郸城一整个宴会都专注听着贺宣讲解现代的算数方法,到折花宴结束都意犹未尽,还是郸久安上前提醒,才站起身,为得花最多的学子簪花送砚。
宴会散了,众学子陆续离场,王子进担心张诚,一散会就跑出去追人,周天祥与贺宣不算熟悉,作为两人媒介的王子进不在,便也先走了,只有贺宣还留在园内,询问两旁护卫,自己能否以市价摘些园内的果子。
这园内种了许多无花果树,一簇一簇,枝繁叶茂,绿森森的占了大半个庭院,上面的果子全都已至成熟,只微嗅下鼻,就能闻到满满的果香,早在开宴时贺宣便已注意到满树的果子,熟得这样好,姜延初一定会喜欢。
两旁护卫先前一直远远看着贺宣同郸城交谈,知贺宣受郸城看重,全都欣然应允,还拿了个精巧的竹篮来方便他装,贺宣连声道谢,递出与市价相应的银两,就在园中采摘起来。
姜延初挑剔,给他吃的,必须是最好的,贺宣一个一个的选着果子,只要每根枝桠上最大最圆,颜色形貌也最漂亮好看的那颗,无花果挑过,现在亦是石榴成熟的季节,贺宣又顺手摘了两个大红的石榴。
所有果子摘罢,贺宣向两旁的护卫再道声谢,走出园子,往青山村而回,牛车轱辘,贺宣坐在车上,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影等在村口。
“小九。”贺宣温柔呼喊,立时便见那等在村口的俏然身影抬起头来,然后展出笑意,大踏步朝他奔来,“贺宣——”
牛车停顿,贺宣跳下牛车,看着奔到近前的姜延初自豪递出一个络结,“贺宣,看,我今天编的络子!”好险好险,他在最后一刻钟时总算将这络子编出来了。
“小九编的?”贺宣看着姜延初递过来的络结,有些惊奇,然后接过络子,细致放在手中打量,是一枚梅花形状的编络,整整五片花瓣,每一片都极富层次与纹理,中间的花心也攒得极好。
这么费神的东西,贺宣弯眸,难为小九能编出来,却听身后车夫催促,“贺公子,您要不要先把东西拿下车,我要赶着回去了。”
贺宣回神,连连同车夫抱歉,从车上拿下装着无花果的果篮,递向姜延初,“给你摘了果子,尝尝。”
“果子?”姜延初眼神瞬亮,欣喜的伸手去抓果篮,所有的果子都圆润饱满,色泽鲜艳,又漂亮又好看,姜延初拎着果篮,一路瞧个不停,等到了贺家就迫不及待的对着篮子开吃。
篮子里的无花果多,姜延初还叫了三个小娃娃过来一起吃,贺宣温柔笑着,静静坐在旁边替姜延初剥石榴。
剥好一碗就插上勺子递到姜延初手边,姜延初却是正在剥无花果上的皮,腾不出手,要他喂,贺宣也不恼,就这样拿着勺子喂他。
而等果子吃罢,姜延初就拉着贺宣看自己今天的战绩,金刚结一个,对联结两个,万字结三个,还有双佩结,草花结,全部加起来足有二十多个。
“都很不错,小九很厉害,”贺宣一个个看完,含笑开口,“不过小九只编这些花花草草,没想过编别的吗?”
“别的?”姜延初微愣,大嫂的花样图上没有啊,还能编什么别的,然后便见贺宣拿起各色丝线,“我编几个给小九看看。”
姜延初乖乖站在旁边,看着贺宣手指灵活挑动丝线,快速扯拽收拉,没多会就编出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来,蝶翅艳丽如画,精致得不行,姜延初惊喜的赞叹出声,“好漂亮!”
贺宣轻笑,裁断多余的线头,将蝴蝶递给他,又拿着白色的丝线编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来,然后是老虎,雪狮,孔雀,骏马,姜延初看着一个个动物在贺宣手中成形,连连抓着人,一声声求教,“快教我,快教我……”
“好,这就教你。”贺宣同他并排坐下,理出同样的两份丝线,就带着他编勾起来,因为是教,贺宣特意把动作放慢,每一步都等姜延初看清跟上了才接着往下,而遇姜延初弄不会的地方,就亲自上手帮人扯弄,很快,两只一模一样的丹顶鹤便自两人手中浮出。
真好看,姜延初盯着丹顶鹤的翅膀,欢喜打量不停,许久才放下鹤鸟,跟着贺宣学第二种。
贺宣也不藏私,由易到难,一样样的教着他编,姜延初极喜欢这些,跟着贺宣,连编出十数个动物,一直到睡觉,手里都还抓着只半成的猴子。
第二日,贺宣早早起身,昨天一直教姜延初编东西,还未把夫子安排的课业做完,需要赶紧回书院补做,却是才走出房门,就看到贺家二嫂正神色小心的在院中洗着什么。
“二嫂?”贺宣微微疑惑,二嫂不是昨天下午才洗过衣服吗?现在怎么又在洗,李氏整个一惊,悚然回头,“小弟?”
继而快速将洗着的东西拿到身后躲着,眼神游移,满满的防备与不自然,“小弟怎么起来了,天还这么早。”
“我有些事,要早点去书院。”贺宣温声回话,不自觉张望李氏放在身后的东西,“二嫂在洗什么,上面都还在滴水,这样拿在后面……”
“没,没什么,小弟既然有事就快走吧,不必管我。”说着就整个侧身,给贺宣让开道路,而哪怕这样,也紧紧将洗着的东西挡在身后。
李氏的神色实在太过奇怪,贺宣也顾忌时间,不好多做耽搁,直接绕过李氏,走出院门,只在心中将这事记了下来,于下午跑去询问杜氏。
杜氏听他说完,立时懂了,“二弟妹是在洗月事带呢。”李氏害羞,每次都是天蒙蒙亮就爬起来洗,日头刚出就收,绝不让贺大郎和贺宣这两个青壮男子看见。
杜氏不比李氏,她已与贺老大成婚多年,早没了年轻女儿家的羞涩,知道贺宣与姜延初年少新婚,定然有许多不懂的。
为着两人日后,杜氏直接开口,“女人来癸水时为了防止弄脏衣裙,都会用月事带垫着,月事带用过了就要洗,这些东西不好给男人看,二弟妹才会在这样偷偷洗,除了月事带,女人还有贴身穿的小衣。”
“对了,在女子那段时间一定要小心照顾,不能碰凉水,不能受累劳作,也不能吃太过辛辣的东西,需要好好躺着休息,若是身子骨弱的,在那几天还会肚子疼……”
贺宣一样样记着,继而于心中懊恼,他给姜延初洗衣服的时候从来没有洗到过什么小衣,更别提什么月事带,而这不是姜延初不需要。
是他在给姜延初采买衣物时未注意到男女差异,只买了普通的裙袂,姜延初年纪尚小,又性子羞涩,怎么会好意思找他要这些贴身的东西。
里屋,一直等贺宣教他编新东西的姜延初隔窗看着两人,心头十分不解,贺宣和大嫂有什么说的,要说那么久?
而哪怕两人说完了话,贺宣也没有过来找他,只跟着杜氏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姜延初忍不住的主动凑上去。
贺宣倒没有无视主动凑上去的他,却也对他比以前敷衍,姜延初不由有些不满了,什么嘛,贺宣怎么这样。
这种不满一直持续了数日,直到第五日的下午,贺宣终于主动来到他身前,朝他递出几件布料。
布料样子很奇特,本想拿捏下脾气不那么轻易理人的姜延初看得疑惑,不自觉开口,“这是什么?”
一个瞧着像衣服,却只有半截,而且小了许多,上面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带子,另一个也很奇怪,看着是一条长长的布带,里面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小九需要的东西。”贺宣含笑,将东西递到姜延初手里,温声给人致歉,“这么晚才准备,实在是我有错,好在应当能赶上小九这次的月事……”
姜延初先有些发懵,继在听到月事时瞬间懂了,一把拍开贺宣手,将布料扔回去,满脸恼怒,“你给我这个?”那么多天不理他,一找他就是什么月事!
“小九……”贺宣一愣,但看姜延初神色,又觉应该,确实是自己冒犯,但这种贴身的东西必须得给,不由走上前去,软声哄着,“小九乖,我都是挑的很软的布料,一点不会磨到皮肤,月事带里也已塞好了草木灰,可以直接用……”
“我不来月事不用这个!”他又不是女人,来什么月事,还有,什么不会磨到皮肤,姜延初整个推开贺宣,气恼得不行,贺宣却是一惊,“小九不来月事?”
女子大多在十三四岁就会迎来初潮,姜延初已经十六了,怎么可以不来月事?
“对,我不来!”姜延初气冲冲甩开贺宣,欲要转身往外,却被贺宣拉住,“小九是何时不来月事的?还是一次都没来过?”
贺宣大为焦急,若是曾经来过现在没了就是现在的饭食不好,需要好好补养,若是一次都没来过就是姜延初身体出问题了,需得赶紧去看大夫。
“关你什么事!”姜延初本就恼怒,又被贺宣这样拉着,整个气急,猛力抬手,只听一声脆响,姜延初回头,是贺宣被他反扇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