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尧的呼喊在矿洞中激起层层回音。岩壁上的金砂随着震动簌簌掉落,在火光中划出细碎的金线。
蜷缩着安睡的人群被她这声音惊起了一阵骚动,有个襁褓中的婴孩突然放声啼哭。
矿洞口骤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几个举着火把的玄甲士兵从岔道拐出,锁子甲在火光中泛着血色的光。
“该死,还是晚了。往深处去,老人和孩子们先撤!”林尧抄起弓箭,三支箭矢破空而去,精准没入那几个玄甲士兵的甲胄缝隙。
流徵扶起昏迷的林嗔,豆芽搀扶着伤者往矿道更深处退去。
那几个玄甲士兵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在这矿道下遭遇她们,但他们反应迅速,一下调整了队形,向着林尧袭来。
“想走?”为首的玄甲将领突然甩出九节鞭,鞭稍裹挟着火星直扑林尧面门。
林尧旋身避开,箭簇擦过石壁带起一串火花,洞中硫磺粉尘突然爆燃。
就在林尧愣神的瞬间,一个尖锐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快趴下!”
那熟悉的音调让林尧立刻反应过来,是那个羊角辫女孩。
此刻林尧无暇去细想那个女孩有没有寻到她的弟弟。
她本能地应声迅速掩倒,一支淬毒的弩箭几乎擦着她的发髻,带着凌厉的风声钉入了一旁的岩壁。
一股热浪擦着林尧的后背掠过,焦糊味在鼻腔处炸开。
那些玄甲士兵的披风被引燃,惨叫着滚作一团。
林尧趁机抓起硫磺石,大喊道:“往深处跑,这矿洞里到处是硫磺粉尘。”
她边跑边用箭簇划擦岩壁,火星在身后连成火龙。爆炸声此起彼伏,碎石如雨坠落。
众人逃到矿脉深处时,此前一个总蜷缩在角落的阿七给包扎过的老者突然怪笑了起来,他一边跑一边开始嘶狂的大吼。
他在说:“你听到了吗?黑云骑……的坟……在哭。你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哈哈哈哈哈,黑云骑的坟,在哭!”
林尧瞳孔骤缩,一把奔至他的身前,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黑云骑,他们为什么在哭?”
那老者像是听不到她的问话一般,只是麻木的重复着这一句话,状若癫狂。
那老者的脸上布满了血痂,但他身上衣摆处兵部特有的金丝官纹正泛着诡异青光。
这人是失踪月余的兵部尚书张黔!
林尧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老者脚踝处溃烂的伤口在淌着黄水,每走一步都在石岩地上烙下了带血的脚印。
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张黔?你是兵部尚书张黔?黑云骑怎么了?为什么在哭?”林尧不死心的又问了几句。
张黔眼神空洞,嘴里一张一合,不断地重复着之前的那几句话,对林尧的呼喊充耳不闻。
冷不丁的,他猛地刹住了脚步,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一个转身,便朝着身后那群“黑云骑”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脚步踉跄却又透着股让人疑惑的决绝。
林尧注视着张黔离去的方向,眉头紧蹙。
“怎么办?”流徵不知道什么时候扶着林嗔来到了林尧的身侧,她开口低声问道。
矿洞随时可能彻底崩塌,而身后的“黑云骑”也随时会追来。
就这么放弃张黔吗?林尧问着自己。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本能地否定了。
她不甘心,怎能在离真相如此之近的时候,轻易放弃这个知晓关键秘密的人。
张黔就像一把钥匙,身上藏着与黑云骑息息相关的巨大秘密,而黑云骑背后,或许还牵扯着深不可测的阴谋,那是一团迷雾,亟待她去拨开。
“你们先撤!”林尧下了决定,“我不能把他丢在这儿,我去追他,说不定答案都在他身上。”说完,她的目光突然柔和了下来,她凝视着昏迷的林嗔,那眼神里满是担忧与不舍:“流徵,阿嗔就拜托你了。”
流徵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背上的林嗔,微微侧头,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旋即用力点了点头,语气沉稳而有力:“你放心,我在,林小公子就在。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林尧轻拍了拍流徵的肩膀,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张黔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林尧在矿洞中飞速奔跑,张黔那蹒跚却又坚决的背影在前方时隐时现。
洞中的硫磺粉尘仍在弥漫,时不时有碎石从头顶落下,林尧不得不一边躲避,一边紧盯张黔。
“张黔,停下。”林尧大喊着,可张黔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向着“黑云骑”的方向奔去。
林尧顶了顶腮,心下暗骂一声:“该死。”
就在这时,前方的黑暗中陡然浮现出一群黑影,在矿洞摇曳的光线里影影绰绰,是那些玄甲士兵。
望着前方不顾死活疯跑着的张黔,林尧心急如焚,“该死!张黔,你最好盼着我今日能安然无恙地把你拽出去,否则,我就算死也得先将你活剐了,再拉着你一起下去做鬼!”
林尧忍不住怒骂出声,她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癫狂的背影,牙关紧咬,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可接下来的景象让林尧大为诧异。
那些玄甲士兵们虽也是在严阵以待,但不是为了追击她们而严阵以待。
那些士兵的刀箭被随意地放置在一旁,手中紧握着的,竟是镐和铲之类的工具。
一种猜测在林尧心中浮现。
他们这是要……开采金矿?
念及此处,林尧的眉头紧紧拧起。
而那些玄甲士兵显然也没料到林尧和张黔居然会转头重新向他们奔来。
当看到张黔疯癫地朝着他们跑来时,那些“黑云骑”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疑惑的神色。
他们面面相觑,手中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而张黔看到他们身上的玄甲时,竟突然加速,口中大喊着:“黑云骑的冤魂,今日我便来陪你们。”
林尧心中一惊,意识到张黔怕是存了寻死的念头,她大喊道:“张黔,你看清楚了,那些真是‘黑云骑’吗?”
张黔愣了下神,那些“黑云骑”士兵因她这句话也愣了下神。
趁着这空档,林尧立刻张弓搭箭,一箭射向了最前方的玄甲士兵,试图阻止他们靠近张黔。
玄甲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阵脚,纷纷举盾防御。
林尧趁此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张黔的胳膊,想要将他拉回来。
“你是谁?我是谁?不对,他们不是黑云骑,那黑云骑呢?黑云骑死了,早死了。不对不对,黑云骑在哭,他们在哭,他们没死,他们在哭,你听到了吗?我得去,得去找黑云骑,你放开我。”张黔疯狂挣扎起来,脸上满是绝望与癫狂。
林尧咬着牙,死死地拽住他,随后一个手刀,一把将张黔打晕了,架在肩头。
林尧架着昏迷的张黔转身就跑,玄甲士兵们很快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为首的将领怒喝一声:“追!别让他们跑了!”
一众士兵举着火把,如狼似虎般追了上去。
林尧背着张黔,在矿洞中艰难地奔逃,她的体力渐渐不支,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可身后士兵们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林尧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林尧感到绝望之时,矿洞的一侧突然出现了一条更加隐蔽的通道。
这条通道狭小且低矮,仅能容一人勉强通过。
林尧来不及多想,侧身钻了进去,她将张黔的身体紧紧护在身前,艰难地在通道中挪动着。
通道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地面上满是湿滑的苔藓,林尧好几次险些滑倒。
她的手臂被粗糙的石壁划出一道道血痕,但她顾不上疼痛了。
得快,得再快些。
玄甲士兵们追到了那个通道口,那通道口属实狭窄,这不禁让他们犯了难,几个士兵面面相觑。
为首的将领皱了皱眉头,喝道:“给我追,她们跑不远。”
几个身形较为瘦小的士兵不情愿地钻进了通道,手中的火把将通道照得忽明忽暗。
林尧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心中一紧,加快了速度,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肺部仿佛要炸开一般。
恰在此时,一抹若有若无的微光映入她的眼帘,她心中一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林尧艰难地从通道另一端钻出。
眼前豁然出现的是一个庞大的地下溶洞。
洞内怪石犬牙交错,形态各异,倒挂的钟乳石仿若潜伏的巨兽利齿,在昏暗光线的笼罩下,弥漫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林尧双腿一软,将张黔缓缓放下,自己也无力地瘫倒在旁,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要将肺中积压的恐惧与疲惫尽数吐出。
她强撑着站起来,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她在观察,在寻找。
哪里可以躲呢?
就在这时,溶洞一侧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定睛看去,只见那里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石笋。石笋之后,隐隐约约有一个凹陷的洞穴。
林尧咬咬牙,强忍着全身的酸痛与疲惫,再次俯身扛起张黔,脚步踉跄地朝着洞穴奔去,躲入了那片相对隐蔽的黑暗之中。
不一会儿,几个玄甲士兵从通道中钻了出来,他们举着火把,在溶洞中四处搜寻。
“他们肯定就在附近,给我找,仔细地找。”为首的士兵低声喝道。
林尧紧紧地抱着张黔,大气都不敢出。
她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
就在这时,张黔突然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林尧心中一惊,连忙捂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