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暗恋 第10章 第 10 章

陈又一的印象里，这好像是肖家洋唯一一次拒绝她提出的要求，毕竟她能求到他的次数也不多。

二人扎实的冷战了很久，确切的说，是陈又一单方面宣布友情破裂，肖家洋倒是没受什么影响，每天冷漠的上学，冷漠着回。

后来又是怎么和好的，陈又一实在是记不得了。

无非是过年过节，院里的大人小孩都聚在一起，欢乐的气氛到了，陈又一就自然而然忘了这茬。

到达北京站，肖家洋没能赶来，实验的数据还没有核实校对清楚，他无法离开。他抽空间隙给陈又一打来电话说清楚就很快挂断了。

陈又一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跟着人流一齐往出口走去，无论是高铁站，还是北京的机场，陈又一都走过了无数次，这个她高中咬着牙拼了命也要来的城市，她也的确在这里，尽情的挥洒着她的青春与眼泪，诺大的城市，拥挤的人潮，只要她隐匿其中，就无人可窥探她的喜怒哀乐。

陈又一现在住的地儿，是她毕业时和大学室友一起合租的，这一住就住了快8年了。大学室友段芷薇前些年都和她住一起，后来结婚搬走了。

段芷薇是个个头小小的女生，留着齐刘海，典型的邻家妹妹型。

在大学期间，段芷薇就在聚会上对肖家洋一见钟情，但因为不在一个学校，日常很少见面，也就一直停留于暗恋欣赏阶段，毕业后，肖家洋来找陈又一的次数频繁了，连带着段芷薇也能三五天的见到这个沉默却温柔的男生，他总是安静的站在门外等着，有时候给陈又一带了东西，也只是拜托室友拿进去。

他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淡气质，但段芷薇感觉，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冷淡，只是享受一个人相处的时间。

肖家洋在门外安静的等，段芷薇在屋内来来回回的看，陈又一看着他俩，恨不得一巴掌把段芷薇推到门外！

“他又不吃人，只是话少闷葫芦而已，你怕什么！”陈又一对段芷薇的办事效率感到非常着急，“我听说他大四那年，有个追他的女生，直接在校庆会上当众告白，这事儿当时不都传到我们学校来了。这样一比，你说你这喜欢也太窝囊了，守着我这么好一个亲戚资源，一点没利用上。”

曾经她们还住一起时，陈又一向她煽风点火，怂恿她追上肖家洋。

“我做不来这种事，况且我觉得他也不会喜欢我。”段芷薇拉过一个沙发抱枕抱住，“我从认识他开始，就没说上过几句话，说不定他压根儿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怎么会！我经常跟他提到你啊。”陈又一鼓励的说道，“你对自己自信点，不信过会儿他来，你问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段芷薇被陈又一的玩笑逗笑了，一扫不开心，她看着陈又一认真的说道，

“其实我真的觉得你俩更合适，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在一起不是挺好吗。你偏偏····”

“姐姐，要我跟你说多少次。”陈又一翻个白眼无奈的躺在沙发上，“我和肖家洋是不可能的，我们俩太熟啦，熟到····总之，我喜欢谁，也不能喜欢我亲兄弟啊！”

段芷薇终究没有追上肖家洋，也许是陈又一提段芷薇的意图太明显，又或者是肖家洋自己察觉到什么，此后，肖家洋再没有上过楼，每次都只站在楼下打个电话让陈又一下楼。段芷薇后来也和同事谈了恋爱，火速结了婚，就搬离了合租的公寓。

陈又一住习惯了这里，也没再和别人合租，随着她的工作慢慢步入正轨，她的工资足以支付个人所有的开销，毕竟，她除了顾着自己，也没有其他人可顾了。

待她回到家修整一番，已经过了12点，她站在窗口看了一眼远处依旧灯火明亮的写字楼，映衬得天空都是一片深红，她“刷”的一下拉过了窗帘，将自己隔绝在黑暗之中。

躺在床上，陈又一依旧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里总在放映着从小到大的各种画面，仿佛是要再经历一次，看看自己是否漏掉了什么，年少的自己，张扬，欢脱，每天快乐得只顾自己撒欢打闹，大学快毕业，正当她张开双臂准备大施拳脚之时，她的父母突发意外，将她拉入了无尽的深渊中，至今，她也没有想要挣脱出来，她不再想要浪迹天涯，天涯太远，她没有力气前行，她也不想行侠仗义，现实已经给了她最沉痛的教训，她只想缩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与熟悉的人和事，过一天，算一天，带着父母留下的唯一的自己。

陈又一无论怎么回忆，都找不出一丝异样。

付棠，那个永远要争做大姐大的女孩，两个女生每日疯癫，可真的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会马上变成小女孩，躲在陈又一身后哭鼻子。付健，从小不着调不爱学习，特别怕小虫子，大一暑假回家时，陈又一抓了一只蟑螂扔到付健衣服领子里，气得付健大骂，“陈又一你大爷的，亏我还想过你要是没人要，我可以勉为其难把你娶回家，你等着孤独终老吧你！”这才被其他人知晓他居然对陈又一起过“歹念”，被拉到院中严刑拷打了一番。

王嘉阳，因为比他们都大一些，读书后，在学校里他们从没有交集，只在院里玩闹时会出现，再加上王嘉阳一向稳重，和他们泼猴性格不一样，王嘉阳也是很少参与他们的打家劫舍。大胖，齐东东，柯旭，小时候都是玩得很好的，可是上了初中，不在同一个学校后，大家也都只是在院里碰上，会一起聊聊。

肖家洋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在陈又一的眼里，没有什么不一样，小时候他就爱嘟着嘴，一副受气包的样子，看不惯陈又一付健他们的坏行为，但依旧每天会默默地跟在身后，他们使坏，他就看着，小学快读完了，他突然成了老师眼里的乖学生，成绩优异，人见人夸，本身肖家洋的话就少，被扣上了“乖学生”的帽子后，他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似乎是在维持他优等生的人设，一直持续到现在。

所以这样的一群人，陈又一怎么会将他与“爱情”关联上，即使从小到大，总有身边的人会将他们几个胡乱牵线，王嘉阳和付棠，付棠和肖家洋，付健和陈又一，陈又一和肖家洋，错综复杂的红线，牵得比月老的还要精彩。

虽然他们都会去解释，但往往都是一笑而之。谣言太多，解释，只会累死自己。

可是王婉婉的话却不一样，“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过往的人，总是劝说他俩“合适”，揣测肖家洋的眼神“有问题”，她都可以一一反驳回去，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肖家洋的陪伴，是一种无声的告白，而她自己，也将这种陪伴习以为常。

是啊，他们都有了归宿，唯独她和肖家洋，她是无心恋爱，那肖家洋呢？他又是因为什么，一直单身至今，那个才听说的暗恋女孩，又会是谁呢？肖家洋这些年长时间泡在实验室，如果那个女孩不在内，那，还会是谁？

这个问题她不解决，可能一晚都睡不着觉，当机立断，她摸上了手机。

“结束了吗？”陈又一和肖家洋的工作都是经常会忙到很晚，所以这个时候给肖家洋发消息，只要他没睡，都会回。

果然，消息很快回了。

“刚锁门”

“准备开车回去？”

“不，住所里，明天继续”

······

陈又一实在不知怎么问出口，拿着手机发呆，消息过来了。

“睡不着？我过来找你？”

“不用了，已经躺下了。”

“嗯”

······

再次无言，陈又一从未觉得和肖家洋的聊天会如此困难，她换了个姿势，打算直接切入。

“嘉阳哥也结婚了，堂主也和柯旭在一起了”

“嗯”

“对了，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我认识吗？”

陈又一等着，时间似乎都冻住了，就在陈又一耗尽耐心打算继续再问时，手机亮了。

“不认识”

搞定！睡觉，陈又一随意草草聊了两句收场，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只要是她不认识的女孩，那应该就是肖家洋读研以后工作上遇到的，那一定就是和他一样优秀，严谨，对自己未来有清晰规划的女生，这样的女生和肖家洋站在一起，陈又一想想画面，都觉得般配。

肖家洋关掉手机屏幕，站在实验楼的空地上吹着风，白天这里停满了车，此时空空荡荡，只独独一人一车留在这里。

这样的夜晚他早已习惯，从学校到酒店，从学校到公寓，从研究所到酒店，从研究所到公寓，他的路线单一到已经不需要开导航，他都清晰的清楚，什么时间段，走哪条路不堵车。

肖家洋承认自己如陈又一所说，是个无聊的人，学生时代的他认为，学生只需要学习好，就可以掌控自己可以支配的自由，他要打球，他要去看电影，看漫画，他都有足够的底气去提出自己的需求，父母没有理由干涉他，因为他已经是全年级第一，后来，他要考去北京，他要留在北京，父母更加没有理由去操控他，因为他优秀到可以自己支配自己的人生，没有人敢对自己无法到达的领域进行控制，直到他要去美国，他以为他彻底实现了自由。

他想要给那个一直宣称“寻找自由”的女孩看看，他选择的路，才是最正确，最能触及自由的路，而她，不过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他的人生，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进行，待他学成归来，他会留在她喜欢的城市，他会告诉这个女孩他的心意，在他们都足够成熟，足够有阅历后，这个女孩的点头，一定才是经得起考验的。

然而事与愿违，当他匆匆赶回国时，他看到的，是一个被折去羽翼，被闪电抽中，被雷雨击打的一个破碎的身体。她已经没有了灵魂，那双曾经总是荡漾着水波的眼睛，再也没有跳动过光芒。

他哪里都不能去，一旦他离开，这个女孩就会坠落。

他会彻底失去她。

肖家洋看着远处逐渐泛白的天空，叹息了一口气，摸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