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下车,略过音频中一大段杂音的时间,谢屿耳机内的声音这才刚刚开始播放。
谢屿戴着一只蓝牙耳机,顺手将另一只配套的塞入许清河耳中,伸出食指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别急着发问,认真听完这首歌。
许清河还没明白他这突然的举动是要做什么,耳畔就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
这首歌是前些天谢屿和肖小贝共创的,作为寻音中学和因音诊所合作的宣传曲,就算听的次数不多,许清河至少能够哼出最有记忆点的那几句。
许清河为谢屿的举动摸不着头脑,再配合上他的动作,他难掩面上的疑惑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给我听这首歌?”
谢屿没有着急跟他解释,而是和他一同坐在单元楼旁小公园的长椅上,这几天冰雪消融,椅面已经被社区的志愿者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曲结束,谢屿才有机会插话道:“你再听听接下来的这段音频。”
说是音频,谢屿还是给了它充足的面子,毕竟小狸猫在音频之下还补充了几张作为证据的手绘图,不难看出他给出的所谓反抄袭的证据有多粗制滥造。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将那几张手绘图的照片递给许清河,让他同自己一起评判。
许清河毕竟是正经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即使现在从事的工作并不专业对口。
但从小练就的乐感告诉他,这其中的相似之处根本构不成抄袭的成分,就连小狸猫给出的手绘图,也有不专业的成分掺杂在内。
只是,谢屿用作宣传曲的歌的确令他莫名熟悉,但在当下敏感的氛围内,若是和谢屿说出他的心里话,也太不合时宜了。
再联系上之前在专车上谢屿拧眉故作严肃的表情,作为音乐创作者,任谁扯到抄袭这事,都不会有好脸色。
谢屿当然忍不了,小狸猫这家伙作为他主播时期的同行,人气不知比他高了多少倍,怎么还会揪着因音诊所这刚起步没多久的小账号不放。
“这家伙自知理亏,甚至不敢把反抄袭的证据音频和那首歌的音轨对齐。”谢屿光是捕捉到这一点,就仿佛胜券在握,“你听过他说的那首歌吗?”
谢屿明知故问,小狸猫指控抄袭的歌曲,是他早年刚毕业还在做全职主播时,一首热度相对其他作品较高的自创曲目。
许清河作为铁粉,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也不知这首歌伴随了他多少个夜晚。
而这回轮到身旁的人对他做出噤声的手势,直到他将谢屿这首唱腔还略显青涩的歌回味完毕,才扬起唇角眉眼含笑。
“我很喜欢这首歌,但是只戴一边耳机不尽兴,能让我再听一遍吗?”
冬日含风的阳光几乎不带温度,但谢屿光是看着许清河沐浴在此之下的面庞,心里痒痒地像是有一株嫩芽破土而出。
几年前埋下的种子,在今天得到了充足的养分,像是在回馈辛勤园丁似的,终于具象化地报答了他。
在许清河心中,即使他认为谢屿的创作能力已经足够惊人,但还是没有唱作人能够超越他对闲鱼的喜爱。
这个素未谋面的主播,说谢屿抄袭了闲鱼的作品,却并没有给出有力的事实依据,事情实在是蹊跷,且准备得太慌乱,所谓证据音频中,甚至还有他未消音的人声。
该不会是想要恶意竞争的同行?
许清河还在思考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才和谢屿说出了自己推敲得出的结果。
“依我所看,这两位主播的共同点是从未在观众面前露过脸,小狸猫那边我通过粉丝剪辑的直播回放来看,是个身高大概175,体重大概175的青年男人。”
谢屿若有所思:“所以这是一位正方体男士?”
许清河在说出这串信息时过于专注,只是陈述事实,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数据着实有些荒谬。
但事实就是如此,在外形处于劣势,且专业水平和作品都不如闲鱼的情况下,许清河甚至想不通,他为何能在这几年间累积数目如此可观的粉丝。
许清河刚将自己的心声全盘托出,得到了谢屿百思不得其解的附和。
但在知道许清河是闲鱼铁粉的情况下,他必定给自己上了一层浓厚的粉丝滤镜,若是要在因音诊所的账号下澄清,还需从小狸猫那边的破绽开始寻起。
人红是非多,这话必然也适用于小狸猫本身,都不用潜入敌军,就能在互联网的大数据中搜寻到关于他的一些负面言论。
既然是悄然调查,二人自然不能暴露踪迹,而他们在娱乐圈积攒的最大人脉,也就是纪舒派上了用场。
纪舒最近正巧忙完复出演出,休息期刚闲下来不久,就接到了二人十万火急的求助。
谢屿甚至不等他将一长串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明白,就急匆匆地打去电话。
诊疗结束后,他俩的关系已经和好朋友无异,且这家伙知道自己的秘密,就更加能够作为这棘手事件的帮手了。
许清河此时已经回家准备吃午饭,谢屿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一股脑将这两重身份的苦衷倾诉而出。
纪舒听得为他捏了把汗,替他揭露最关键的一道坎:“你打算怎么用闲鱼的身份澄清呢?”
谢屿始终认为时机还未成熟,本想再让他们之间的事再小火慢炖会,反正作为同事的日子还长,未尝等到事业蒸蒸日上,有底气能够在经济和精神生活上,都能够将许清河照料好的时候,再坦白自己的心意。
但这突发事件砸在二人的头上,无意识成为了身份揭露的催化剂。
谢屿为此苦恼得不行,甚至在纪舒这个吃瓜前线人,举例了好几个圈内艺人类似情况的解决方法之后,都没从中汲取到一丝可用的经验。
“你是不是弄错重点了,咱们首要的难道不是要证明闲鱼和谢屿都是清白的吗?”纪舒嘴里叽里咕噜的,一听就是在享用午餐,“你要记住,要营造出闲鱼和谢屿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这就够了。”
纪舒这时才在细细阅读,谢屿这仅仅一个小时就光速整理出的反抄大盘,里面不乏有些对于纪舒来说是天书的专业知识解析。
省略了看不懂的部分之后,纪舒在脑内飞快地回想先前在圈内有没有过类似的成功案例。
列举几个之后,谢屿扶额苦笑,试图捂住他滔滔不绝的嘴:“要不然我去许清河那里一起商量,你别暴露我的身份就成。”
许清河此刻刚吃上外卖,身边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个饿鬼,同时他带来的还有待处理的工作。
“然后呢,他不得不实名露面澄清了,虽然这只是小说情节,现实中不会有……”
纪舒说起圈内的瓜就停不下来,再在和许清河说一遍也完全不嫌麻烦,许清河不得不分神关注他谈话间的关键信息,最终采纳了纪舒傻傻说漏嘴了都还没发现的最后一个建议。
“就这样做吧,我们可以跟闲鱼协商这事。”
许清河采纳的那条建议,若是在有过相关经验的人眼中,无疑是最有力的澄清方式。
但就关于协商的问题,两人在电话里聊得热火朝天,导致许清河并没有注意到一旁停止进食的谢屿,他在得知这个再也不能撤回的结果之后,濒临崩溃得好像随时都会倒地不起。
在场的人都怀揣着自己的小私心,许清河的尤为明显,甚至几乎不着一丝遮掩,向纪舒说出了原本的目的:“咱们既然要表明立场,必须实名澄清才够,这样对方迫于舆论压力,自然会自知理亏。”
纪舒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若是能见到一旁紧张得手脚发凉的谢屿,估计得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几个巴掌。
对不住兄弟,事情好像朝着你最不愿意面对的方向发展了。
谢屿找借口去厕所,许清河的执行力一如既往地强大,关上门的瞬间,闲鱼微博后台就收到了几条新的私信。
小狸猫那几条未读消息,他甚至在解决午饭之前,都不想点进去看,虽然只过了几个小时,对方还没开始第一轮催促。
但hehe的消息是要第一时间回复的。
hehe:闲鱼,关于小狸猫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
hehe:【丑鱼大哭】这对于我的工作生涯很重要,能不能加个微信,我给你发我跟同事谢的初步澄清策划文件。
谢屿自然不容拒绝,连忙用空闲的手机号创了一个新的微信小号,将好友二维码发给hehe。
hehe的语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着急,反而像是一早笃定他绝对会帮忙似的,简单聊了两句之后,才发来谢屿一小时前赶出的事情大致脉络,和许清河刚才录音转文字的简易策划。
这执行力简直恐怖如斯,谢屿为了万无一失,特地装作细细阅读的样子,隔了几分钟才回复。
闲鱼:其他的我都认同,露脸这事可以再商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