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留下来吧!”马荆轻飘飘的一句话同时震动了三个人的心。
苗丫年龄最小这会却反应的最快,干黄的脸上愉悦不已,终于不用再回那个家啦!她嘴巴咧的老大,透过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意外的看到马国强满是不悦的脸,她默不做声的低下了头,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荆荆,不要任性!你得明白这决定到底意味啥!”纵使马国强现在一文不名,仍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苗丫被吓的打了个哆嗦,杨珍却同仇敌忾的往马国强身边移了一步,老大不高兴的问:“荆荆,你真是这样想的?她温小谷是啥东西?那是咱不共戴天的仇人,帮她养孩子,我呸!去她姥娘的腿!”
骂温小谷的话,苗丫没少听,往常她把自己当隐形人,很少替温小谷争辩,现在更不会傻到去跟杨珍顶嘴,马国强却不屑欺负小孩子,视线扫过垂着脑袋的苗丫,无奈的对杨珍喝道:“当着孩子的面你说啥呢!荆荆,可不许跟你奶奶学!”
“放心吧,爷爷,我才不会骂人呢!”马荆搂着杨珍的胳膊,咯咯笑道:“奶奶也没骂呀,你说她哪个词是脏话?是吧?奶奶?”马荆说罢对着杨珍眨眼睛。
杨珍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孙女调皮的模样了,顿时把苗丫抛到脑后,高兴的搂住马荆,跟着起哄:“是啊是啊,老头子,你说我哪句说错了?”
“嘻嘻,我可以作证,奶奶没说错,爷爷你可不能欺负人!”
马荆的容貌勉强算是中上,少言少语也很少有多余的表情,但是她笑起来,那小小年纪绽放的风采会让人难移了眼,如果说不笑的时候她是不起眼的璞玉,那么笑起来的她就是璀璨生辉的明珠,整个气场都变了,从容大气,沉稳自信,她那份与生俱来的从容冷静,是马国强一直得意的地方,也是他现在唯一骄傲的地方。但是此刻马荆偎着杨珍笑的轻快,浑身都透着春暖花开般的气息,别说是受到带动的杨珍了,就连苗丫都看直了眼,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但是马国强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整个都拔凉拔凉的,那银铃般的笑声越是清脆,他越是胆颤心惊,总觉得事情要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马国强的眉头皱的更深,在出了马永德这个不孝子之后,面对马荆的教育,他一刻也不敢放松,唯恐她走了岔路,马荆是他和杨珍一手带大的,没人比他更清楚马荆的性子,她越是表现的不在乎心里就越恨,这会笑的开心不代表她就把苗丫当妹妹了,要是杀人不犯法的话,估计她能把温小谷生吞活剥了,怎么可能好心的帮她养女儿?
正如马国强了解马荆一样,马荆同样了解他,看到马国强变幻不停的脸色,马荆也猜出了大概,走到二老中间说道:“爷爷奶奶,留下苗丫吧,我爸到底是咋进去的,咱们都清楚,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待里面,咱们也该想想办法了!”回来吧,等到马永德回来,等到那些让她寝食难安的债都讨回来,她所有的包袱抖可以卸掉啦,光是想一想,马荆都觉得空气中充满自由的味道,她畅快的深吸一口气。
尽管她表情愉悦,话也诚意十足,马国强却不相信这个,他瞪起眼睛,语气十分严厉:“马荆,你到底想做啥?”
“爷奶,有人来了!”马荆小声的提醒,她站在最里面,四个人中只有她面对着大门,自然把探头探脑的马老四看个一清二楚,她扬起右手乐嘻嘻的打招呼:“四爷爷,你去下地呀?”
“哎!去地里看看!”马老四偷听的时候被抓了个现行,心虚之下遛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马荆发现他偷听还笑眯眯的,莫不是被气糊涂了?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那小的应该是温家的,嘿,这下有好戏看了。
马老四虽是个男的,却是出了名的大嘴巴,还不知道咋传呢,杨珍愤恨的瞪了苗丫一眼,对马荆说道:“快带她进屋,先别让人看见了,丢不起这个人!”随后跟着马国强进了东屋。
马荆眼里划过一丝苦涩的笑意,唉,就知道会这样!纵使听再多的流言,也不会自暴自弃,不会任由别人看笑话,这不是虚荣,而是要守着最后的尊严,尽管这东西她们已经少的可怜。
苗丫万分忐忑,迈着小步子跟着马荆,到了西屋,马荆顿足转身,她也站着不动,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到底是留下她?还是天黑了再把她赶走?
“苗丫,别以为没人知道你们娘俩打的啥算盘,你妈害我爸坐牢,现在又把我们当冤大头,真当别人都跟她一样没脑子吗?”
完蛋了!苗丫的脑子里除了这三个字再无其它。
马荆没理会苗丫泫然若妻的脸,继续说道:“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温小谷是温小谷,你是你,我不会把她的错算到你头上,但是,你要是做错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苗丫随了温小谷的长相,却没随她的胸大无脑,苦水中泡大的孩子总是早熟,她聪明的没打断马荆,听她说道:“你在你舅舅家的时候,一直是不干活不给吃饭,现在想留在这,也要付出点东西,我也不要求你干活,但你至少不能吃里扒外,知道吃里扒外吗?”
“姐教我。”苗丫笑的很勉强,她是真不知道。
马荆弯下腰跟她脸对脸,一字一顿的说道:“吃里扒外就是在这住在这吃,却跟着温小谷算计我们。”
“我绝对不会吃里扒外!”苗丫说的掷地有声,郑重的就像是指天发誓。
马荆没理会她心里到底有多少诚意,也没理会她毫不犹豫就割舍了母女亲情,她危险的眯起眼,冷冰冰的说道:“那就好,我会跟爷爷奶奶说,让你留下来,但你要是不听话,我们立即把你送走。”别说她吓唬小孩子,她一向人品不好。
“嗯嗯,我一定听话!”瞧着马荆不动声色的脸,她又补了一句:“我一定最听大姐的话。”苗丫咧着嘴笑的有些痴傻。
马荆没心情嫌弃她,随便找了一身小时候的衣服交给她,“烧水会吧?先去洗澡换衣服。”家里就两个卧房,苗丫暂时跟她住这屋,太脏了她可接受不了。
“给我的?”苗丫惊喜的接过,小心翼翼的摸着,这么漂亮的洋装,她可从来没穿过。
“给我的?”七岁的马荆也是这么惊喜的接过,听马永德说道:“当然喽,这么漂亮的衣服,不给我家宝贝给谁呀!”
马荆觉得忒好笑,马永德啊马永德,你还真有先见之明,这衣服可不就给了你的宝贝,你瞧她笑得多高兴。
苗丫除了听话就是有眼色,不待马荆交代第二遍,就抱起衣服去了厨房,马荆径直进了东屋,老俩口正坐在床沿等她,马国强心里七上八下:“荆荆,你跟我们实话实说,这么做到底为啥?”
马荆只是笑,一时没有回答,她就不明白了,她一直表现的很乖,为啥爷爷就认定了她会不顾一切的报仇。
杨珍把她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自以为找到了真相,瞟了一眼厨房,捂着嘴巴小声说道:“荆荆,你该不是想把苗丫养大,让她跟温小谷窝里斗。”
“这是真的?”马国强真有些信了,怒气又盛了几分。
“怎么可能!别说我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就是真想出口气,我也舍不得让爷爷奶奶辛苦挣来的钱花在外人身上。”
这倒是,杨珍一直认为马荆节省懂事,她怕马荆挨训,立马接道:“就是啊,荆荆才不会这么无聊,我们还有债没还完呢,哪有闲钱养仇人!”
马荆当然知道马国强最怕她变坏,乖巧的倒了杯水递过去,坦然说道:“爷爷奶奶,我爸为啥心甘情愿的坐牢?还不是被温小谷骗了,他自以为找到了爱情,若是他知道温小谷到底是啥德行,还会坐得住吗?”
说起这杨珍就一肚子火,她每三个月都要去看马永德一回,也跟马永德说过温小谷的事,但是马永德只把温小谷给他生个女儿的事记住了,其它的从来都不愿意听,即使听了也不愿意信,她气到无力,已经懒得说了,现在马荆提到这,她终于有地方吐苦水了,义愤填膺的批评了温小谷一顿,然后蔫蔫的说道:“你爸不愿意听我们说温小谷的坏话,我一说他就走,就是养了苗丫也没用啊。”
马国强对儿子出狱的事有些心动:“你是想通过苗丫的嘴漏出去?”
杨珍闻言打起了精神,这倒是个好主意。
马荆冲他们点头,既然她回来了,敢欺负她的人,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马国强只看到她笑的希冀,哪里知道她心里的盘算,卸下担忧后,却又为自己把孙女想的太坏而愧疚,缓和了神色说道:“苗丫的事你做主吧。”
“其实,留下她还有一个原因。”马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爷爷奶奶,我暑假的时候去看我妈了。”
杨珍哦了一声等着下文,马国强靠在床柜上,看着无动于衷,吐出一连串的大烟圈却泄露了他的心事,
“我偷偷去看的,她过得并不好,再嫁的丈夫出事死了,她一个人拉扯着俩孩子,很不容易,我想,等我爸出来了,俩人要是愿意的话,就还在一起,反正我爸已经那样了,也没人要他,还不如跟我妈复合。”其实她哪有去看顾怡,不过是凭以前的记忆罢了。
“呃……”尽管马荆掩去对马永德的鄙夷,但是说她儿子没人要,杨珍还是被噎了一下,她这是第一听到顾怡的事,虽然惊讶她再嫁又丧偶,但是没多问,想了一会,她忧虑的说道:“我也想你妈回来,可她那么恨你爸,咋可能会同意回来!”
“奶奶,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你也希望咱家能团圆,不是吗?说不定倒时还有惊喜呢!”
“唉!能团聚就好喽,黄土都埋了大半截身子,惊喜我也不指望,只要以后没有惊吓就好了。”
马国强依旧没动,靠在那闭目养神,祖孙俩都当他是睡着了,谁也没去戳穿他心里的难堪。
马荆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苗丫正在洗衣服,她没理苗丫,到厨房做了四个人的早餐。饭后,她拿起课本认真看起来,幸亏她有写日记的习惯,捡起一些模糊的记忆,也知道了十月五号开学,那天她们将进行第一次月考,上辈子因为倔强丢了学业,这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