅魔让他瞬间精神,冷汗直出。
他此刻已无力再和嗜颅魔战,只有作为食物的份。
许忠信跪在那个饥饿很久的嗜颅魔面前:“别吃我,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吃不完的美味。”
塞牙缝和饱餐一顿嗜颅魔还是能分得清的,它让许忠信给它带路。
许忠信把它带回了村子,嗜颅魔三两下就破了结界,大开杀戒,顾不上解决身后的许忠信,就去享用村子里的美味了。
看着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被嗜颅魔咬下脑袋,许忠信感到无比快意。
但他清楚此刻最重要的是保命。他拼了命的跑,一直跑,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不幸的是嗜颅魔还是追了上来。
许忠信随便捡了一根铁棍,和身形庞大的嗜颅魔比起来简直就是找死,但他想活,求生的意志占据他的大脑,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想活。
嗜颅魔一抓拍断了铁棍,许忠信连带着摔出去几米远,只觉得后背被人用脚踩住,艰难的扭过头来,看到一个同样身受重伤的人。
许忠信把淤血咽了下去,晃晃悠悠的爬起来,竟和那人产生了默契,一齐攻上去。
那人不知甩了什么东西在嗜颅魔身上,嗜颅魔猛的跪在地上,浑身抽搐了一阵,就很快恢复过来。
许忠信拿起刚才被拍断的铁棍,现在成了两根,而且都是带尖的,正和他意。
蒋穆瑾又把蛊虫种在嗜颅魔身上,但嗜颅魔对这东西好像已经免疫了,蛊虫在嗜颅魔体内并未发挥什么作用。
此刻的蒋穆瑾和许忠信只能肉拼了。
蒋穆瑾行动迅速,疾如闪电,打出一道道残影,发出呼呼的声响,掀起阵阵狂风,令人心胆俱寒。
许忠信跑步向前的同时,左脚掌在地上猛力一踏,身子轻盈一跃,飞身而上,跳在了嗜颅魔的背上,找到平衡后,铁棍一尖刺入嗜颅魔的眼睛,一下又一下,接着是其他部位,再加上蒋穆瑾的双重暴击,嗜颅魔被二人联手活活打死。
嗜颅魔哀嚎倒下的瞬间,许忠信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蒋穆瑾不想多管闲事,可心底留存的唯一善良还是用到了这里。
他给许忠信种下了续灵蛊,这是他炼的唯一一个救人的蛊,估计这辈子也就炼这一次了,被许忠信赶上,也算他幸运。
蒋穆瑾烧了嗜颅魔的尸体,顺便生了火,等重伤的许忠信醒过来。
他仔细打量着许忠信,这人竟然比他还惨,受的伤比他还多。
许忠信慢慢醒过来,他警惕的看着蒋穆瑾,蒋穆瑾见他醒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水递给了他。
许忠信许久未饮水,要么渴死要么毒死,还是选择喝光了水,许忠信喝的太急被呛到了,不知是不是这般模样太狼狈了,蒋穆瑾竟然不自觉的被他逗的轻笑一声。
蒋穆瑾:“我在你体内种了续灵蛊,那玩意能给你续命,你以后跟着我,我可以保你。”
许忠信查看自己的伤势,发现确实许多伤口竟然完好无损了,还有一些也正在慢慢愈合。
许忠信:“我从一个很脏的地方来,所以我也干净不了多少,你确定要和这样一个人结伴同行吗?"
蒋穆瑾:“人活在世上,没有完全干净的人,如果有的话,那就是我没有遇到。更何况,谁又能真正的定义脏这个字呢。”
许忠信:"这可是你说的,希望你有一天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蒋穆瑾:“是你不要后悔,我哪天用不到你了,随时杀你。”
许忠信问他:“我怎么叫你?”
“蒋穆瑾,你呢?”
“许。”
“然后呢,只有姓没有名字吗?”
“嗯,我随的我母亲的姓,她怕我活不到多大,就没有给我起名字。”
“那我给你起一个吧,你姓许,叫许忠信怎么样,这个名字听着干净多了,没人再会说你脏了。”
“如果真的能凭借一个名字定义就好了,不过难听死了,就这样吧。”
蒋穆瑾带着许忠信杀回了蚀蛊门,蒋泊风不知道的是,他之前看到的蛊虫,都是蒋穆瑾想让他看到的。
如今的蒋穆瑾,已经完全掌握了所有蛊虫,不管是是杀人的,控人心智的,甚至是救人的,蒋穆瑾都掌握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比蒋泊风高的不止一个层次。
蒋泊风欲要再给他种蛊虫,被蒋穆瑾反种。
蒋穆瑾:“你的那些破虫子算什么,这是我专门为你炼的中害蛊,好好享受吧。”
蒋泊风先是神昏,随后又产生了视听和幻觉,甚至能看见鬼影,听见鬼声,如临大敌般,不停的想要自尽,却都被蒋穆瑾拦下。
蒋穆瑾:“我最恨的就是你,我娘生了我,虽然她想杀我,还抛弃了我,但我不怪她,如果我被一个我厌恶的人囚禁十年我也会这么做。但你就不一样了,你自私还狠毒,不过没关系,我会比你更狠,本来想让你永生永世都尝尽苦楚,可是我不喜欢给人留下反咬我的机会,所以只能斩草除根了。”
蒋穆瑾亲眼看着蒋泊风被蚀肉蛊啃食的只剩下一具骨骸,才扬长而去,许忠信还留在原地,看着这对父子,竟不知为何就替蒋穆瑾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