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歪了 第3章 酒泉村 3

“上仙。”李寻大着胆子偷瞄了一眼，惊人天人！垂首而立不敢再有亵渎之举。

尾巴勾着筐中果子，轻巧一抛落入月灼华之手，咔嚓一口咬下去，口感不错。

“不是要取水？”月灼华吃的斯文，果核扔到香炉中，眨眼间六个进肚。

里正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仙人，复又垂首不知道该做什么。

李寻斗胆问询：“仙人喜欢什么？”上贡的东西明显入不了上仙的眼，出再多的血保命为首要。

里正等人替李寻捏了一把冷汗，却未出声喝止。

“四下果树种类繁多，留一半人去摘，剩下的人取水。”月灼华一向不好难为人，战战兢兢的凡人看着累心。

有了之前的经验，听语气不像难侍候的主，李寻越过里正，点了十名素日里关系不错的村人，带着人去摘果子。

剩下的人依旧跪在原地，不敢挪动一下，孩子更是被大人拘在身边不让乱看。

走远了，带着孩子的青壮年松了口气。

“寻大哥，到底……”怎么一回事？是不是酒仙？他们一个个没胆乱瞄。

李寻不知如何回答：“先摘果子，度过这一关再说。”

大家一想也对，自己丧命不要紧，还能拼尽一份力气，孩子可是各家各户的心头肉。

“好多果树！”孩子们离开紧张氛围，一个个又活跃起来。

李寻教大家摘果子的方法：“莫上手，小心些。”

大家都懂，按照李寻的办法摘满筐，一人一筐不重样。

“这些果子……”大人们互相对视一眼，说不出的心惊肉跳。

孩子们乖巧的没闹妖，再好看的果子不能拿，家里时常父母耳提面命，知道贪嘴的下场。

众人满载而归，眼中弥漫着复杂情绪，将一筐筐果子小心翼翼放到仙人面前。

月灼华吃着不一样的果子，心情格外明媚。

因龙威之故，越是离碧湖近的地方，果林中无鸟兽虫蚁啃食，弱肉强食的真实写照。

“取了湖水便自行离开。”月灼华嫌弃古人的虔诚掺了水，见了自己不是应该盲目崇拜才对？瞧瞧眼前诸人都是何等神情。

一听能走，众人悬在房梁上的心落下一半。

里正从地上站起身，跪太久腿麻了，差点栽个大跟头，还好李寻及时出手扶了一把，不至于丢丑。

避开上仙所处位置，走到另一面取水。

水中清晰可见巨大的阴影占据，看不到湖水原有的碧绿。

里正心里七下八下，害怕这次的酒引再酿不出上贡皇室的醉仙，到时全村上下都得吃挂落。

咕咕……

咕噜咕噜噜……

九儿窘迫的捂着肚子，用力吸气往回收，还是止不住的叫唤。

李寻低声道：“回去让你娘做顿好吃的。”

九儿知轻重，就是觉得好丢脸，偏偏这个时候饿了。

月灼华吃的差不多，指着贡品：“这些不需要，拿去用。”

九儿看父亲，李寻看贡品。

其他人的视线来回游离，无意越雷池一步。

李寻试探着上前，取了一块糕饼自己先咬了一口，确定无异后再拿给孩子。

九儿接过糕饼，吃的像只塞满两腮的松鼠，其他孩子看在眼里馋在心头，忍不住咽口水。

被小伙伴盯着，吃独食的九儿更不好意思，吃也不是给也不是，手里的糕饼不大，没法分。

李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端了盘子递给村里人，都是自家带来的东西，应该没啥问题。

其他人看里正，毕竟不似李寻胆子大，万一吃坏了怎么整！

里正瞥了一眼吃的满嘴都是渣子的九儿，点头默许。

大人照着李寻的做法，自己先吃一口，剩下的给孩子。

“东西带上，辛苦费。”月灼华下巴一抬，指向筐里剩余不多的果子，不占凡人便宜。

这……

难坏了里正等人，果子好是好，就是太好看了，无磕无碰光亮如新，似假的一样谁敢下口？

上仙赏了，不拿实属挑衅之举，一个闹不好有可能尸骨无存，拿回去不吃同样是个事。

这次，村人看向的是李寻，对方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毕竟摘果子的人不是全部，另一半人可以不要。

李寻招呼摘果子的人，拎起自己那一筐：“多谢上仙恩赐。”礼多人不怪。

摘果子的人一人背回自己的筐，同上仙道谢。

里正出面：“时辰不早了，辞别上仙。”

吃饱了回去再补一觉，临走前月灼华留下一句：“再烧劣质香趁早别来。”熏得头疼，心里没点逼数？

“是是是。”里正连连告罪，额角冷汗密布。

眼前的上仙消失无踪，湖面恢复往日平静，碧波影印着金光，仍无人欣赏奇景。

怀揣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里正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往山下。

下山的路上，孩子忍不住问：“爹，能吃吗？”指着筐里的果子咽口水。

“渴了？”不单单孩子口渴，大人也一样。

惊心动魄的一幕挥之不去，压根顾不上取水饮用。

回程途中自然又渴又累又惊又恐，加快脚步赶路。

“再忍忍，之前吃的果子就在不远处。”大人哄孩子，也是在给自己画张大饼。

李寻停下来，放下抱着的九儿：“大家休息一下吧。”

“可……”无一人放松警惕。

里正年纪大了，是真的走不动了，“歇一会儿，无碍。”

大家这才找地方坐下缓口气，眉头从未真正舒展过。

“寻大哥，这些果子拿回去……”是吃是扔？为难死人了！

李寻用镰刀扎了一个果子，搁到鸟叫得最欢的树上，盯着果子观察。

虫子最先爬过去啃了一点点表皮，未往里深入，扭头一拱一拱的走了。

鸟儿嗅到果子成熟后的香气，飞落枝头，绕着果子转圈，急得上下窜，又叫又跳，最后在虫子咬开的地方，就啄了一小口，嘴尖尖那么一丢丢。

“这是，能吃不能吃啊？”鸟飞走了，看不到食用后的状况，急得人挠头。

其他鸟儿飞过来，也只在原有咬开的位置啄食。

李寻观察半天：“能吃，少量，仙人赐下的东西贪多嚼不烂。”

“问题是吃多少合适？”不吃吧，又舍不得扔掉，这么好的果子平生仅见，市面上买都买不到。

同行的人眼急手快逮了一只鸟，“试试塞嘴里一块。”

李寻切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塞鸟嘴里。

卡嗓子眼了！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挣扎着，眼睛都红了，太欺负鸟。

李寻捏住鸟喙向上一提，顺了顺脖子，咽下去了。

卡的鸟翻白眼，生气的猛啄李寻好几下，缩着脖子消化肚里的食。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摘果子的地方，大人孩子才解了渴。

下了山，里正叮嘱：“回去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别乱传。”

村人点了点头，只跟家里人说，不吐不快能憋出个好歹。

李寻摸了摸手里的鸟，有温度就是不动，还活着。

到了家，九儿一把抱住母亲：“娘！”回到家人身边，说不出的安心。

“出事了？”李吉打眼瞧出李寻面色不对，“坐下说。”

珍娘伸手去接丈夫的背筐，“哪来这么好的果子！”个个饱满鲜亮诱人。

“关门，东西搁着莫动。”李寻灌下一大碗凉水静静心。

九儿哪也不去，从父亲手里取了半死不活的鸟顺毛。

李寻一五一十将情况说与父亲听，“是人是妖？”

一想事情，李吉忍不住抽烟袋，眉头皱成川字。

“祖祖辈辈没听说过出妖物的事。”珍娘吃惊的嘀咕了一句。

李吉点上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你做的很好。”

李寻后背一身冷汗，心有余悸道：“酒引的事恐怕……”

李吉心知肚明：“先酿一批看看。”

也只能这样，李寻愁容满面：“做好最坏的打算，咱家的老酒还剩多少？”

家中庶务归珍娘管，寻思了一下道：“剩不多，现在酿酒？”

“准备起来。”万一泉水不能用，就只有按老方子制酒曲酿酒。

珍娘道：“不卖酒大不了卖醋，比市面上的味道足，总也能有个进项。”

卖是能卖，赚的不多，李寻头疼的是：“上贡的酒制不出来……”

珍娘一听惊觉想法过于简单，忘记贡酒这一茬，脸色刷的一下子惨白。

食不知味吃了一顿午饭，全家上阵齐制酒。

村里其他人家也一样，担心酒引不比之前效果好，紧锣密鼓的酿一批出来看看。

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愁这个愁那个，早起用过饭，李寻送九儿去县城书院。

“私下莫要乱言。”李寻叮嘱九儿，“别人问你就打哈哈。”

九儿点头表示，会做到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李寻进城有别的事，转了一圈卖食醋的铺子。

“你家还用买醋？”掌柜打趣李寻，“瞎制一制，出来的准是醋，比我这店里卖的味足。”

话虽这么说，掌柜将打好的醋递过去，收了五枚铜钱。

李寻打哈哈：“不一样，再说哪有功夫制醋。”

“也是。”城中商家无不艳羡酒泉村的人，制酒技艺独树一帜，赚得自然比旁人多。

掌柜感慨一声：“你们村成了香饽饽，不少人抠门挖窗想将女儿嫁过去。”

李寻干巴巴道：“酒仙作见证，他人无从干预！”杜绝心思不正的人嫁入村中，坏了规矩。

“什么时候酒仙也能庇护一下城中父老。”掌柜唠叨一嘴。

这话不好往下接，李寻找了个油头告辞，去买制雄黄酒的药材。

书院中，即使长辈耳提面命，告诫孩子莫提山上的事，稚嫩的孩子哪里能掩饰得住恍惚的神情。

上课不专心，被先生揪起来很没脸，理由又编不出来，讷讷的遭受旁人的轻嘲。

月历丰富的大人看出苗头有异，私下旁敲侧击，越是不说，其中猫腻甚大。

书院中的学生分派系扎堆抱团，这次的小插曲全部来自于酒泉村的孩子，有人怀疑出了大事，必与酒有关。

消息不胫而走，越传越邪乎，质疑酒泉村的人不再被酒仙眷顾，更甚至猜测用于酿酒的碧湖干涸。

观望者居多，毕竟有一次前车之鉴足矣，谁也不想先当探路石。

那些想方设法嫁女儿的人家得知消息，寻找另外的门路，酒泉村若出了无可挽回的大事，女儿嫁过去受累不说，娘家得不到一分益处，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家中，珍娘收拾完里里外外，坐在筐前嘀嘀咕咕。

一进门，李寻见院中珍娘光动嘴皮子，听不见念叨些什么，走过去一瞧。

“夫君，这果子？”珍娘盯着筐中红彤彤的果子发愁，“搁了一晚上没见打蔫。”

正常来讲，鲜果不易存放，又是在炎热的夏季，哪怕是煮过的食物，一晚上也容易变味。

筐内果子却如刚从树上摘下来一般，新鲜水灵十分诱人。

说到果子，李寻才记起昨天收集的果核种子，进屋找出来，打量院中地界，取锄头刨土挖坑撒入种子。

珍娘到厨房舀水帮着浇灌，“能种得出来？”

“试试看。”李寻放好工具，洗了手喝口水，“爹呢？”

差点忘了，珍娘道：“爹去里正家里说事。”

“估计和酒引有关。”这可是关系到全村上下的大事，李寻话音一转问，“昨日抓回来的鸟呢？”

“在，活着，就是瞧着没精神头。”珍娘去拿，晚上就用笸箩扣在了墙角凳子上，早起才看过一眼。

鸟闭着眼睛，无论怎么摆弄就是不醒，要不是李寻摸到心脏跳动，身上有热乎气，还以为蹬腿了。

“再等两天看看。”李寻把鸟交给珍娘。

“就怕果子烂掉。”真能吃岂不可惜？珍娘叹道。

李吉愁肠百结回到家，坐下抽了几口烟，半晌方道：“里正让你明早带了人上山。”

“我？”李寻莫名其妙，“怎么也轮不到我去，里正应该站出来。”

李吉盯着儿子即欣慰又苦恼，“里正自称老了，比不得年轻人胆大心细。”

珍娘憋不住话：“里正亦有子，比夫君大不了几岁，莫非因之前越俎代庖一事妒恨？”

李寻也觉得是：“让我带谁去？”心里隐约有苗头。

李吉敲了敲烟袋锅：“摘果子的人。”

“爹！”珍娘一脸怒容，“不行，不能去！”绝不能让夫君冒这个险，家里的顶梁柱不容有失。

李吉道：“我没应，但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里正铁了心，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寻明白父亲未尽之意：“上山是为了再次取酒引？”

李吉点了点头道：“趁着酒仙不在，取了酿酒做对比。”

珍娘气不打一处来，“其他人家会如何看待夫君！”山上危险难料，没人愿意去，那些被夫君点了名的人，素日关系再好，涉及到自身安危岂能不恨！

怨里正私心太重，怪夫君当初的所做所为冒失，珍娘只觉天都塌了！

“寻大哥可在家中？”门外有人高声喊道。

珍娘敛了情绪出去开门，见是夫君的好友李临，让进院内。

“嫂子别忙。”李临急慌慌来找有大事要说，止了珍娘端糕饼。

进屋见了长辈，李临问候李吉。

“寻大哥，我刚听说摘果子的人都要再次上山，是不是确有其事？”李临心中抱有侥幸心里，忙前来求证。

李寻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消息居然传开了，里正好手段！

“听谁说的？”珍娘急问。

李临道：“里正家的儿子李大郎。”

“他想干什么！”珍娘音量拔高，“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李寻沉默一时：“其他人什么反应？”

“其他人已经把带回来的果子扔了，只说不是自己。”李临又气又恨，“尽是连脸都不要了。”

“寻大哥若去，我也去。”李临不像那些没骨头的软蛋，清楚的知道：“失了醉仙酿，官府怪罪下来一样是个死！”

李寻拍了拍李临的肩膀：“人各有志强求不来。”

李临心下已有盘算：“我爹说，人少的话他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李吉声音渐冷：“去，可以，不能白去！”里正不仁，不能怪李家不义。

“去，得先行准备。”李寻记得当时场景，“上仙不喜香味。”

李吉冷嘲：“里正舍不得用上等香，买的是中下等。”

李临打眼瞥见熟悉的红果，“我家的果子也没扔，我爹说是上仙赐下不敢辞。”

李吉拿出十两银子：“去县城买最好的香。”

“我也去。”李临不愿呆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

“快去快回。”李吉站起身，“我去找里正问个明白。”坑人不是这么个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