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仲可拉着一只炫目的金色拉杆箱,带着一副黑色墨镜走出机场大厅,他透过墨镜环顾了一下左右,瞥见了他家老头子派来接他的车。
“小可!”成毅也在车里看见了石仲可,打开车门迎了上去。
“嗨!”石仲可摘下墨镜,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脸展开双臂,给了成毅一个大大的拥抱。
“先上车!”成毅推开石仲可,笑着接过石仲可手里的拉杆箱,打开车的后背箱门将这只引人注目的拉杆箱放了进去。
这边石仲可走到副驾驶门前,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了车里,另一边成毅也走了过来,开了车门坐了进来。
“这次准备待多久?”成毅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两周吧!月底那项目就要正式动工了!” 石仲可躺在椅背上,脱下墨镜后的脸显得有些疲惫,“晚上老北京火锅的位置订好了吗?好久没吃了!
“一周前就给你订好了!”成毅笑道。
“那边真没什么吃得!你看看我又掉了好几斤的肉!”石仲可卷起袖子,捏着自己结实黝黑的臂膀。
“放心,这两周里你妈一定会给你做各种好吃的,保准你回去的时候养肥一身肉!”成毅边开车,边打趣道。
“我才不要吃她做得菜,每次她一煲汤,都让我在炉子边给她看着火,自己抱着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石仲可皱起眉道,“我爸这两天没给我安排什么饭局吧?”
说到这里,成毅嘿笑了两声,不说话。
“我就知道!” 石仲可砸吧了下嘴,身体又往椅背里深深地陷了陷。
“你难得回国一趟,国人饭桌上的那点事总是避不了,将来你爸这公司总得你来接。”成毅道。
“所以我每次都不太想回来,就是不喜欢酒桌上的这一套!老头子给的压力你不是不知道,为了那个项目我有半年没出去玩过了,这两个月连着好几晚都没睡好觉!” 石仲可抱怨道,别人眼里富二代的日子似乎很好过,可他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石仲可从米国某知名学校国际金融系毕业不到一年,就被他老爸指派到米国的分公司打理公司的事,没日没夜地给老头子做牛做马。
他虽然不喜欢应酬,但对经营公司方面却十分有兴趣,刚毕业那会儿也自己去面试过几家公司,最后都不满意,给别人打工,跟给自己打工总是不一样的。
然后就打算尝试着自己开公司,老头子就像如来佛似得,看着他这只猴子自己往坑里跳,坑蒙拐骗说服他从零开始不如接手现成的,就这样老头子用米国分公司作为诱饵,成功等到他自投罗网,被欺压在五行山下。
石仲可下了车,重新戴上墨镜,懒洋洋地沐浴在玉兰城秋日午后的阳光里。
成毅开着车往地下车库里去,石仲可拉着他炫目的拉杆箱准备往前面一栋大楼里走,忽地眼角余光扫过了街对面的一栋老旧办公大楼。
心里跟着想到了什么,嘴角笑开,一边拉着拉杆箱,一边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过。
白玎玲收到短信的时候,人正在兴义的项目现场,围着她和汪浩两个人周围站了一圈甲方的人。
光顾着拿着手里的相机不停拍照,时不时再跟周围的讨论几句,完全没有注意到包里手机什么时候震动的。
一个多小时后,白玎玲才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收到了短信,而且是两条。
两条短信来自于不同的主人,有那么一瞬间,白玎玲有种自己仿佛在演电视剧的不真实感。
看到这两个同时出现在手机里的人名,上面一个让她发蒙,甚至觉得有可能是对方无意识间发错了,而下面一条先不用看也已觉得心里暖暖地滋生出微热感。
白玎玲还是按着顺序,先打开了最上面的那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的联系人只显示了两个字:小可。
短信内容很短,短到时隔一年多后,再收到这个以为已经不会再有交集的人发来的消息,不得不让白玎玲觉得如至梦中,有些虚幻,但好像又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让人猝不及防。
“我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
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是应承了古时的一句俗语:君子之交淡如水。
白玎玲和石仲可是在三年前认识的,石仲可的父亲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公司就开在白玎玲他们公司的对面。
近水楼台的关系,两家公司少不得有一些项目上的合作,但后来那家房地产公司与另一家设计公司成为了长期的合作伙伴,白玎玲的公司结束完手上这家房产公司最后一个项目之后,就没有再有过合作了。
而那最后一个合作的项目,正是石仲可刚刚接下他家老头子的米国分公司的项目。
也许是白玎玲也喜欢玩户外的关系,张总监不知道怎么跟石总聊得,反正下一次开会的时候,石仲可回国来跟他们公司谈具体项目细节的时,张总监就把她这个做植物的也一起带了过去。
通常项目的前期都由项目负责人或方案负责人这边先跟甲方接触,到了正式开展项目的时候她才会跟着一起去现场,但也不必什么会议她都出席,项目上的问题或甲方的意见随时可以通过邮件或项目负责人这边传达过来,直到后期施工时她才会经常往来于现场。
开会的过程中,偶尔扯些无关紧要的事,两边的负责人互相寒暄都是常事,所以白玎玲也莫名成了他们拉近彼此关系的谈资。
那边石总在向张总监看着很随意地介绍自己的儿子,这边张总监也把白玎玲搬了出来,说我们白工也很喜欢玩户外,去了不少地方。
于是刚回国的石仲可眼睛一亮,会议结束完晚上吃饭的时候,白玎玲就被安排在石仲可的座位边上,两个年轻人围绕着户外话题倒是聊了不少。
白玎玲的酒量好不好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大概的度她还是心理有数的,喝喝啤酒没什么,只要不是红酒白酒黄酒她还是可以勉强应付的。她也不是属于那种酒精一喝就过敏,或者扭扭捏捏装不会的人,她还是看场合的。
也许是同石仲可聊得太开心,就不知不觉中把她当成了一起出去玩的驴友,所以当石仲可一杯一杯给她倒啤酒的时候,她也很豪爽的每次都喝上一口或一杯,到后来石仲可索性拉着白玎玲给酒桌上的其他相关合作方一起敬酒,搞得白玎玲觉得自己快变成他们甲方这边的人了。
石仲可比白玎玲小两岁,从小跟着母亲在米国生活,从出生起就是米国国籍,性格说话都是一派西方人的做派,随意不拘小节,直率毫不做作,也同样放荡不羁,观念开放。
后来,随着项目的频繁接触,两个人也一同出去玩过两次,走得是只需要花上一周左右的国内长线,都是石仲可约她的。
可能在国内石仲可待得时间并不长,一年也来不了几次,每次最多也只能待上一个月。所以在这边他朋友虽有,但又能一起玩户外的朋友却并没有几个,而白玎玲正好就在这个时候出现被他逮到了。
白玎玲是喜欢石仲可的,至今看到这个名字白玎玲也会忍不住心底泛起一丝微微的疼痛。
这个小她两岁的男人,就像言情小说里写得那些又多金又有能力又帅又霸道,还带点小坏的男主角一样,白玎玲不可能对这样一个人不心动。
但心动也仅仅是心动,现实中的这位男主角并不是她的男主角,白玎玲一开始就明白。
自己的世界跟石仲可的世界完全是两个世界,对方只是把她当成纯粹的驴友和工作上合作的伙伴,纯粹到她能从石仲可对她的态度和言语中,感受到一种对年长者的尊敬和对朋友的真诚,里面一丝男女暧昧的成分也没有。
石仲可会跟白玎玲聊家里的事,也会告诉白玎玲他自己最为私密的感情史,但他能同第一次见面并不喜欢的女人因为很久没有发泄了而□□,却绝不会对白玎玲出手。
甘肃青海那次俩人结伴出游,坐在烧得正旺的炉火边,石仲可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嘴里的羊肉,一边像是聊着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一样,问白玎玲:“你是喜欢我的,对吧。”口气却完全不是一句疑问句。
“嗯,是。”白玎玲拨弄着面前的炉火,又将几串生肉放在烤架上,面对一向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弯弯绕绕的石仲可,也很大方地承认。
“那为什么每次开会都要反驳我?”石仲可撅了下嘴问白玎玲,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这跟我喜欢你有什么关系?”白玎玲抬头,隔着炉火的热浪反问石仲可,“你要是说得有道理,我自然同意你。”
“因为你喜欢我,应该会想讨好我,引起我的注意。”石仲可吞下嘴里的羊肉。
“为什么喜欢就要讨好你?我喜欢也不代表我要失去自己的主见啊。”白玎玲将目光转向自己正在烤架上烤的羊肉上,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我们俩个也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因为你并不喜欢我。”
石仲可从刚才有些不太理解的目光中,好像又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你这样挺好,不会被我伤害。”
白玎玲嘴角微微浅笑着,带着一个温柔的眼神看向身旁的石仲可,炉火噼啪地燃烧,屋子里很温暖,白玎玲的心里也很温暖,虽然这温暖里有一丝丝的闷痛。
就是因为这样的没有因为对方喜欢自己,而觉得沾沾自喜利用对方的喜欢来抬高自己的石仲可,即便在这种时候,他考虑的不是怎么拒绝对方的喜欢,而是替对方在这场无望的感情里担心,白玎玲才会喜欢这个人,也喜欢此时此刻的像这样的俩个人平静的交谈。
白玎玲看着那条石仲可发来的短信,心道,还是老样子啊,也不先问问她有没有空。
每个人生命中总有不少过客,他们不经意地来,又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然后可能突然地再次出现。
但过客终究是过客,有些人会带着一丝希冀期待着奇迹的出现,把过客当成生命中的主角,直到有一天失去自我受伤后才幡然醒悟,发现原来不过是一场梦,何必自欺欺人。
而有些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与这些过客该保持着多少长短的安全距离。
有一天偶然再碰上了,在各自平等的机缘中见个面,喝上一杯咖啡,等咖啡喝完了,便各奔东西。
白玎玲按动着手机,回复石仲可:“欢迎回来。我在外地出差,明天回,后天中午可以一起吃饭。”
这边石仲可也隔了很久后才回复了四个字:“后天有事。”
“好,那下次再约。”白玎玲也简短地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