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在努力 第8章 云景

“早啊，花暗。”孟自卿打着哈欠起床，对花暗说了声早，然后迷迷糊糊的走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早。”花暗的声音还是精神抖擞。

如今天还是蒙蒙亮的，昨晚孟自卿睡的不太好，一直在做噩梦，他的眼下还有些许黑眼圈。

壳子的忙碌他一无所知，普通的刷牙，洗脸，吃饭，然后出门。

今天他要去的是墓地，给母亲扫墓。母亲是重病去世的，突发病，没办法治。

今天是她的忌日。

……

孟自卿的出生并不算差。

母亲是私奔出来的，与本家断了联系，外公那头扬言不认这个女儿，直到母亲死前他也未曾见过这个素未谋面的外公。果真是说到做到，当做没生过。

孟自卿不认同，但他也无法指责什么。对方毕竟是他妈的爹。

但对方却不是他的外公，对方不会认他，他也不会认对方。他打心底接受无能。

自尊真的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不管不顾，重要到一切都舍弃。

权势真的有这么迷人眼吗？若是如此，他宁愿当个单纯的好人。

父亲是个小康家庭出生的，父母早早的就离了婚，被母亲一手带大，在高三的时候查出了癌症晚期，她怕父亲影响成绩便一直没说，等到高考成绩下来已经来不及了，父亲拿着成绩单去她那，结果见到的不是笑容，而是逐渐冰冷的尸体。

父亲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但他并不开心。

他好几次想下去陪着自己母亲，但是，母亲说他必须要好好活着。他只好行尸走肉般活着。

孟自卿听妈妈说过，她就是当时对父亲一见钟情的。孟自卿还依稀记得，她捧着脸，笑眯眯的说：“我当时看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身上有股阴郁的气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他能开心些，他的那张脸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孟自卿的母亲，云景女士。是个很热烈的人，她长的漂亮，懂礼数，知道进退，不会得寸进尺。很轻易的从父亲嘴中了解到真相。

“我也没怎么做，但你爹这个人傻乎乎的，我安慰他，陪伴着他，他就动心了，非我不可了。但他又是个自卑的，觉得配不上我，可我又不嫌弃他。”云景女士说。

孟自卿觉得他爹真不是个好东西，他爹肯定是把痛苦的感情寄托在了云景女士的身上，把对方当成了精神支柱，这才不愿意离开。

他曾经也和云景女士说过自己的想法，下一秒就被敲了脑瓜。“我知道，但我喜欢他，他也不是不喜欢我，不就是把感情寄托在我身上吗？我还是受得住的。”她笑眯眯的说。

孟自卿眯起眼睛，夏日的阳光太刺眼了。

他真的搞不懂爱情是个什么鬼东西。不懂云景女士为什么明知道他爹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要和他私奔。

孟自卿和他爹关系一般，因为他爹一直在意的是云景女士，经常忽略他，小孩子脾气的他也就开始忽略他爹了。

云景女士在的时候，他们父子关系一般，一直靠她在其中调节。云景女士走了之后，他们关系却慢慢的好了起来。

或许是太疲惫了吧。在意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

孟自卿看着眼前那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容英俊，穿着得体，脸上化了淡妆，却无法遮挡住他脸上的疲惫之色。

他站在车旁，一手按着眉心，像是在等人。

岁月不留情，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细小的痕迹。

云景在的时候，他尽管不常笑，但为了她开心，还是会笑的。云景不在了之后，他好像忘记了笑是种什么样的表情。

他抬眼朝孟自卿看来，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但孟自卿分明看见他的眼睛在哭，眼里全是哀伤。

他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他也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他们好像天生就有厄运，重要的人一个都留不下，唯有命硬的对方。

“爸。”孟自卿走进，轻轻喊了一声。

“嗯。”孟饮替儿子打开车门，回到驾驶位坐了上去，确认车门已经关闭，他点开无人驾驶，自己闭目，轻轻靠在椅背上。

“你没睡好吗？”

孟饮耳朵动了动，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头。“我想她了。”

孟自卿沉默了。他也想云景女士，他能够理解他爹。

车缓慢的开着，最后停在了花店前。这家花店已经开了许久了，早就有店员等在店门口。

“先生，这是您的花。”

店员将花放在了副驾驶上，孟饮扫了一眼，点点头：“嗯，钱之后会打过来。”店员微笑颔首，目送他们离开。

见车子走远之后，才有人小声嘀咕。“那个帅哥到底是谁啊，怎么每年的今天都会来啊。”

“是老板。这家店是为了他妻子开的，听说他妻子特别爱花。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别在老板面前说。”

“噢噢，谢谢张姐提醒。”

花店的对话孟饮二人并不清楚，就算清楚了也不会介意。孟饮从来没想过要隐瞒自己和云景的关系。他爱她，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爱她。

他抚平自己蹙起的眉，他想收拾干净些去见她，他想告诉她，他一直按照她所希望的那般，好好的活着，也照顾好了自卿。

很快就到了墓园，他捧着鲜花走在前面，孟自卿落后他一步，慢慢的走着。

“阿景，我来了。”孟饮把花放在墓碑前，站定着，视线紧紧黏着照片上的女人。

“云景女士。我来了。”孟自卿拿出水果一一摆好，又拿出铁盆和纸钱放在一旁，从他爹手上接过香烛给云景女士上香。

上完香后，就是烧纸。

“妈妈，希望你能好好的。”孟自卿磕了个头，站起身，哀伤的看着她的照片。

自从知道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后，他就问过花暗了。

花暗说他的身边没有云景女士的存在，那么趁她不在偷偷叫声妈也没什么吧？反正……她也不会像之前一样亲昵的摸他脑袋了。也不会抱怨的说叫妈妈都把她叫老了，也不会强迫改口女士 ，必须拥有女强人风范了。

孟饮一直垂着头，视线未曾移开过云景女士的照片。孟自卿絮絮叨叨完一通，自觉的退后了些，让他们二人说说悄悄话。

他走到车旁边，情绪还是不高。

看着眼前的豪车，他的心情更加不美妙了。

云景女士还在的时候，他爹就想努力赚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起码不能比云景女士家差，可惜一直没做到，云景女士离开之后，却阴差阳错做到了。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为什么云景女士看不见了呢。

想着想着，孟自卿红了眼眶。

为什么连魂魄都看不见了呢……

不是说世界上有鬼魂吗……

时间过去了许久，已经到了大中午，阳光特别的烈，孟自卿总算看见孟饮从墓园走出来。

他一言不发，眼眶通红，隐约还能看见脸上有些许泪痕未干，明显是刚哭过的模样。

“爸。”孟自卿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孟饮摆摆手。

他声音还有些沙哑：“自卿，你要不要回去住。”

孟自卿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他爹说的回去住是回哪里。可是他并不想回去。那里太空旷了，就他爹一个人在，没有云景女士的家像是失去了太阳。甚至没有他那小屋子有安全感。

但是……留他爹一个老男人在家是不是也不太好啊。

他沉默许久，最终点头了。

“好 ，我跟你回去。”

孟饮嗯了一声。

“我要回去收拾东西再走。”

“好。”

很快车子就到了老区门口。老区道路实在是难走，车子开不进去，孟自卿独自一人走下了车，看见孟饮也想要下来，他连忙摆手表示不用。

“这里的房子在我名下，我就带点急用的，之后也说不准会回来住上几天，要拿的东西也不多。你没必要跟着一起去，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孟饮点点头，目送孟自卿离开，他将门关上，疲惫的闭上眼睛假寐。

这个点是饭点，邻居都在做饭，有几个热心的老太太邀请孟自卿到她们家吃饭，被孟自卿一一笑着婉拒了。

老太太们对视一眼，有个比较八卦的老太太凑近孟自卿好奇的问：“小孟呀，今儿怎么这么早出门了，是不是谈朋友了？”

孟自卿摇摇头：“我还小呢，李奶奶。”

“不小了，可以谈了，奶奶这有几个好姑娘……”

孟自卿听的那是一阵头大，“奶奶，您放过我吧，我现在真不想谈朋友。”他摆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李奶奶也不好说啥，旁边的姐妹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只好摸摸鼻子悻悻的离开了。

临走还不忘说句：“想谈朋友一定要找奶奶介绍啊。”

孟自卿哭笑不得，随便应和几句，又哄了其他围在他身边的奶奶几句，总算脱身离开，就连上楼的脚步都轻松了些。

他呼出一口气，用钥匙打开房门，仔细看了看插座那些，把要关的一一关上，提上昨天刚买回家还没吃完的菜，拿起桌上放着的平板，又看了看确认没什么重要的了，便出门将其锁上直接离开。

他之后也会回来，就没跟邻居们说搬家的事，和几个遇上的老人家打了招呼之后，他径直朝老区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