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盎然 第10章 分了

午夜凌晨一点多，张伟开着车驶入内环高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肖树涵因酒精的关系有些昏昏欲睡，垂着的头时不时会敲击到旁边的车窗玻璃，发出轻微的“咚一下”“咚一下”的声响。

“喂喂！醒醒！玻璃要被你撞坏了！”张伟空出一只手推了推肖树涵，再握回方向盘，故意夸张地喊道。

“恩？到了吗？”肖树涵被吵醒，睁开两眼茫然地看着车窗外。

“没呢！回家再睡！陪我说说话！”张伟握着方向盘，扫了一眼身旁的肖树涵，“酒力不行啊！兄弟！”

“下次我们俩单独喝！”肖树涵摇了摇头，挥去脑子里的混沌感。

“好久没这样聚聚了，今天大家兴致都很高！要不是因为我今天开车，还真想大醉一场……”张伟脸上显出没有尽兴的遗憾，欲言又止道。

“你可以跟他们几个一样睡宾馆，明天再开车回去。”肖树涵又摇了摇头，清醒了许多。

“明天我一大早要出去办事，一身酒味，还要再开车回家洗澡换衣服，浪费时间。”张伟道。

“嗯，也是。”肖树涵点了点头，“你和你女朋友谈的怎么样了？”肖树涵坐直身子，随口换了个话题。

“分了有两个月了。”张伟脸上挂着一抹笑，语气故意装得无所谓的样子，“我没有房子，她自然不会跟我。”

“……”肖树涵一愣，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

张伟自小在城市郊区的岛上长大，他父母如今都还住在岛上，守着自家的那几亩宅基地。宅基地是属于集体所有，只有使用权，不能买卖，而要在市区买房必定要贷很大一笔款。

“总会找到一个愿意跟你的。”肖树涵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想借此化去一点因为自己无心开启的这个话题的沉重感，他知道张伟喜欢那个女人，交往的两年里张伟在那个女人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也花了不少钱。

“你爸妈聪明，买房早，让你能少奋斗二十年。”张伟将话题转移到肖树涵身上，打趣道，“那你呢？最近有没有在谈？刚才那个音乐表演系的女的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哈，干嘛拒绝人家送你回去。”

“没谈。”肖树涵看着车窗外，高架两侧的路灯急速略过留下一道道光影，他伸了伸懒腰道，“我对她又没那个意思，而且有你这个司机在，干嘛我一个男人要女人送我回去，你没看她旁边那个光头男对她有意思吗，我可不想搅和进去。”

“之前那个其实挺好的。”虽说张伟用了“之前”这个词，但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都过去了……她没必要受我家里的气，所以我们商量了和平分手，对各自都好。”肖树涵转回头闭上双眼，仰头靠在座椅上，不太想谈下去。

“家里不同意，这婚也很难结啊……”一直以来肖树涵虽没有明说具体的原因，但张伟也能够明白，现实的婚姻并不像看着那么简单，那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家人的事。

“在她之前也接触过一个，就谈了一个月，去了她家里。”肖树涵仍旧闭着眼道，“她妈嫌我收入太低，当着我的面就让她女儿不要跟我来往，那时候正好是金融风暴，没被裁员就已经不错了。”所以那次见家长之后，肖树涵主动提出了分手，他还没有必要为了去喜欢一个人，需要放弃自己尊严的地步，“愿意跟你的人，即便你收入不高没有房子，她也会跟你的。”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啊？”张伟扫了一眼身旁的肖树涵，笑道。

肖树涵睁开眼，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因为时间太短，没啥好说的。这还不是为了刚刚失恋的你吗？用我失败的感情史来安慰你！”

“谢谢哈！”张伟酸酸地道，他明白肖树涵话里的意思，不要在一段感情里勉强对方，更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在不值得的感情上浪费时间。

生活不像小说童话故事里那么美好，没有什么都不需要只要爱情的又善良又坚强的女主，也没有又多金又有才气又专一能满足女主一切要求的男主。

有的只是每天固定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努力过着平凡生活的普罗大众。

他们考虑的不是爱情，而是每天不断上涨的房价、难得上升的工资、越来越高的税收、繁杂的家庭关系网，讨论不完且又毫无头绪的子女教育问题……

爱情有吗？

有。

但爱情不是精美的礼品，不需要过度包装。

因为再精致的包装，也总有被拆开的时候。

而拆开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将明晃晃地暴露在现实之中。

车驶离高架，继续在午夜被灯光晕染的城市主干道上行驶。

“你那个同事看着不错啊，是单身吗？”感觉到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重，张伟再次将话题转了。

“好像是单身吧。”车内开着的冷气，已经让肖树涵身上因酒精而升高的体温降下了不少，想起了聚会一开始，白玎玲被她那几个同学‘出卖’的情景，肖树涵刚刚有些低落的心情又恢复了过来，嘴角不由地展开。

从她们的对话里可以推断出白玎玲似乎是她们中唯一的单身，其她那几个人应该都有男朋友或结婚了吧。

估计白玎玲已经单身了很久，她那几个同学才会这么急着把她“推销”出去吧。

虽然对这一点，肖树涵有些惊讶，甚至有些好奇，毕竟白玎玲已经跟当年还在学校时他记忆中的模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记忆中，白玎玲不是穿着运动服就是休闲T恤加牛仔裤，脸有些微胖，很普通的大学生模样，放到人群里也不会引人注目。

去现在公司上班报道的第一天，张总监带着他去植物组，那张瓜子脸上因为一笑而眼睛会自然地眯成一条线的特征，让他立刻就认出当年那个一早在小树林里表白失败，跟他同上心理选修课坐在前排的女同学就是她没错，但还是略微的有些差异，世界真小！

眼前的白玎玲说不上有多漂亮，记忆里的马尾如今是一头秀发垂至腰上，也许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气质上明显成熟了许多，也女人味了许多。

而今天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的白玎玲，更是很容易地就会吸引来一些人的关注，特别是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的瞩目。

聚会上也有一两个男同学，向他打听过刚加入群不久的白玎玲，他一一以和白玎玲是刚认识的同事，才知道是同校同届的，其他一概不知道来回答，实事上，他也的确只知道这些。

“那不错啊，肥水不流外人甜，你可以考虑考虑。”张伟笑道。

“要不介绍给你？”肖树涵本想习惯性地回敬好友，但只是短短地一瞬间，他脱口而出的却是另外一句话：“不知道，人家还不一定会喜欢我这样的。”

“我们家肖大帅哥又高又帅！怎么会不喜欢！？”张伟挑眉道，“以前在学校里，跟你表白的女生可比我多。”

“总共才三个好吧！”肖树涵苦笑一声。

“对啊！我却就只有那么一个！”张伟理直气壮地回道。

“那个‘狗皮膏药’其实挺好的！”肖树涵放声大笑，这回轮到他来反将张伟一军了。

‘狗皮膏药’是肖树涵给苦追了张伟四年的马芸璐起得绰号，马芸璐是那年张伟担任学生会主席时的副主席。

她向张伟表白后，被张伟拒绝，但还依然时不时地将些好吃的好喝的拿来给张伟，甚至还好几次找借口，若无其事般地来给张伟整理寝室、洗衣服……

而在当时跟张伟一个寝室的肖树涵，也连带着得了不少好处。

“就是因为她成天围着我转，才让我在大学的时候失了很多‘艳遇’的机会。”马芸璐的积极，让很多同学都误以为张伟正在跟她谈恋爱，毕竟两个人都是学生会的，一个主席一个副主席，任谁看了都要有所误会。

“不过她还真的是很执着。”马芸璐的积极并不是让人厌烦的咄咄逼人的那种，就像好友关心好友一样的围绕在张伟身边，不给对方负担。从男人的虚荣心来说，马芸璐为了张伟拒绝了学校很多男生的追求，张伟虽然不喜欢马芸璐这种类型的，但其实很享受被马芸璐当做唯一对象照顾着的感觉。

“好也没用了……人家早就结婚了，儿子都五岁了。” 毕业后马芸璐耐心地等到她自己和张伟都各自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工作后，又明示暗示过张伟想交往的意思，而张伟当时已经在跟一个女的交往了，不用说结果自然是直接拒绝了。

想起当年张伟一开这个群，马芸璐就立马加入了进来，并且主动要求做了群的管理员之一。那时候群里非常活跃，活动也很多，时不时就会有一次小型的聚会。

再后来，时光在弹指间流过，不知从何时起原本一直在群里相当活跃的马芸璐，突然就低调起来，很少在群里说话，甚至消失了一段时间。

等她再次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时候，是在她宣布了自己将要结婚的消息。

“后悔不？要是你当初不拒绝她，你们儿子也五岁了。”当马芸璐宣布自己结婚的消息后，张伟有一天突然约肖树涵出来喝了一晚上的酒，喝醉的他嘴里不停地说着学校的时候怎么怎么样，就好像当初失恋的被一次次拒绝的不是马芸璐而是他张伟一样。

那晚，肖树涵觉得张伟是在借着这种方式在为他失去的青春告别。

“有什么后悔的？”对身旁的好友顶完这句话，张伟又露出无奈的表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生活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重新来过，过去的终将过去，错过的也终将错过，这些都会在以后变成回忆，无论是遗憾的还是伤痛的，都会随着时间淡去或是永远掩埋。

也许等到老了，自己还能记得那一段时光的时候，把他拿出来在脑海里看一看，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