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集市, 吃过了早饭, 杨氏把自己和女儿淑娴都收拾得体体面面的,带上黄炎夏给的二两三钱银子,一起往镇上去买银簪子。mengyuanshucheng
杨氏今儿想给女儿买一朵花戴,韩家丫头得一根银簪子, 她女儿买朵花总行吧。
到了镇上后,杨氏直接去了镇上唯一一家卖胭脂水粉和钗环绢花的店,老板姓刘。
杨氏和淑娴一进门, 老板娘刘太太立刻迎了上来, “哟, 黄太太来了, 您可是稀客。”杨氏因为是黄炎夏屋里人, 平安镇认识她的人也多。
生意人嘴巴甜,刘太太见到妇人就称太太, 女客们听到了心里也高兴。正经论起来, 大家不过都是普通人家的婆娘,哪里就能称太太了。
杨氏笑着与刘太太打招呼, “刘太太生意兴隆。”
刘太太笑道,“承蒙您吉言了,黄太太今儿想要些什么?这是家里大姑娘, 看看,又斯文又秀气,黄太太会养孩子。”
杨氏眯着眼睛笑,“我今儿来想买根银簪子, 刘太太帮我看看?”
银簪子可是大生意,刘太太顿时笑得脸上像开了花一样,“黄太太请跟我来,我们才得了几个好花样呢。不知太太是给谁买的?我们有梅花样的、莲花样的,还有并蒂莲的。有纯银的,有银掺了锡的,银包铜的这两天没有了。”
杨氏笑了笑,“我们家大郎要成亲了,给女方插戴用的。”
刘太太立刻满口吉祥话,“哟,恭喜恭喜,这可是大事,得挑个好的。”
刘太太拿出一个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里面一溜的十几根银簪子。平安镇的人大多买不起金簪,故而刘家从来不卖金簪子。那东西成本大,又不好卖,能买的起金簪的,都去县里买了。
杨氏看了那一溜银簪子,左边六根摆在一起,右边六根和左边六根一模一样,每个花样两根。
杨氏问了左边那根梅花样的,“这根多少钱?”
刘太太笑了,“左边这是纯银的,这一根,得二两二钱银子。”
杨氏想了想,又问刘太太,“您这里有绢花没?我先给丫头买朵花。”
刘太太立刻放把托盘放到柜台下面,又拿出另外一个大托盘,掀开红布一看,嚯,二十几朵绢花齐齐排在上面,红的、黄的、粉的,真是好看呀。
淑娴顿时眼睛都亮了,盯着那托盘都挪不开眼了。
杨氏笑着看向女儿,“乖乖,你自己来挑一朵吧。”
淑娴抬起头看向杨氏,有些不太确定,“阿娘,是要给我买吗?”
杨氏摸了摸她的头,“给你买一朵花,给你嫂子买一根银簪子。你先挑一朵花,挑过了,你去看看你大哥豆腐卖完了没,要是卖完了,咱们一起回去。”
淑娴高兴地点头,立刻开始挑了起来。花太多了,都好看的很,淑娴觉得自己眼睛要看花了,都不晓得要挑哪一朵。
杨氏笑着看女儿在每朵花上看来看去,爱怜地对她说道,“那粉红的就别要了,黄色的和大红的,挑一朵。”
淑娴最后挑了一朵大红的石榴花,庄户人家,都偏爱大红。
杨氏问刘太太,“这花几文钱?”
刘太太笑了,“四文钱。”
杨氏替淑娴把花儿带上,笑着把她打发走了。
淑娴走了之后,杨氏对刘太太说道,“刘太太,您这里买东西,客人的事儿,总不会有人来打听吧。”
刘太太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哎哟,黄太太,您尽管放心,客人来我这里买了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除了我当家的,我再不会跟第三个人说的。”
杨氏点了点头,“您再给我看看银簪子吧,我倒觉得,这右边的比左边的更亮堂一些。”
刘太太笑了笑,“您喜欢什么样的就拿什么样的,千金难买心头好,价钱倒是其次。”
杨氏最终挑了朵梅花样的银簪子,还给梅香另外也买了一朵绢花,大红色梅花样式。
刘太太根据杨氏的吩咐,把两样东西包在一起,杨氏付过了钱,在刘太太的一堆恭维话中,笑眯眯地离开了。
杨氏离开刘家店铺后,直接往菜市那边去了。
她刚走到,发现黄茂林正在给客人称豆腐,淑娴乖巧地坐在一边。
等买豆腐的客人走了,杨氏对黄茂林说道,“茂林,我们是等你一起还是先回去?”
黄茂林想了想,“阿娘,您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没卖完呢,等会还要和对面韩家婶子打个招呼再走。”
黄茂林说完这话,盯着杨氏,杨氏被他看得挪开了眼,感觉怀里的簪子有些发烫。不过几息的功夫,杨氏也笑看黄茂林,“对面卖菜的就是韩家娘子?那我也得去打个招呼。”
黄茂林点点头,“有劳阿娘了。”黄家即将要去韩家提亲,杨氏是继母,见到叶氏自然要主动打招呼。
对面叶氏看到一个妇人走到黄家兄妹身边,她虽然不认识杨氏,也猜出这大概是黄茂林的继母。
杨氏满脸带笑地走了过来,“韩家大妹子,我是黄家豆腐坊掌柜的屋里人,姓杨。听说我们茂林平日多得您的照顾,我这边给您道谢了。”
叶氏忙起身,客气道,“嫂子客气了,茂林是个好孩子,他也没少帮我们呢。”黄家还没正式上门提亲,两个人暂时就装作普通相识,只字不提亲事。
杨氏笑得越发灿烂,“这样才好呢,以后更能相互照应。”
叶氏也含糊着应了,旁边的杜氏也起身打招呼,并把自己的凳子搬给杨氏坐。
杨氏急忙摆手,“二位不用客气,我是去刘家买东西,来看看茂林,见到二位我就觉得亲切,过来打个招呼。你们忙吧,我带着丫头先回去了。回头有空,咱们再好生聚一聚。”
叶氏和杜氏也不强留她,双方别过,杨氏又回到对面去了。
黄茂林打发继母和淑娴一起回去了,他看见妹妹头上的花,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等杨氏走了,杜氏小声和叶氏说话,“妹妹,这个杨氏,看着倒是和气。若是真和气倒也罢了,就怕是个笑面虎,那咱们梅香可要当心了。”
叶氏心里也有些担心,看了看对面的黄茂林,“不怕,只要女婿好,一个继母,又不是亲娘,到时候小两口有了孩子,自然是婆娘和孩子亲,这个里外还是分得清的。况且,黄家还是黄掌柜当家呢。茂林有手艺,又能干,是个好孩子。若错过了这个,梅香说不更好的人家了。除非一直等,等到明朗有了功名,但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杜氏点点头,“妹妹说的也有道理,就算这婆娘表面爱装个好人,总比连好人都不装的要好。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她也掀不起太大风浪。”
叶氏沉默了半晌,悠悠说道,“熬到分家就好了,我就不信,她放着亲儿子不跟,要跟茂林一起过。”
杜氏心里想黄掌柜肯定是要跟大儿子的啊,难道两口子要分开。但她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唉,这亲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呢,总会有些不如意的地方。只要女婿好,旁的,次一些也无妨。
杨氏回家后,黄炎夏正在院子里忙活。家里有作坊,每日都有许多琐碎的事情干不完。
见杨氏母女回来了,黄炎夏问她,“买好了?”
杨氏笑着嗯了一声,“当家的,今儿我带去二两三钱银子,买簪子花了二两二钱,刘家的绢花好看,我给淑娴买了一朵,给韩家丫头也买了一朵,一朵四文钱,还剩九十二文钱呢。这刘家也是呆板,一文钱的利都不肯让。”
黄炎夏看见女儿头上那朵石榴花,笑了,“这花真好看。”
淑娴抿着嘴笑了,“阿爹,什么时候去韩家?我能去吗?”
黄炎夏是个疼孩子的人,淑娴乖巧听话,又是唯一的女儿,他从不大声对她说话。听见女儿这样问自己,他也低下了声音,“得先找人去韩家传话,咱们家定好去提亲的日子,然后才能去,不能呼啦吧就去了。提亲时你就别去了,等过几日你哥哥定了亲,就是一家人了,你若是想去,随时都能去,也能让你韩姐姐到咱们家来玩。”
淑娴想了想,“听说韩姐姐家里活多,她忙的呢。”
黄炎夏笑着对女儿说道,“那倒无妨,你可以跟你哥哥一起去玩。你成日一个人在家里,也去找族里那些姐姐妹妹玩玩。”
杨氏见父女两个说的高兴,把那簪子拿出来给黄炎夏看了看,“当家的你看,这簪子是梅花样的,和媳妇的名字都一样。”
黄炎夏笑了,“你有心了,茂林晓得了,定会感激你的。前儿他还跟我说呢,让我告诉你,你别担心。他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总归是一家人,弟弟妹妹可是亲的。”
杨氏眼神闪烁,“这孩子,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倒要当家的传给我听。”
黄炎夏低头干活,“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要脸面怕羞的时候,能说这话已经很不错了。”
杨氏笑着收起了簪子,“那倒是的。”
夫妻两个说了一阵子闲话,杨氏把簪子送回房,趁着黄炎夏在院子里忙活,从房内一个隐秘的地方掏出一个小匣子,往里面塞了块约莫一两重的碎银子。
黄家动作快,再次托李氏上门与韩家通气,定了个好日子,预备上门提亲。
到了提亲那一日,黄炎夏叫上了自己的亲大哥黄炎斌和大嫂唐氏,带上杨氏和黄茂林一起,先去镇上找了周媒婆,带了一些尺头、二斤糕点和二斤肉,然后往韩家岗去了。
叶氏得到了消息后,今儿哪里都没去,一大早和梅香一起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吃过了饭,把几个孩子收拾的体体面面的。
庄户人家虽然规矩没有那么重,但韩敬平毕竟不满周年,这个时候定亲,还是不能太打眼了。若不是梅香才退过亲,叶氏定要再拖一拖才行。
退了亲之后,男女双方其实都憋着口气,谁先定下合适的人家,谁就能免受口舌的压力。为了这个家,梅香没少遭受风言风语,故而叶氏做主,在热孝里把亲事定下,等梅香十六岁时,韩敬平满了四年了,到时候再出门子,也算守了四年父孝,谁也没得挑。热孝里成亲的都有,别说定亲了。
梅香夏日的裙子也就那三两套,叶氏挑了那套黄色的,给她戴上银耳钉,腰上系一条帕子,给她脸上涂了香膏子,头发上摸了头油,收拾的干净清爽。
收拾好了几个孩子,叶氏让梅香先去了趟茅房,然后就把她关在了房里。
叶氏又嘱咐明朗,“今儿是你姐姐的好日子,你也别读书了。你们就在堂屋看着妹妹,我去请人来,一会子黄家来人了,你帮着招呼客人。”
明朗点头应了,叶氏出门去叫人。
黄家今儿要来提亲的事情,叶氏提前通知了大房和二房,韩文富和韩文昌必定也是要请的。
叶氏先去了大房,崔氏是梅香的亲祖母,自然是要到场的。
见老三家的来请,崔氏撇了撇嘴,“这亲事又是你们私自定下的,也没问过我老婆子,来叫我作甚?难道让我去收聘礼?”
叶氏陪笑道,“阿娘说笑了,今儿不过是来提亲,哪里就这么快扯到聘礼了。再说了,咱们家嫁女儿,聘礼自然是都给孩子带过去的。”
这话说的韩敬义和董氏脸上不大自在,大房两个女儿的聘礼,可没少被他们克扣。大女儿还好一些,因是头一个孩子,嘴巴巧,敢说会说,大房两口子不敢克扣狠了,多少给她带了一些回去。这也是常理,庄户人家养女儿,账算得精细,谁也不愿意做赔本买卖,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轮到春香就可怜了,因她是个丫头,且头上已经有个姐姐了,出生时遭到崔氏和韩敬义夫妇的百般嫌弃,糊弄着养大了,一向不得宠爱,胆子也小。她婆家就是看中她老实才来提的亲,就那么点子聘礼,都被大房克扣完了。等春香出门子,到时候还不晓得这两口子怎么圆这个脸。
崔氏哼了一声,“我老婆子今儿身上不爽利,且歇一歇再说。”
叶氏忙惊道,“阿娘哪里不舒服?是我的不是,不晓得阿娘身子不爽利。既然阿娘去不了,这也没得办法,我去请二婶和七婶去吧,等事情忙完了,我再来看阿娘。大哥大嫂今儿要是有空,也去坐坐。我还要去叫人,就先走了。阿娘,您老好生歇着。”
叶氏说完,笑眯眯地走了。
崔氏气结,她不过是拿个乔,这憨婆娘居然当真。这,若让苏氏和欧氏占了先,我老婆子的脸往哪里放。崔氏心里清楚,只要苏氏去了,就可以代表韩家所有女眷,她去不去已经不重要了。
崔氏气得拍了下桌子,在家里磨蹭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面子重要。和老三家的拿乔是自家的事情,但今儿若她和大房不去,外人定然猜测她的几个儿子不合,连孙女的婚事都不通知她,到时候就丢脸了。
想通了之后,崔氏立刻起身回房换了衣裳。带着韩敬义和董氏,呼啦啦一起往三房去了。
等崔氏到三房时,韩文富和苏氏、韩文昌和欧氏以及韩敬奇夫妇都来了。周氏还把莲香带来了,正在西屋陪着梅香。
崔氏才一进门,叶氏立刻慌忙上前扶着她,“阿娘,您今儿身上不利索,怎地还是来了?我还说等事情办完了,我带着孩子们去看您呢。”
众人都起身和崔氏打招呼,韩敬义夫妇也和两家长辈见礼。
苏氏笑得温和,看向崔氏,“二嫂,您哪里不舒服?来,跟我们坐一起,咱们老妯娌一起说说话。这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身上病痛不断,医也医不好,只得慢慢苦熬。”
苏氏身子不好,大伙儿都知道,人家却二话不说就来了。崔氏整日活蹦乱跳的,今儿倒不爽利了。众人都明白她又在拿乔作妖,也不点破她。好在她还没糊涂到家,知道家丑不能外扬。
崔氏尴尬地笑了一声,坐在两个妯娌之间。欧氏是她亲妯娌,最了解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曾说话。公婆不在了,大哥也死了,你个贱人就整日作天作地。儿子们被你作的一盘散沙,你自己倒是越吃越胖了。哼,当年若不是我没有年纪合适的儿子,小姑子那里还能轮得到你。
苏氏是族长太太,一向心宽,从不计较这些小事情,仍旧温和地和二人一起说话。
叶氏忙着给众人上茶、上点心,明朗在一边伺候着几位长辈。梅香,梅香一直在房内。
才说了一会子话,忽然听见院子里有个女声笑着喊韩家娘子。
叶氏忙出去看,只见镇上的周媒婆身后跟了一群人,带了礼物,正站在院子里。
还没等叶氏开口,周媒婆笑着拉住叶氏的手,“韩家娘子,喜事喜事。”
叶氏笑着对周媒婆说道,“婶子和诸位大老远的来,先进屋喝杯茶吧。”
杨氏妯娌二人与叶氏笑着打招呼,屋里面,韩敬义兄弟出来了,把黄家兄弟一起迎了进去。
黄家人又给诸位长辈见礼,双方寒暄过后,分宾主坐下。
周媒婆喝了口茶之后,就开始发挥她的特长,“韩家娘子,诸位,听闻贵府千金待字闺中,黄家也有少年郎业已长成,欲聘贵府千金为妻,今儿少年郎也来了,韩家娘子好生看看,你们两家门当户对,孩子都个顶个的好,定是门好亲。”
周媒婆知道两家已经通了气,她就是个摆设,传个话而已,这会子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别看周媒婆不识字,但她是经年的媒婆,很能拽文,经常一通话唬得一些没见识的人一愣一愣的。
周媒婆一席话说完,叶氏看向了苏氏。崔氏又生气,我是你正经婆母,你看她作甚。
黄炎夏不等叶家人说话,自己先开口了,“诸位长辈,韩家弟妹,我们家是诚心求娶,还请应亲。”
韩文富笑了,“大侄子远道而来,先歇一歇,稍后再议也不迟。”
女方家要表示矜持,这样的态度也正常。
黄茂林今儿也是个摆设,跟在长辈们身后一句话不说,只管端坐在那里,谁看他都冲人笑。
韩家人都认得他们父子,倒也不生疏,很快就一起说家常。就这两天,已经有人家开镰了,很快,各家都要一头扎进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收割稻子。一年两次紧张的农时,家家户户都非常重视。
汉子们说的热火朝天,妇人们在苏氏的带动下,也没冷过场。苏氏虽然温温柔柔,不像崔氏那样咋咋呼呼,但她一向以理服人。在关键的问题上,她从不退缩,也不让步。处理族里妇人之间的争端时,她能抓住关键,该打打、该罚罚,她罚起人来,那可是毫不留情,跟韩文富一模一样。
双方一起说了一会子话之后,叶氏起身,与众人打过招呼后,准备去厨房准备晌午饭。
黄茂林的大娘唐氏见叶氏起身去厨房,就知道今儿这门亲成了。时下规矩,若有心应下亲事,女方家自然会留饭,若无心,就敷衍了事,男方会知难而退。
唐氏忙起身,“弟妹,我与你一起去吧。”
周氏忙按下唐氏,“上门是客,怎能劳动您动手。”
说完,周氏对董氏说道,“大嫂,您是长嫂,您在这里陪着诸位长辈说话,我跟三弟妹去准备晌午饭吧。”
周氏说的正合叶氏意,她一个人做这么多人的饭,还真有忙不过来。平日有梅香帮忙,今儿她不想让梅香下厨。她一向与周氏交好,也不想和董氏一起做饭。
妯娌两个一起往厨下去了,叶氏笑着感谢周氏,“多亏了有二嫂了,不然我一个人长八只手也要抓瞎。”
周氏摆摆手,“嗨,咱们两个还说甚。以后我们莲香出门子,你做婶子的想偷懒我也不答应呢。”
妯娌两个一边哈哈笑一边准备晌午饭。
叶氏提前准备了许多饭菜,在询问过苏氏的意见后,叶氏预备今儿晌午备两桌席面,男一桌女一桌,两桌上用一样菜,男客桌上再加一坛子酒。
叶氏自己买了一条肥瘦相间的上等五花肉,杀了两只公鸡。这个季节,天天都有人在青石河里或水渠里逮鱼,有些人家嫌吃鱼费油,叶氏用鸡蛋和人家换了两条大鱼。有了这三样硬菜,再把黄家带来的肉切一部分,和着缸豆、青豆、辣椒和茄子炒,哪一样拿出去也不丢人。再把那黄瓜、韭菜和鸡蛋一起各炒两样,空心菜和苋菜清炒,一个桌上上一盆番茄汤,每个桌都能凑齐十几个菜,招待最贵重的客人也不过如此了。
因要分两桌,叶氏提前把西厢房那一间空屋子收拾了出来,从隔壁明锐家里借了一个八仙桌和四个条凳。
叶氏掌勺,周氏帮着烧火打下手,该择的菜叶氏都提前准备好了,做起来快的很。每样菜她都按两个桌的分量来做,做好了直接装盘。
梅香在房里带着妹妹和莲香一起说话。
莲香悄声对梅香说道,“三姐,黄家姐夫个子真高。看着瘦,每日竟让能挑着豆腐担子走那么远。”
梅香笑了,“别瞎叫。”
莲香用手帕捂着嘴吃吃笑了,“三姐还跟我弄鬼,头先他每隔一天到三姐家里干活,我都知道了。幸亏他及时来提亲,不然那些长嘴巴的人又要说三道四了。”
梅香用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那些人嘴巴不好,别跟她们学。我头先给你的花样子,你都看明白了没?”
莲香直摇头,“那么多,且得看一阵子呢。”
说完,她忽然低下头,凑到梅香耳朵根子旁边说悄悄话,“三姐,我听说茴香那里有个并蒂莲花的花样子,三姐要不要学一学?”
梅香斜眼腻她,“你想学就去学,带上我作甚。”
莲香忙甩了甩手帕,“嗨,我一时半会又用不上。三姐这说了人家,马上不就要给姐夫做衣裳鞋袜,再做个荷包什么的,总得有个应景的花样子,这并蒂莲不正正好。”
梅香伸手去拧她的嘴,“把你这巧嘴分一丁点给春香姐姐就好了。”
莲香一边笑一边闪躲,“春香姐姐也太老实了,大娘整日心里不顺气就打她,整日跟个丫头似的。还不如赶紧嫁出去,早日在婆家生两个儿子,站稳了脚跟,不比在大娘手底下好。”
梅香立刻笑骂她,“快些住嘴,什么生儿子不生儿子的,让二伯娘听见了,看不打你。”
莲香性子爽快,哈哈笑了,“这还是我阿娘跟我说的呢。”
姐妹两个说话的功夫,厨房里,叶氏妯娌两个齐动手,很快就备齐了两桌菜。
晌午饭准备好了之后,收拾桌椅,请长辈和客人上座。男客这边,韩文富、韩文昌带着韩敬义兄弟招待黄家兄弟和黄茂林,明朗也被拉上了桌,挨着黄茂林坐。
女客那边,苏氏和崔氏、欧氏陪着黄家妯娌以及周媒婆,叶氏往梅香屋里送了饭,让她别出来,带着两个妹妹在房里吃。
叶氏怕梅香今儿要出来接受,在梅香房里隐秘的角落里放了个带盖子的小马桶。那小马桶涮洗的干干净净,还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下午,一点味道都没有。
叶氏和周氏把男客这边饭菜酒水和茶水都上齐了之后,带着明盛一起,也到西厢房吃饭去了。
堂屋里,黄炎夏端起酒杯,给韩家两个长辈敬酒,再次表达求亲的意思。饭都一起吃了,亲事定然是要应的,但仍旧要再求一遍才行。
韩敬平不在,韩文富和韩文昌做主,喝过了黄炎夏的酒,应下了这门亲事。
亲事既然应下了,以后就是亲戚了,韩文富也开始说一些长辈该说的话。
“黄家侄子,你在咱们平安镇是出了名的能干,如今养的儿子也如你一般,是个可靠的。但我们梅香丫头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干,既然定下了亲事,以后就相互帮衬。亲戚亲戚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不可学那等小家子气的人,给自家孩子委屈受。”
黄炎夏忙表态,“七叔尽管放心,我家里和睦的很。虽说茂林不是我现在屋里人生的,母子两个也从未红过脸。该是茂林的,我一样不会差他的。以后媳妇进了门,自然不会给她委屈受,我们家就喜欢能干的孩子。”
韩文昌也正色对黄家兄弟说道,“既然是实在亲戚了,我也敞开了说话。敬平是我亲侄子,他去了,他的孩子们就是我的孙子孙女。平安镇就这么大,黄家侄子你整日走街串巷,什么事肯定瞒不过你,梅香这孩子因和王家八字不合,退过亲。你们既然来求亲,以后定然不能再提此事,以免伤了和气。”
黄炎夏再次表态,“二叔只管放心,这孩子合该就是我家的人,谁先来都没用,得看缘分。”
黄炎斌立刻端起酒杯火热气氛,“两位叔父真是慈善长辈,这样关爱族里后辈,能与韩家做亲,也是我们黄家的福气。”
韩家男丁们也纷纷客气,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气氛越来越热络。
黄茂林在一边,时常给明朗夹菜,并不多话,韩家长辈见他知道照顾小舅子,心里很是高兴。
女眷那边就更热闹了,崔氏刚才被苏氏抢了先,这会子忙着和黄家人说话,商议后面的事情,以彰显自己亲祖母的地位。
苏氏笑而不语,这个堂嫂,就得多鞭策她两回,她才能走正道。
杨氏今儿话并不多,事事以唐氏为先,见双方说到后头换庚帖下聘的事情,笑问叶氏,“弟妹,今儿怎地不见梅香,我还给她带了根银簪子呢。”
众人一听,知道这是婆母要给新媳妇插戴。
叶氏笑了,“今儿人多,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就没让她出来。等会子吃了饭,我带她来见见两位嫂子。”
一顿饭吃完,这亲事算是定下了。庄户人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黄炎夏直接把黄茂林的庚帖给了韩文富,韩文富让叶氏把梅香的庚帖也给了黄家人。
杨氏听说堂屋里都换了庚帖,立刻改口,“亲家母,梅香呢?”
叶氏这会子自然不能再拿架子了,立刻把女儿带了过去。
梅香今儿穿的体面,从西屋出来后,叶氏让她给堂屋里众位长辈见礼。梅香大大方方的,按照叶氏教她的方式,一一屈膝行礼。
这边见过了,叶氏不顾黄茂林傻不愣登的眼光,又带着女儿去了西厢房。
一进门,杨氏立刻拉着梅香的手没口子地夸赞,“看看,多好的姑娘,长得又体面,又能干。最后落到我们家了,我们茂林真是有福气。今儿我来,也没给你带什么好东西,这根纯银簪子和绢花,给你平日里使。”
说完,她把那根银簪子插到了梅香的头发里,还把那朵绢花别在旁边。虽然这样的佩戴有些不伦不类,梅香也忙低声屈膝行礼,“谢过大娘。”
众位女眷又轮番对着梅香一顿的夸,夸完了梅香又夸莲香。这样的日子里,除了夸赞,再没别的话了。
定过了亲事,该说的也说完了,黄家人就要告辞,韩家人一再相送。
黄茂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了好远之后,趁着长辈们不注意,几步冲了回来,把一个花布包塞到叶氏手里,“婶子,这是我给梅香和兰香买的。”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定亲啦,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上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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