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芒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餐厅坐落在街角，是一家泰式料理，周月烊订了包厢。

这家店仇展上班时经常路过，价格不菲，店里所用的食材都是各国各地当日新鲜配送，选用泰国本土最纯正香料，三位头牌厨师也请自泰国，以仇展经济能力，扣扣搜搜顶了天两月能来一次。

淮轻有些中暑的迹象，晕晕沉沉依着仇展，一坨软泥似得不想自己走。郝大全没见过这种排场，站在店门前竟然老脸流露胆怯，举着一瓶冰镇绿茶不知所措，尴尬地看向仇展。

迎宾小姐礼貌微笑，两掌合在一起对三人说了句‘萨瓦迪卡’。

“迪卡、迪卡。”郝大全跟着打招呼。

随着迎宾小姐三人进了包厢，内部另类别致，长桌摆在正中央，靠墙的位置设计了一座‘高山流水’，假山之下水流溪溪，还有干冰冒着白烟。

周月烊正坐在主位看菜谱，闻声抬眸。

“哟，三位准备来一场情景喜剧？”周月烊藏在平光镜后的双眸露出笑意，眼神望向脏兮兮的郝大全，耐心打量。

真不是吹，周月烊四十多岁的年纪气场高雅，今天穿一身朴素端庄的亚麻材质中式灰色长衫，胸口中央一副锦鲤刺绣，同色阔腿长裤露出半截小腿，黑发落在肩头，五官不说俊美伦艳，也是剑眉星目风朗俊逸。

“有绿豆汤吗？”仇展没心思搭理周月烊，只想着淮轻现在不舒服。

服务员不失礼貌，笑露白齿：“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只有泰料。”

“冬阴功汤能解暑？”仇展智商直线下滑，随意拉出一把椅子让淮轻坐下，随即将视线落在周月烊身上：“小舅，要不换一家？”

“不用，这里挺好。”淮轻扯起嘴角，心脏咕咚咕咚跳：“麻烦来点冰块。”

“活三十年没见过你这么娇滴滴，死不了，吃你的吧。”周月烊张嘴怼回来，冲郝大全勾勾手：“你就是仇展介绍来的？”

“啊、啊？”

“就他，傻了点，但吃得了苦。”仇展手抚在淮轻额上，再次确认体温：“还难受吗？”

“哎小展同志，注意点场合。”周月烊赏了一对白眼，咋舌：“怎么穿这一身就来了？”

“现在归你管，你负责。”

包厢瞬间成了‘人口买.卖’现场，郝大全还在事态之外，脏脸懵.逼。

“正好。”周月烊拿过一旁的纸袋：“买了一身衣服尺码不合适，不太想再去换了，你拿去穿。”

看着扔到自己面前的那身衣服，材质上等款式时尚，郝大全大嘴一张，不明所以：“仇、仇队？”

“给你你就拿着，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以后跟着他干活。”仇展会心一笑，竟然松口气：“或许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郝大全，别动什么歪心思。”

“一定不会！谢谢老板！”郝大全会来事，对周月烊鞠个九十度大躬。

“另外，我需要你稍后将化工厂爆.炸及郭长安的事仔细说明白。”仇展态度严谨几分：“从头到尾，不许有遗漏！”

.

桌上的菜品丰富味佳，淮轻却食不甘味，他眼前一盘芒果糯米饭悠悠飘着奶香，闻到鼻腔里竟让他多少感觉有些反胃。

仇展坐在他身旁，剥完虾壳把肉搁在小碟里，推到淮轻手边：“再吃几口。”

“当年仇尽远能和你一样这么对我姐，也不会是现在这种下场。”周月烊挑出汤里的柠檬片，语调平静：“是不是还有一年出狱？”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周月烊，我敬你是我小舅，但该说的不能说的起码得懂点分寸。”仇展周身气场倏地冷下三分，言语夹着冰尖，直怼道：“你当时就在现场，若说起来冷漠，也没人比得过你。”

“有时候，不付出怎么能有回报”周月烊不怒反笑：“看吧，你现在和我姐过得挺好，不是吗？”

淮轻盯着小碟里的那盘虾肉，没怎么将仇展与周月烊的哑谜放在心上，现在满脑子都还在想郝大全说的‘化工厂爆.炸案’。

不由得，他视线直逼狼吞虎咽的郝大全。下午他和仇展安排了对郭长安兄弟俩的审讯，这两人在刘雨璇案里并没过多疑点，他之所以在执勤期间没去审讯是另有打算。从那天在仇展手机上看到郭长安的照片，他便内心起疑，刘雨璇案在他心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墨川。

三年来的坚持走错一步就会毁掉一盘棋，他不想牵连不必要的人。

“说说化工厂的事吧。”淮轻故作淡然，直截了当的起了话头：“警方现在手里的案子，郭长安如果只是拿了钱，不会走司.法流程最多只是拘留警告，到时候知道是你举.报，你说他们兄弟俩会怎么做？”

郝大全如遭雷劈，目瞪口呆：“您说什么？放出来？！这不能放出来啊！”

这声惊呼成功的引起仇展注意，他撇开周月烊，蹙眉：“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我肯定怕！我一定怕啊！仇队，你不知道老K这个多人狠，平时别人抢他个瓶子都得挨顿揍，这要是知道我举报他拿了钱，非得打死我不可！”郝大全像一只斗败的黄鼠狼，顿时如同嚼蜡：“我这弱不禁风的，两拳就能把我打趴下。”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不会让你出事。”仇展往后靠在椅背，偏头侧目看着淮轻，若有所思。

周月烊闻言略感兴趣，手撑着下颚，缄默倾听。

“我这个、我也是偷听，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不敢打保票！”郝大全一手高举，做立誓状：“三年前，还没入秋，正直当夜有......”

“直接说重点！”仇展不耐烦，敲桌：“叽叽歪歪，你是不是有猫腻？”

“七二二特大爆炸案！”郝大全干脆两手高举，激动地咽口吐沫润嗓：“死亡三十七，重伤十八，当天是双休所以厂里没多少人，要不然死亡人数会更多！老K说他是老家有人介绍他进去当临时工，平时看看仓库什么的，当时有人不服所以处处针对他，正巧那天两人喝了酒，一言不合打起来，他先把人杀了，刚藏到地下室准备......谁知道化工厂就炸了。”

“这样的话，他怎么会先逃出来？”

“这就不知道了。”郝大全撇嘴：“大桥村几个人没事会在一起喝酒吹牛.逼，一开始没在意，后先有一次看到他和老刘俩人神秘兮兮的，老刘叮嘱他别瞎说、会出事，提到了化工厂，我才知道他嘴里说的，可能是真的。”

“还有呢？”

“没了。”郝大全打个饱嗝，擦嘴，眼珠滴溜溜地转：“化工厂爆炸案三年前轰动一时，还有三位警察殉.职，电视上来回播，到现在没找出来是爆炸原因。”

轰隆——！

淮轻耳边打出一道闷雷，直击心房。

浑身血液急转逆流，四肢血脉瞬间僵硬！淮轻仿佛能听到血液回流的细微声，顽强跳动的心脏乱了节奏，供氧不足导致的窒息感猛烈袭来，两肺贪婪呼吸幅度过大，那股恶心难忍的反胃感无限蔓延至全身，麻木的神经在不知不觉中使他双手握拳，他强忍着，但最终敌不过身体最真实的反应。

“淮轻？！”

座椅倒地，淮轻留给仇展一抹狼狈的背影夺门而出。

“淮轻——！”仇展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有时候精准的观察力会让人少一些阻碍，这家店淮轻没来过，却在半分钟内找到了洗手间。

擦到发亮的马桶遮不住洗手间特殊的味道，淮轻吐得一塌糊涂，五脏六腑都要错了位，漂亮的明眸蒙上一层雾水与通红，清澈的鼻涕一并流出，早就没了形象。

仇展跟进来，被淮轻的样子吓出半缕魂。

“淮......”他茫然措施，半跪在淮轻身边，手抚在淮轻后背快速捋动，以示安抚：“宝贝儿，是不是难受？咱去医院......”

淮轻摆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背毫无章法的拍打不但没让他有所缓解，更是在紧张又局促不安的情绪下怒意递增，他反手推开仇展，抚着胸脯断续的喊道：“别、别碰我，滚......”

一双赤红的眸子扎进仇展心底，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咚一声碎成了好几块，‘滚’这个字从淮轻嘴里说出来，居然带着一种强烈逼真的陌生感。

除了那个人还从未有谁再对他正经说过这么重的字，他抛出的关心与怜惜被无情驳回，像是被人劈头盖脸抡了一巴掌，打的他耳鸣失声半晌说不出话。

许久，等他腿都蹲麻了，仇展才伸手揽过淮轻孤单没落的肩膀，将什么都吐不出来的人用力掰扯进自己怀里，轻声道：“等会儿再滚。”

哭腔打破静谧。

淮轻如同受伤的小兽，双腿瘫软半分力也使不上，他嘴角还挂着呕吐物，仇展不嫌弃，拽出几张手纸动作放缓替淮轻擦拭。

“中暑了吧？”仇展吸吸鼻子，在淮轻额上一吻：“怪我，不应该吃海鲜，下午先去医院，晚点给你熬粥。”

温柔的嗓音逐渐唤回理智，淮轻放松神经，冰凉僵硬的身躯随着血液流动激活心跳频率。

扑通、

扑通、

扑通——

“仇展......”

“我在。”

淮轻闭上眼，黑暗笼罩他的世界，恐惧降临，一切都沉浸在海洋般深不可测的梦境里，轰然爆炸与漫天火光是他极尽想要逃离的过去。

只是，该往哪里逃？

他摸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陷入深渊。

“别走。”他祈求。

就在我身边，哪里都别去。

我已经失去了苏墨川，不想再失去你。

蠢作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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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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