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今跟着陆衡走进闲静书院,看到大理寺的人已经开始检查现场,他们将所有学生和夫子扣住,一一做口供。很多年纪小的学生没见过如此阵仗都哭闹起来,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也脸色煞白,就连一旁的夫子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大理寺的人竟敢像审问犯人一般审问我等,岂有此理,我们乃圣上钦点的夫子,这些学生都是官家子弟,你们欺人太甚!”一位夫子忍不住大声怒斥大理寺的人,却也无人理会。
“阿澄呢?”云今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云澄,她心里有些怕,带着哭腔问一旁的陆衡。
陆衡连忙安抚她,“先别急,阿澄从不惹事,肯定不是他,我帮你找找。”
刚说完,云今便看到了从屋内做完口供出来的云澄,“阿澄!”
云今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冲过去抱住云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你吓死我了!”
“阿……阿姐,你怎么来了?”云澄看到迎面扑来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感受着云今的抽泣,心中不免有些酸涩,他轻轻拍着云今的后背,温声安慰道:“我没事的,阿姐,你别哭了。”
云今这才缓过神,她用巾帕擦了擦眼泪,仔细检查云澄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看到他安然无恙,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眼泪却因为惊忧过度而止不住。
陆衡也在一旁安慰道:“没事的,我就说阿澄准没事吧,快别哭了。”
“陆大人,您来了,”刑部张大人协助录口供刚从走出屋外,看到陆衡来了连忙上前跟他说明情况,“大理寺的人已经开始一一录口供,等大家都录完口供就能走了。”
“死的学生是谁?”
张大人轻轻叹了口气:“是礼部一位大人之子。”
“因何而死?”陆衡与张大人走到一边谈论案件,他不想让云今听了夜里做噩梦。
“具体还要等仵作验完,但是听说是从书塾后院的假山跌落,头部连续撞到假山石,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可有人看到具体情况?”
“还在核实,但最先发现他的是书塾的一位学生,”张大人将自己的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了陆衡。
“何人?”
“是一个叫陈白的学生。”
陆衡听完后没再说话,不知怎的,他隐约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上次他见到过王立带人欺负陈白,便向云澄询问过陈白的情况。陈白是刑部一位负责文书的陈大人独子,因小时候发高烧留下病根,一条腿有些瘸,因此从小到大常被同窗们嘲笑。但陈大人从小便将他教的很好,陈白为人善良,从不与人产生矛盾,即使是在上次被王立欺负的情况下,也依旧默默承受。
暮色降临,橙红色的夕阳吞噬着整个天空。人们也逐渐疲惫了下来,大理寺的盘查工作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整个书塾仿佛被隔绝开来一样,听不到院外的任何动静,只是时不时有侍卫从院外跑进屋内传递重要信息,又匆匆离去。等在院内的人除了惶恐外,只剩下精疲力尽。
院中所有的人都被一一询问完记录下了口供,当最后一个人出来时,陆衡听到了院中众人的喘气声。
“终于结束了。”
“想赶快离开这里……”
“再过一会儿就天黑了,天黑了会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云今看着身边的云澄一言不发,担心他是不是被吓到了,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云澄抬眼看着云今,告诉她自己没事。
云澄想到自己刚刚与同窗赶到时,注意到陈白衣角的血迹,心中有些疑惑,陈白距离死的那人还有些距离,并且他当时是吓得跌坐在地的模样。云澄也注意看过,陈白身上应是没有受伤的,那他衣角的血迹从何而来?
“肃静!”
大理寺卿在侍从的围绕下缓缓走出,他站在一旁看着院中众人,对着身边的手下点了下头,一道响亮而又严肃的声音熄灭了院中刚刚燃起的火苗。“目前所有人都已经核查完,但仍未有结论,从明日起闲静书塾暂停授课直至此案完结,所有人应当配合大理寺查案,不得泄露半点与案件有关的内容,若有违抗,定当严惩!”
院中无人说话,一片寂静,唯有风的声音在狂啸。那位大理寺卿满意地看着院中的情况,开口道:“都回去吧。”
院中众人仿佛在一瞬间得到释放,都一个劲的往门外走去。云今带着云澄走在后面,陆衡在人群外等着他们。
“安安,我送你们回去吧,”陆衡看到二人走进,拍了拍云澄的肩膀说道。
“陆大人留步。”
还没等云今回答,几人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众人回头,发现是那大理寺卿。云今见状,开口道:“阿衡,不必担心我们,公务要紧,”说完便领着云澄先行离去。
陆衡与身边的张大人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等到院中人都走尽才向这大理寺卿走去,“顾大人有何吩咐?”
“陆大人说笑了,顾某哪敢吩咐陆大人,只是想请陆大人帮个忙。”
朝中人人都知道这大理寺卿顾显是个极其圆滑之人,他在朝中从不树敌,也并无党派,总是能够明哲保身,而他的厉害之处便是因为他是彻头彻尾的“墙头草”,但说来也怪,虽说他为人一般,但他办案是有一套的,因此一直以来大家对他褒贬不一。
“何事?”陆衡警惕地问。
“陆大人也知道,大理寺作为此案件的主审,有诸多事务要处理,人手确实不够,考虑到闲静书塾中的学生大多都是官员子弟,如同犯人般将他们带到大理寺问话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刑部既然有着协理之职,不知陆大人能否协助一番,在案件询问环节,帮忙去将学生和夫子请来?”
一旁的张大人一听,眼皮一跳,这明显是个大难差事,这顾显自己不愿得罪那些官员,让刑部去帮他带人,真是打得好算盘!想到此处,他连忙出声提醒陆衡,“陆大人,他……”
张大人话还未说完,陆衡便出手打断,他缓缓开口道:“顾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陆某并不介意亲自拦下这得罪人的事,只是有一要求,在大理寺办案期间,我刑部必须有人全程参与,有任何消息都需要有人通知我刑部,履行顾大人所谓的‘协助之职’。”
陆衡说完也不着急,他静静地等着顾显考虑完。
片刻后,顾显冷静地回答道:“行,我答应你。”
“告辞。”
得到满意答复后,陆衡便带着张大人离开了书塾。在回刑部的路上,张大人忍不住问陆衡:“陆大人,为何答应这顾显?这得罪人的差事可是会影响陆大人仕途的。”
“相信张大人也听出了顾显话中之意。我们与大理寺一同办案过多次,每次都被这‘协助之职’限制着,任何消息都比大理寺慢一步知道,最后所有的功劳都是大理寺的,而我刑部众人却是默默无闻。虽然此案件审理却应由大理寺,但若我刑部连主动权都没有,那便也失去了能够制衡大理寺的能力。因此,这次我答应顾显,便是要让刑部能在此案中有足够的主动权,不再受这‘协助之职’的束缚。”
张大人听着陆衡的话,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不免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陆衡一般。
“张大人,我希望你能全程参与此次案件,和大理寺一同办案,”陆衡看着张大人坚定地说道。
张大人看着陆衡,思虑片刻,诚恳地伸手作揖道:“是。”他心中对这个曾经有些看不上的尚书之子,有了些佩服,自己愿意相信他这一次。
云府外。
云柏和余和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两个孩子,一听到闲静书塾出事了,余和笙便急的要往那赶。好在清芷回来报信,告诉家里云今已经过去,余和笙这才稍微安下心。等到云柏处理完公务回来,她便和云柏一直在府外等着。
都城之中从来都是藏不住秘密的,闲静书塾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当下全都城热度最高的事情,众人都在猜测那位学生是怎么死的。
“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余和笙轻声嘀咕着。
“夫人放心,不会出事的,阿衡也在,”云柏出声安慰着。
“老爷,夫人,小姐他们回来了!”清芷指着从远处驶来的马车,激动地迎上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云柏看到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地从马车上下来,一边搂着在一旁泣不成声的余和笙,一边说道。
云澄看着为自己担心的家人,瞬间也红了眼睛。
一旁的云今连忙开口,“父亲,母亲,我和阿澄饿坏了,我们快进屋吃饭吧。”说完便牵着余和笙的手走在前面。
在云柏和余和笙的注视下,云今和云澄用完了晚膳,一家人因为下午的事都一言不发,不知道要说什么。云澄心情也十分低落,虽然死的那人并不是善类,但看到他头破血流的死状,云澄还是有些觉得胆战心惊。更何况,看似无辜的陈白,为何衣服会占有血迹?
云今回到房间后,仔细回忆在路上云澄说的情况。云澄说他跟陈白并不熟悉,只是那次偶然看到王立带人欺负过陈白,出手帮过他,也就是陆衡看到的那次。之后,与此人也并无过多来往。但云澄说,死的这个是跟王立关系很好的人,经常跟他一起欺负同窗。
不知怎么的,云今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她隐约觉得此事并不简单,特别是那个陈白。为何一个腿瘸的人能够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假山附近,这是巧合吗?为何死的学生刚好是跟着王立一起欺负同窗的人,这也是巧合吗?
云府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锦之不知为何,谢毓朝突然在云府门口让马车停下。
谢毓朝刚从宫中忙完,在路上听到了今日下午闲静书塾的事,他本也没太放在心上,却听暗卫来报说云今也在闲静书塾内。
为何但凡有点什么事,云今总能与其有所牵连呢?谢毓朝忍不住对云今产生怀疑,却也不知道怎么的,脑海中浮现的是云今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