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 叶氏打开那个花布包, 只见里头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盒擦脸的胭脂,旁边两朵花, 想来是给梅香姐妹两个的。mengyuanshucheng
叶氏笑了,“这孩子倒有心。”说完,她把东西都给了梅香。
梅香脸红了, 没说话。明朗咳嗽了一声, “阿娘, 您歇会吧, 我去看会子书。”
梅香把那银簪递给叶氏, “阿娘,这个东西太贵重了, 我暂时也戴不上, 您帮我保管着吧。”
叶氏想了想,接下了簪子, “也行,这簪子得等你十五岁了才能戴呢,我先给你收好, 以后,统统都给你做陪嫁。说起来,黄家也算大方了,等闲人家, 有几个会买银簪子给新媳妇插戴呢。”
梅香顿时脸更红了,扭着衣角不说话。
叶氏见女儿脸红了,不好再打趣,正色吩咐梅香,“如今你和茂林定亲了,以后,他就是你这辈子的依靠。黄家与王家不同,茂林他没有亲娘,后娘能顾个大面就好了,衣裳鞋袜这些事情,以后你都要用些心。就像,就像你日常照顾明朗一样,样样都想到头里。如今做得周全些,以后进门了,你日子才能更好过。”
梅香听见叶氏训话,顾不得害羞,忙坐直了听,等叶氏说完了,她点头答应,“阿娘,放心,我等会子就来给他做双袜子,他的鞋样子,我也没有呢。”
叶氏叹了口气,“这要是亲娘,今儿就会把茂林的鞋样子留下了,也省得我们没处下手。那行吧,你先做双袜子。”
叶氏把胭脂和其中一朵梅花样式的绢花给梅香,“这两样你收着,这花和刚才你婆母给的那一朵一样的,好看是好看,就是颜色太艳了。你先收好,等你阿爹满了周年你才能戴,你妹妹的这一朵放我那里。”
梅香看了看那盒胭脂,“阿娘,这个,我也用不上呀。”
叶氏笑了,“这个东西不比花,花戴在头上人家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若是哪一天精神头不好,擦一点点胭脂,气色能好上许多,谁也看不出来。你收着吧,我用不上。以后你再上街,到时候天凉快了,你每天擦一点,也让茂林看见你没有浪费他的心意。花放一放,最多颜色淡一些,倒不会坏。胭脂可不能放太久,会坏了的。”
在以前,叶氏并不与女儿说这些男女相处之道。但自从女儿退了亲之后,叶氏发现,女儿之所以对王存周意见那么大,就是因为她对王存周并无一丝男女情义,全是因为父母之命接受这门婚事。
没有情义,意见相左时,就会互不相让,最后两败俱伤。
女儿又定了亲事,叶氏见这一对小儿女互相很有些好感,且女儿一年比一年大,趁着这个时候,多教她一些道理,以后跟女婿也能和睦相处,那样日子才能越过越美。
见女儿如今开了些窍,叶氏心里高兴,让梅香去歇息会,自己带了兰香回房了。
叶氏回房后,打开了自己的妆匣子,把那根银簪放进去。
叶氏的妆匣子里有不少东西呢,她出嫁时,韩敬平手里颇有些私房,给她买了几样首饰。叶老太太把韩敬平给她买的银簪子和银耳环都陪嫁给她,还另外买了一对银耳环和一个银戒指。成亲后,韩敬平每年都会在她生日当天给她买样东西。这么多年,叶氏积攒了不少首饰,大部分都是清一色纯银的好东西,只有几样不是纯银的。
她仔细数了数里面的东西,暗自盘算,哪些给两个女儿当陪嫁,哪些以后传给儿媳妇们。
叶氏见的银首饰多,眼睛毒辣。她见杨氏给的那根银簪子异常闪亮,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忙拿起那根银簪子,走到窗户眼那里仔细观察。看了半天后,叶氏忽然大怒,把簪子一扔,“岂有此理!”
兰香已经睡着了,听见叶氏的怒吼,被吓醒了,睁着惊恐的双眼咕噜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叶氏强压住怒火,走到床边安抚了小女儿,“乖乖,快睡吧。”
等兰香再次睡着之后,叶氏捡起那根银簪子,再次左右细看。没错,这根簪子,掺了锡,不是纯银的。
叶氏刚才发怒,是以为黄家定然会买纯银的。这会子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难道黄家本来买的就是掺了锡的?并不是杨氏在中间做手脚?
若是黄家买的本来就不是纯银的,是不是并没有那么重视女儿?茂林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叶氏深深吸了一口气,此事不能莽撞。
等梅香醒来后,叶氏装作无事一般,照常该干什么干什么。
今儿是逢集,叶氏因为女儿的大事,难得没有上街,田里地里菜园里都妥当的很。叶氏就坐在廊下,看着梅香给黄茂林做袜子。
叶氏把从认识黄茂林开始的所有事情都捋一遍,她确认,女婿心里是看中女儿的。梅香受伤,当时非亲非故的茂林又是买肉又是买糕点,还天天上门帮着干活。这样好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
黄家家底殷实,亲家黄掌柜为人和气,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大儿子娶媳妇插戴,如何会买根半真不假的簪子,一根真的,黄家也不是买不起。
叶氏左思右想,越发确定这里头有人弄鬼。亲家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这些事情。茂林是个孩子,他的亲事自然是父母做主。哼,跑不了,定是杨氏那贱人在中间捣乱。
叶氏想明白之后,心里不再生气。她原来以为是黄家不把女儿当回事,所以才暴怒。只要黄掌柜和女婿把女儿看得重,一个后娘,心里怎么想的她并不在意。且等着吧,过几日再跟你算账。
再说黄家,黄茂林回去的路上,嘴一直咧着。今儿碍于规矩,他一句话都没跟梅香说。梅香从西屋出来时,只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就那一眼,黄茂林就觉得梅香定然是心里极高兴的。临走的时候,梅香怕羞,也没出来送他,但这也阻挡不住黄茂林内心如同吃了蜜一样甜。
啊,我跟梅香定亲了。黄茂林真想大声喊出来,看着前面一群长辈,他又紧紧闭住了嘴巴。
这下子好了,他又搓搓手,我们有了名分,以后做什么都方便,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回到家之后,黄炎夏就睡下了,他今儿喝多了。黄茂林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知道下一回梅香见到他会怎么跟他说话,跟以前一样一本正经,还是像今儿晌午一样红着脸?黄茂林一会儿傻笑,一会儿长吁短叹。
第二天一大早,黄茂林总是心不在焉的。黄炎夏看出了儿子的心意,想着今儿家里也不是太忙碌,索性放他出去半天,省得总是丢了魂儿似的。
“茂林,你如今是韩家女婿了。你丈人不在,你媳妇受了伤,你丈母娘一个人定然忙碌的很,以后背集的上午,你就去韩家看看,若有什么活儿,你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黄茂林高兴的立刻站了起来,“阿爹,我能去?那,咱们家能不能忙得过来?”
黄炎夏想了想,“去吧,家里还有我和你阿娘呢,两天去一个上午,多的也不行,咱们家事情也多。”
黄茂林高兴地直点头,“一个上午就够了,多谢阿爹。”
黄炎夏笑了,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他思绪恍惚,忽然想到十五年前。那个时候,他刚做了郭家女婿时,整日也是这样巴心巴肺的,总是让大哥给他干活,然后偷偷跑到郭家去。
黄炎夏是家中幼子,他上头只有哥哥,且黄炎斌比他大了十几岁。他定亲时,侄子都十岁了。黄炎斌照顾弟弟,黄炎夏每回想去郭家,黄炎斌都给他打掩护。
拉回了恍惚的思绪,黄炎夏对黄茂林说道,“如今做了人家的女婿,就要眼睛头亮,你把人家闺女放在心上,人家才会把你当亲儿子疼。”
黄炎夏知道,韩家缺壮丁,儿子若三两天上门去帮忙,韩家孤儿寡母必定会把儿子视作自家人,这样关系才能越来越好。儿子没有亲娘,多个丈母娘疼他也是好的。
黄茂林想着自己是新女婿头一次上门,空着手去也不合适,就跟黄炎夏商量,“阿爹,我带些豆腐去行不行?”
黄炎夏摆摆手,“去吧,把家里剩下的千豆腐带二斤去,豆腐渣随意你舀。我可提前给你说好,以后你三天两头要去的,可不能次次去都这么大方。”
黄茂林嘿嘿笑了,“阿爹放心吧,韩家也不比咱们家差。”
黄茂林回房间换了身衣裳,想了想之后,他把自己的钱匣子打开,把郭氏留给他的首饰用块红布抱了起来,都揣进怀里,然后去豆腐坊拿了剩下的豆腐和豆腐渣,与家里人打过招呼后,就往韩家去了。
等黄茂林走了,杨氏笑道,“当家的,茂林这才做了韩家女婿,就要上门干活去了。”
黄炎夏嗯了一声,“亲戚之间,互相帮衬些也是应该的。他如今去的勤快一些,等他两个小舅子长大了,能不帮衬他?”
杨氏笑了,“还是当家的有成算。”
黄炎夏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韩家两个儿郎都在读书,若以后能读出个成果,有个功名,儿子也能跟着沾光。就算读不出功名,小哥两长大了,定然也和姐夫亲。亲戚亲戚,能相互帮衬,越走越近,这才叫亲戚。若只是一味占便宜,那叫个甚的亲戚。
想到这里,黄炎夏又想到了杨家。算了,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不和他们计较了。定不能再让红莲进门了,不然以后杨家更贴的紧。
黄茂林一路走得飞快,没人的时候,他恨不得跑飞起来。大黄湾离韩家岗六里多路,大小伙子跑起来,鸡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到了青石河岸边,黄茂林放满了脚步。他眼睛尖,老远就看见正拿着铁锨在田埂边站着的叶氏。
黄茂林快步走过去,“婶子在忙呢。”
叶氏如今看黄茂林真是处处都满意,“茂林来了,我来看看田里的稻子。都熟的差不多了,过几天我家也要开镰了。你们家什么时候开镰呢?”
黄茂林想了想,对叶氏说道,“婶子,我阿爹说梅香妹妹受了伤,让我以后背集的上午来给婶子帮忙,到时候,我也能给婶子割稻子。”
叶氏愣住了,顿时感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亲家果然是个有情义的人,黄家父子这样仗义,看得还是女儿的颜面。看来,这簪子的事情,定然和爷儿两个没关系了。
叶氏温和地对黄茂林说道,“我要说不让你来吧,也是客气话。如今我家里,正缺人手呢。只是,你来我家,你家里能忙的开吗?”
黄茂林笑了,“阿爹说了,亲戚亲戚,就得互相帮衬。我家里再忙不开,总比婶子家里好一些。这个时候,咬咬牙挺过去,两家都把稻子收了,才能过个好年呢。”
叶氏心里越发感动,把铁锨往肩上一抗,“走吧,跟我回家去。梅香昨儿就想给你做鞋,但没有你的鞋样子。等会儿让他给你量量尺寸,以后你的衣裳鞋袜,都让梅香给你做。”
黄茂林高兴地搓搓手,“那我以后买了布来,劳烦婶子和妹妹了。”
叶氏笑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就不用跟我们客气了。”
叶氏一边和女婿说话,一边和路过的族人打招呼。
梅香再次定亲,韩氏族人立刻都知道了。大伙都为梅香高兴,一来是感激梅香当日勇斗疯牛,救了家里的娃儿。二来,如今外头有人疯传什么韩家姑娘是母老虎母大虫的话,很是不好听。若是梅香不赶紧定亲,以后说不定会影响族里的姐妹和侄女们。
众人见到黄茂林都客气地打招呼,叶氏逐一教他认人。有许多人黄茂林都认识,以前是做生意,如今自己是晚辈,他越发客气。
等到了家之后,才进门楼,叶氏就喊,“梅香,来客了。”
梅香听见叶氏叫她,慌忙丢下手里的活计,带着妹妹出来了。
再一看,是黄茂林来了,她脸红了一下,“黄大哥来了。”
叶氏笑了,“以后要改口,叫茂林哥。”
叶氏说完,也不逼着女儿立刻就叫,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堂屋。
梅香接过黄茂林手里的豆腐,又去给他倒了杯水,明朗听见了,带着弟弟从西厢房出来了,给黄茂林躬身行礼,“姐夫。”
黄茂林吓得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不用这样,不用这样,又不是外人。”
叶氏笑了,“你莫行这样大的礼,吓着你姐夫。”
明朗笑了,“头一回改口,我想着总得正经些。”
以前黄茂林日日过来干活,明朗也能看出些门道。但阿娘和姐姐都不说话,他也就不说什么。如今终于定亲了,有了正经名分,今儿头一次姐夫独自上门,他自然要敬重些。
明朗又请黄茂林坐下,“姐夫过来,黄大伯知道不知道?”
黄茂林见明朗不行大礼了,坐下与他一起拉家常,“就是我阿爹叫我来的,看看你们家有什么事情我能搭把手。”
明朗虽然在读书,也不是不通庶务。特别是韩敬平没了之后,他非常关心家里的田地。眼见着马上就要开镰了,明朗准备好了要和阿娘一起下田割稻子。
郎舅二人说着话,梅香坐在一边并未插嘴,叶氏去西院给牛和驴添些草料。过了一会子后,叶氏回来对梅香说道,“梅香,你给茂林量一量尺寸,以后给他做衣裳鞋袜也趁手。那估摸着做的,总是不妥帖。”
梅香应了,回房后拿了量尺寸用的尺子,让黄茂林起身,给他量了各种尺寸的大小。
梅香一脸正经,在他身上比划来比划去,黄茂林却满脸通红。除了上次鬼使神差摸了下头发,他再没跟梅香这样近距离接触过。梅香的整个人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两只手在他身上到处比划,似乎还有一股香气窜进他的鼻孔。想到明朗还坐在一边,他浑身崩的紧紧的,目视前方。
量过了尺寸,梅香见他仍旧双手平摊,浑身紧绷,站的直直的,噗呲笑了,“量完了,你快坐下吧,别傻站了。”
黄茂林立刻又扭手扭脚地坐下了,梅香拿着鞋样子回了房间。
郎舅两个说了一会子话后,黄茂林对明朗说道,“明朗,你且去读书吧,我去问问婶子,家里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干的。”
叶氏正好进屋,听见这话,忙客气道,“你今儿头一回来,怎么能让你给我干活,要干也得等两天,今儿真没有什么事情。”
黄茂林又坐下了,梅香收拾好了鞋样子,也出来了。
叶氏吩咐女儿,“梅香,你去看看晌午做什么菜,明朗,你也去读书吧,我跟你姐夫说说割稻子的事情。”
姐弟两个以为叶氏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嘱咐黄茂林,都听从阿娘的吩咐,各自忙碌去了。
叶氏见儿女们都出去了,兰香还小,不用避着她。
叶氏旁敲侧击地问他,“茂林,昨儿你阿娘给梅香插戴了一根银簪你晓得吧?”
黄茂林点头,“我晓得,我阿爹说了,我们家买不起金簪子,就买了根银簪。我阿爹给了二两三钱银子,阿娘带着妹妹去镇上买的。”
叶氏想了想,“就是那一日?你阿娘还跟我打招呼了?”
黄茂林点头,“是的呢,婶子好记性。”
叶氏没有看黄茂林,一边捋着手里的棉线,一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对他说道,“茂林,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告诉你。昨儿你阿娘插戴时,说是纯银的。但那根簪子,并不是纯银的。若是金子掺了假,我还真认不出来。但银子掺了锡,且还掺了那么多,不是我狂妄说大话,那等假货,再瞒不过我的眼的。”
黄茂林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婶子,果真有此事?”
叶氏抬头看向他,“你莫要生气,此事不能嚷嚷出去了。若被人知道了,梅香的脸往哪里放?王家知道了,还不要捂着鼻子笑话我们。”
黄茂林的脸涨红了,忽然,他躬身给叶氏作揖,“婶子,都是我的不好,我应该自己亲自去买的,让梅香受委屈了。”黄茂林今儿自己改了口,不再叫大妹妹,而是直接叫梅香的名字。
叶氏摆摆手,“你坐下,我知道你对梅香好,自然不会是你的意思。这个事儿,怕是咱们不能私自了了。”
黄茂林想了想,对叶氏说道,“婶子,您把那簪子给我,过几日,我自会给婶子一个交代。另外,这事儿不能瞒着梅香。婶子,我以后要与梅香一起过日子的,什么事情,自然都要经过她的同意我才好办。”
叶氏高兴地点点头,“簪子是小事,你有这番心意,我心里再没有不满意的。”
说完,叶氏对着兰香说道,“去把你姐姐叫来。”
梅香正在厨房里查看家里有什么菜,听见叶氏叫她,踩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屋。
“阿娘,您叫我有什么事情?”
叶氏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你坐。”
梅香才坐下,黄茂林不等叶氏开口,自己先对她说道,“梅香,我对不住你。”
梅香疑惑道,“茂林哥,你说这话作甚?”
黄茂林忍着羞愧,“昨儿给你的那根簪子,是假的。”
叶氏忙在一边打圆场,“也说不上假,就是掺了些锡。”
梅香愣住了,过了半晌后,她笑道,“不过一根簪子,既是你们家给我的,不管真的假的,我都喜欢的很。”
黄茂林摇头,“当日买簪子时,是给了足足的钱的。如今簪子不是纯银的,却对外说花了纯银的钱。咱们才定了亲,我怎么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婶子,劳烦您把那根簪子给我吧。后头的事情您就不用担心了,都交给我来处置。”
叶氏进屋把簪子拿了出来递给他,“茂林,你莫要冲动。能在家里处置了,就莫要说道外头去。你们才定了亲,若是闹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黄茂林点头,“婶子放心吧,定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说过了簪子的事情,梅香见黄茂林仍旧有些气上头的样子,忙劝他,“茂林哥,不过一根簪子,这过日子,又不是看一根簪子。我昨儿给你做了双袜子,你等着。”
说完,她跑回房,把袜子拿了出来,“我也不晓得你脚多大,估摸着做的,你回去了试一试。今儿量了你的尺寸,以后定然就能可着大小做了。”
黄茂林接过了袜子,“辛苦你了。”
梅香偷看了一眼叶氏,笑着对黄茂林说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黄茂林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递给梅香,“梅香,这是我阿娘留下来的东西,我也用不上,都给你吧。”
梅香疑惑地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叶氏也看到,忙对他说道,“茂林,梅香还小呢,你阿娘留给你的东西,你自己先管着吧,她毛手毛脚万一弄丢了或者弄坏了,岂不是对长辈不敬。”
跟叶氏的私房比起来,郭氏的这点东西并不算多。黄家虽然也算宽裕,黄炎夏也不是个小气人,但郭氏毕竟去的早,也没攒下多少东西。
黄茂林对母女二人说道,“婶子,这东西我也用不上,再放都放坏了,给梅香收着吧。”
叶氏笑了,嘱咐女儿,“既然是你婆母留下的,你好生收着,等你出门子的时候再一并带过去。”
在乡下,大姑娘小媳妇们有几件银首饰就很了不得了。这虽然是旧的,但好歹也是银的。
梅香点点头,“那我就先收着了,茂林哥,那根银簪子,你好生跟你阿爹说,莫要冲撞了长辈。”
黄茂林点头,“放心吧,我不会闹的。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我后娘那个人,看似和善,你们以后可要注意,她但凡满嘴好话,定是要使坏。且她心眼子又多,总是做一副好人样,中间又隔着我弟弟妹妹,让人防不胜防。”
叶氏沉吟了一会,对黄茂林说道,“你年纪还小,不能和她明着闹。我看她是个要脸面的,看样子也只能使一些小心思。这样的人,大事上防着就可以了,小事上不用和她多费心思。你们两个以后只管好生过日子,多孝敬你阿爹,旁的事情,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实在无能为力,也就罢了。”
黄茂林再次点头,“还是婶子说的在理,不说她了,我今儿来,是来给婶子帮忙的。过几日就要开镰了,有没有什么我能干的事情?婶子别跟我客气,要是我来了一上午,什么活儿都没干,我阿爹知道了定要骂我。”
叶氏笑了,“既这么着,梅香,你去门口稻草垛里扒一捆里面的好稻草,让茂林搓草绳圈,咱们家一个都没搓呢。”
梅香起身,对黄茂林说道,“茂林哥,你跟我来吧。”
黄茂林笑着起身,“婶子,那我们出去干活了。”
叶氏目送一对小儿女一起出了门,笑了笑,然后低头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梅香和黄茂林一起到了大门外,大门外有两剁麦草和一剁稻草。稻草垛还是去年的,外面的一层风吹日晒,都已经变色,只有扒那最里头的,才是比较好的稻草,韧劲足,搓出来的草绳圈结实耐用。
收割稻子的时候,用草绳圈捆割过的稻子,再挑到稻场上去。一挑稻子一百多斤呢,草绳圈要是不结实可不行。
庄户人家的小子,十岁的样子就开始学搓草绳圈。刚开始搓的不结实,但可以用来捆稻草。等干得熟练了,就能捆刚割过的稻子了。
二人走到稻草垛旁边,梅香要去扒稻草,黄茂林忙拦住她,“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呢,我来。”
梅香也不逞能,就在一边看着,“你身上是好衣裳呢,可别弄脏了。”
黄茂林脑袋正扎在稻草垛里,“不妨事的,你站远些,等会儿灰大,别眯着眼睛。”
等扒出一捆好稻草之后,黄茂林身上沾了不少稻草和灰尘,梅香忙摘下挂在腰间的手帕,给他掸灰,又把他头上的稻草也清理干净。
黄茂林站在那里,笑眯眯地任由她弄。梅香才把他收拾干净,黄茂林伸出手,在梅香头上也捏出一根稻草碎屑,“看吧,稻草沾到你头发上了”,他趁机还摸了摸梅香的头发。
梅香忙笑着拍掉他的手,“别作怪,咱们快回去吧。”
黄茂林仍旧笑眯眯的,“好,咱们回去。”
不用梅香动手,黄茂林拎起那一捆稻草就先往院子里走,梅香跟在身后。
刚进大门,叶氏正好走到厨房门口,“你们就在门楼里搓吧,把大门关上。梅香,你跟茂林一起干吧。”
院子里有太阳,大晌午怪晒人的。门外人来人往的,黄茂林和梅香才定了亲,人家定会看热闹一样,叶氏索性让他把大门关上。
梅香搬了两个小板凳,黄茂林干活,她打下手。黄茂林如今搓的草绳圈很是不错,他家里每年两季收割用的草绳圈都是他搓的。
梅香如今还有些恍惚,不晓得这定了亲和没定亲有什么区别。
黄茂林一边搓草绳一边低声问她,“梅香,我给你买的胭脂好不好用?”
梅香红了脸,“昨儿才买的,今儿还没来得及用呢,闻起来倒是怪香的。”
黄茂林眯着眼睛笑,“你喜欢不喜欢?”
梅香有些扭捏,嗯了一声,“喜欢,就是,这个怪费钱的,以后别买了。”
黄茂林看了看院子,空无一人,忽然把头凑过来对梅香说道,“只要你喜欢,我就给你买。我听说这东西经用,买一盒够用一年呢。”
梅香赶忙用手抵着他的额头,把他的脑袋推向一边,“好生说话,靠这么近作甚。”
黄茂林手下还在搓草绳,自然不好挪位置,只是稍微坐正了一些,“你近来也不上街,有没有缺的东西,我明儿给你带回来。”
梅香想了想,“我的针顶坏了,我阿娘的那个比我这个粗一些,我戴了总是掉。你要是有功夫,给我带个针顶回来吧。一文钱可以买两个呢,我等会儿给你钱。”
黄茂林笑着瞥了她一眼,“再说给钱的话,我就嘎吱你痒痒了。”
梅香呸了他一口,“不要就不要,都晓得你黄少东家手面大,我也沾沾光。”
黄茂林高兴地直点头,“这才对,我的光,以后只给你一个人沾。”
梅香何曾听过这种话,顿时脸羞得通红,“你再没个正经,我不和你说话了。”
黄茂林咧嘴笑了,“好好,我不说了,你别走。我好容易来一趟,你陪我说会子话,我说笑话给你听。”
梅香腻了他一眼,“你能说什么笑话。”
黄茂林眯着眼睛笑,“昨儿街上可出了件新鲜事儿......”
两个人就在门楼里,絮絮叨叨叽叽咕咕,黄茂林一边熟练地搓草绳圈,一边和梅香说话。他混迹街面一两年了,见多识广,又是诚心逗梅香高兴,把满肚子的笑话都往外倒,听得梅香总是笑个不停。
梅香虽然能干,但她以前出门少,现在就算出门,也不和人闲话,哪里知道那些市井里的笑话,听得大开眼界。
等一捆稻草搓完了,快到晌午饭时刻了,叶氏早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梅香本来是要去给她烧火,叶氏拦住了她,叫了明朗去烧火。
黄茂林用稻草把所有草绳圈都连在一起,好大两捆,一起放在门楼房顶上垂下的挂钩上。
梅香拿扫帚,把地上散落的稻草扫干净了,倒进厨房烧火。然后打了盆水,给黄茂林洗脸洗手。
叶氏做好了饭,让明朗把小饭桌挪到堂屋中间,让黄茂林坐在东边的位置。
平日小饭桌都是靠墙的,娘儿几个围着坐。
黄茂林客气,不愿意坐东边,叶氏按下他,“你来是客,又给我干活,这里就该你坐的。但你以后要常来的,我就不请人陪你了。今儿也没做太多菜,咱们娘儿几个好生吃一顿饭,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整日客气。”
黄茂林听见叶氏这样说,只得坐下了。
等吃过了饭,黄茂林和叶氏几人打过招呼,直接回家去了。
走到半路上,黄茂林在思索簪子的事儿。若不是里头牵扯到梅香,他真想直接去找舅妈。
黄茂林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家,若阿爹能处置了,最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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