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女孩的小火柴 第76章 生死

开着空调，我站在暖风底下吹，有人给我倒了杯热水，我小口小口的喝完后，才真正的暖过来了。

脑子里还记着几个人的号码，借了电话，合适求助的人只有乔雨，可他又不搭理我了。

这里属于西城，楚啸来不了，就算他找人帮忙，他……我不想。

李穆青，这是个好人，我求他救命他应该不会不管我的，可……还是不要给人家惹麻烦吧，萍水相逢，我连觉都没跟人家睡过。

梅瑞林，算了，我总感觉我好像欠了他。

我只能厚脸皮的对着这几位退役的兵哥哥了，只是他们能帮我的很少，不可能为我去找姚先生，也不能送我出去，更不可能为我提供其他的信息，甚至不能久留我。

所以我只能借走穿上身的军大衣，借了一双鞋，还借了十块钱的硬币，然后再次投身到了冰冷的寒夜中。

天虽然还很黑，但已经快五点了，我得要快一点，还要考试呢。

走了很久的路，才上了大路，感觉自己好像哪里受伤了，到处都疼，连呼吸时都疼，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舒服。

脚上四十二码的鞋太大了，没多久腿又冻的僵硬了，军大衣很重，我都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不幸中的万幸，我还是搭上早班车了，还倒了一趟地铁，最后坐公交车到了一中的校门口。

只是时间也不多了，我刚进校门，大门就被人关上了。

梅瑞林现在不用上课，也不需要参加考试了，但他还是正常来学校，学生会的事就都由他全权打理。

我看到他的时候，心突然猛地酸了一下。一路赶回来，很累，身体不舒服，很难受，但我还是咬紧牙坚持下来了。

有那么片刻的彷徨，不知道自己坚持的动力是什么，并没有谁等我，没有一个温暖的地方能接纳我，我的生死对所有人来说其实都不值一提。

可见到梅瑞林看我的眼神，让我突然觉得挺对不起他的，甚至让我觉得还是谁都不要在乎我的好。

“出什么事了？”他不顾周遭人好奇打量的目光，直接上来问我了。

我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梅瑞林看了我一眼，眼神已经完全不遮掩了，但他狠狠心说：“再坚持一下，先去考试。”

“嗯。”我带着哭腔吭了一声，然后又小声的结巴了一句，“我……我没带笔。”

“你先进考场，我马上来找你。”他重重的拍拍我的肩，“燕循，你要加油，别放弃。”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奔跑的背影，仰头擦掉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语文对我来说也很难挤出时间，但为了不被更多人发现我这副异装的样子，我还是提前了一会儿出来，以好去宿舍换衣服。

出来时，梅瑞林在楼下等着我，他大概猜到我会提前出来。我一看到他人就会泄气，他再问我：“你哪里不舒服，脸色很不好看？”我就更走不动了。

“不知道，可能我低血糖了。”我撑不住了，想就地坐下来，又怕浪费时间，陆陆续续的也有学生出来了。

“那先带你回宿舍？”梅瑞林问我。

“嗯，我要换衣服。”我伸手抓住了他，“帮个忙吧，扶我一把。”

梅瑞林看了一眼我抓着他的手，弯腰过来把我背起来了。

我受不住疼，痛苦的哼了一声，他还有心情跟我说笑：“把你弄的死去活来，你也没这么跟我叫过。”

“死去活来是欢愉，但我现在是纯疼。”他也瘦，大冬天的衣服穿的也不厚实，行动时背骨咯的我更疼了。

到了宿舍楼下，宿管阿姨看到是他，连官方形式的话都没讲，直接让他背着我上去了。

“你这有什么吃的吗？”梅瑞林把我放下，我对着我自己的柜子指了指，“有饼干。”

买一送一的东西都不能吸引我了，在超市买的饼干，买一送三，还有几天就过期了。而我买回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还舍不得吃太多，一包开下来都能当三天的早饭。

昨天早上我刚开了第三包，因为要去见姚谦，没胃口，所以就吃了两片，连袋口都忘了封好。

“不是让你对自己好点吗？”梅瑞林找了一圈，发现柜子里再没有其他吃的了，只好把还剩了一个完好包装的饼干拿来。

我没力气说话，坐着缓了缓，他把饼干拆开放我旁边，又去给我倒水。

我一口饼干咬在嘴里，咽不下去，水过了咽喉之后，似乎察觉是哪里疼了。

不光呼吸疼，就连心脏跳动时我都能感觉疼。

梅瑞林把我裹着的军大衣拉开，胸口处赫然一大片紫青，我自己看到都愣了一下。不过是被踹了两脚，从前被爸爸拳打脚踢往死里打一样，却好像从没伤的这么狠。

“去医院。”梅瑞林站起身就要带我走。

“可是我怕来不及，等下午考完试再说吧！”我挣扎着站起，找衣服穿。

“先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情况，命更重要。”梅瑞林过来帮忙，曾经一身桀骜的他都能蹲下身来给我穿袜子了。

他又背着我出去，但这个时候正是考试结束，到处都是人。我坚持要自己走，还不肯要他扶我，他拿着手机都要给我打120了。

正磨磨蹭蹭的走到校门口，秦锦突然走来了，她看看我，又去看看梅瑞林，回来问我：“去哪？”

“去医院。”我说。

“我送你去。”秦锦看向梅瑞林，强硬道，“你别跟着。”

梅瑞林说：“不行。”

我说：“都不用，我自己就行。”

梅瑞林又说：“不行。”

秦锦瞪着梅瑞林，怒他不争：“她就是个婊|子，能别当呆逼吗？”

梅瑞林蹙起眉头，冷淡回应：“秦锦，我们之间的账已经清了。”

“我叫你滚，立刻，现在！”秦锦都吼了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回头看向梅瑞林也冲他喊了起来：“你快走，走！”

正在这时，有一辆面包车停了过来，在车门拉开的瞬间，秦锦骤然将我一推。力全用在了我的胸口，剧烈的痛感疼的我意识都要涣散了，倒在车里，被拖拽的晕晕沉沉，一点没力挣扎。

眼前倏忽一暗，梅瑞林跳上来了，接着又听到秦锦大喊了一声，她也跟着上来了。

来不及惊恐，目光一瞥之下，在我看见柴平的刹那，整个人都僵了。

“哎呦，这是什么戏码？”柴平阴森的笑容盯上我们三个，怪里怪气的叹道，“我怎么看不懂啊，不会吧？！”

秦锦说：“你要的人我已经帮你送来了，你让我们两个走！”

“可我没让你跟上来啊，你都看见我的脸了。不知道吗？我没脸见人了啊！”然后目光对向梅瑞林，“你也看到了，我的脸好看吗？”

我怕他会对梅瑞林动手，接过话头道：“没有龙哥好看。”

柴平头不动，把目光斜睨向了我，森然笑道：“阿龙很意外啊，说你是个小美女，还说很可惜呢。”顿了顿，他的脸色陡然一冷，“没想到你这么会恶心人，以为爬上姚家人的床就没事了？”

我说：“那你何必因为我再惹麻烦呢，嫌我恶心别看我就是了。”

柴平“呵呵”的笑起来：“能有什么麻烦呢，你爸爸不要你，楚啸不认你，姚先生要是问起你，我就送两个小女孩给他玩玩。”

我看着他，努力的扯出一个笑脸，淡淡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孟天东的女人。”

知道我又来鬼扯，柴平都不想跟我废话了，回道：“是就是呗，他要来问罪，我就赔罪。”

我说：“你受罪，会有人心疼的，他要替你受罪，你不是更难受？”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人的目光不再那么阴森鬼厉，只是他不接我的话，只道：“你应该庆幸，还有我在乎你。”他说完看向梅瑞林，指指我和秦锦，“给你选，只能带走一个话，你选谁？”

“选择有用吗？”梅瑞林不改气度，柴平的森寒都压不下他。

我很怕梅瑞林这种天降骄子被腌臜货作践，又一次插话道：“没用，他不讲信用。”然后补了一句，“他做不了主。”

秦锦一直都在惊诧的看着我，能感受到她很害怕，但其实我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柴平反倒对梅瑞林更感兴趣，眼神盯着他：“选！”

“我选燕循。”梅瑞林说。

“为什么？”柴平的意外不在于梅瑞林的选择，而是梅瑞林这个人的本身。

梅瑞林回道：“真心真话。”

“可她是楚啸的女人欸！”柴平笑哈哈的问，“要跟他抢吗？”

梅瑞林望着柴平静默了片刻，忽然问：“赌不赌？”

“操——”柴平火气上来了，梅瑞林聪明的太过锐利，对于柴平来说不光挑衅还有威胁，当一个人还没有资历跟他平起平坐时，任何反抗都是大不敬，他必须碾压、踩死。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勇气和能量，猛地冲过来一把撞倒了柴平，咬住他的脖子就再也不肯松。一直唯唯诺诺听天由命的我，这可能是我唯一的一次毫无预谋的反抗。

当然，这个反抗太短暂了，没两秒我就晕了过去。

其实我很快就有意识了，但我没力气动，连眼睛都睁不开，我听见了一切的嘈杂，秦锦的哭喊异常的凄厉绝望。

车停下了，我被人拖拽着，头磕到了车门，“咚”的一声，鞋子很快也掉了，什么东西刮到了我的脚，好疼。

我听到了很多人声，间或里仿佛有楚啸，但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还有女人的声音，倒是让我疑惑了好久，才确认是燕冬。

随即又是嘈杂混乱，伴随着各种打斗的声，有什么东西洒到了我的脸上，还有人踩到了我。强烈的疼痛刺激着我的身体开始有了反应，窒息感更是叫我有了史无前例的恐惧，等我用了所有力气睁开眼时，发现我半个身子都被埋到了土里。

恍惚里有个人影朝我跑了过来，疯狂的刨土将我往外拉，等他把我拽出来，我才看清这个人是楚啸。

“燕循，跑起来！”楚啸轻轻的推了我一下，让我朝着他推的方向走。

跑起来，跑起来，可我跑不动，腿重，身重，心也重，还没走两步，整个人就要倒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秦锦倒在了血泊里，脸色白的发青，一点生气都没有了。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她就是在我身旁断的气，最后除了惊恐的叫喊，什么都没留下。

“别看了，走。”

我一抬头，惊得一愣：梅瑞林！

“你还好吗？”我颤抖的问。

“不好。”他弯身下来把我背起，能感受到他起身很艰难。

但他还是一路背着我，走了好久好久，却绝望的感受到并没有远离纷争。

我转头看了看，发现有人追上来了，并且我很快发现了一个熟悉又可怕的面孔。

再落到苍龙的手里，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梅瑞林背着我依旧不放弃的在坚持，但我想让他停下来了。我感受到了他呼吸声里的哽咽，实在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有想过我会死于非命，可我从来没想过梅瑞林会被我拉入地狱。

心中百味杂陈，我把额头低了下来，贴着他的侧脸忏悔道：“梅瑞林，我错了，对不起。”

似乎被我的话触动了，梅瑞林突然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后，转身的同时把我放了下来。

我说：“那个最漂亮的男人，就是苍龙。”

梅瑞林很讶异的看了我一眼，其实我并没有猜到他想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他肯定不会束手就擒，总要搏一把的干些什么。

“做个交易怎么样？”梅瑞林先开口了。

苍龙虽长的俊丽，看着也不像穷凶极恶阴谲鬼厉，但表现为难犹豫却不过是演技尚可，他才是人狠话不多。

“不划算。”苍龙清冽的话音传来。

梅瑞林不跟他讨价还价，人虽落魄但姿态不变，沉声道：“胜负已分，多听两句话不吃亏。”

苍龙不说话，只是望着梅瑞林。

梅瑞林扭脸问我：“能走吗？”

我看了梅瑞林一眼，然后又去看苍龙。

苍龙脸现大有深意的微笑。

我再次看着梅瑞林。

“不会有事的，你先走。”梅瑞林郑重的对我说。

苍龙果然没阻拦，我有点不可思议，很多年后我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但要命的时刻，就算不能走，爬也要爬走了。

我一咬牙，走了，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