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云澈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景象极为晦暗,昏暗的天空仿佛在不断地逼近地面,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至暗时刻。让人不住地心生恐惧。
林兮容成功杀死了渊泽,但她也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她倒在血泊里,整个人犹如被撕碎的破布娃娃。
她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震碎,身体传来一阵阵剧痛,但她的手上仍死死握着那把短刃。身体脱力地卧在渊泽的尸体上。
林洲若布下的结界将这一方世界拢住,没人能听见这里的声响,没人知道这里发生的腥风血雨。
林兮容身体慢慢变得僵冷,呼吸越来越微弱直至完全停止。
下雨了。
暴雨如鞭,抽打着无助的大地,像是上天在猛烈地发泄着怒火,一如林兮容被拐走的那个雨夜。
梦境里,殷云澈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晨光争先恐后地透过窗棂,照在殷云澈脸上。
殷云澈被这光刺激得睫毛颤了颤,终于悠悠转醒。
这是他被送回常阳殿的第三天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被放置在桌上的剑,微微晃神后又不自觉发起了呆。
半晌,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巧这时云霓真人走了进来。
他低声喊道:“师傅。”
但他几天滴水未进,发出的声音干涩而嘶哑。
殷云澈只得用饱含歉意的目光注视她。
云霓真人长叹一口气,给他倒了杯温茶后递给他,神色复杂:“没想到兮容的剑竟认你为主了。”
殷云澈搭在茶杯上的指尖一顿。
“你应该都知道那姐妹两的事了吧。”云霓真人低头看着殷云澈道:“林兮容死后林洲若悔不当初,引了林兮容的魂魄铸了一把剑,刻上了和自己剑上截然不同的白莲,就是你带回来这把了。”
想到那姐妹两的事吴念珠就难受,明明两个人都相互在意,明明两人都可以有更好的结局,明明……
殷云澈也陷入沉思,血莲剑里蕴含着林洲若对一个人极致的爱与恨,这点与对祁行之因爱生恨的原身倒是极为相似。
“这剑叫什么名字?
云霓真人答道:“原先是以兮容名字命名的,不过剑认了你为新主,你应该为她重新取个名。”
殷云澈回想起林兮容那双坚毅的双眼,勾唇道:“就叫不悔吧。”
……
本来想以灵力还没恢复彻底的理由偷懒不练剑的殷云澈被云霓真人狠狠地教训了。
殷云澈恨得咬牙切齿,暗戳戳地和006吐槽:“好小气!”
006:【有胆你倒是别偷偷骂啊。】
殷云澈当然没胆,第二天就老实巴交地去凌寒殿找沈兰君了。
看着殷云澈一如既往的鲜活笑容,沈兰君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殷云澈一睡醒就来了这里,脸上淡淡的压痕还未消退,透着薄红。几缕头发桀骜不羁地翘着,偏偏某人没有起床后照镜子的习惯,对此一无所知。
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脸上现出几分困倦的神色。
沈兰君十分贴心的问道:“师弟可是前几天还没休息够?要不今日先不急着练功吧。”
殷云澈精神一震:“真的可以吗!?”
沈兰君失笑:“可以。”
006:【师兄你就宠他吧……】
殷云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自家师兄笑眯眯的补充:“明天补回来就行了。”
殷云澈:……你是魔鬼吗。
看见少年头上的反翘似乎都因为失落微微垂落几分,沈兰君不知为何,心底一痒。
一个令他都觉得荒诞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
好想摸摸师弟的头。
沈兰君眼底暗了暗,不动声色地与殷云澈拉开了距离,心底念了好几遍静心咒,又笑着开口:“说起来,师弟给自己的剑取了什么名字?”
闻言,殷云澈撇去了那点试图偷懒的侥幸心理,“无悔。”
沈兰君点点头:“好名字。”
下一秒殷云澈就听到沈兰君恶魔低语:“不久后就是器修会盟了,师弟要熟练使用这把剑才是。”
006也笑眯眯地给他点开了教学视频,殷云澈的笑容顿时消失在脸上。
……
这一个月的时间在殷云澈勤勤恳恳地训练和骚扰祁行之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会盟就要来了。
殷云澈斗志满满地捏紧拳头:“我已经准备好大(丢)展(人)身(现)手(眼)了!”
沈兰君眼角弯了弯:“师弟这一个月来训练刻苦,一定能取得很好的成绩的。”说着又捡起一边的树枝,将殷云澈的手臂挑高,温和道:“这个姿势不标准。”
“这个剑式,应该一击毙命,对准的是敌人的脖颈。”树枝又在殷云澈的手上点了两下:“手部力量不能太软,不然发挥不出剑式原有的作用。”
殷云澈像是被老师点名检查暑假作业的学生,十分老实的将被指出的错误一一纠正。
沈兰君声音一顿,看着少年僵直的颈部线条,声音不自觉放轻:“不用紧张,只是指出一些错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只是纯粹地为了安抚殷云澈,丝毫没有想到这样的音调听在殷云澈耳中宛若情人间的呢喃。
“啊,没……没紧脏。”
殷云澈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006嘲笑他:【宿主你知道你说的话特别没有说服力吗?】
不只是僵直的身体,殷云澈的耳朵也微微发烫,不停鼓动的心跳显示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殷云澈总觉得沈兰君用树枝扫过的地方总会激起一阵痒意,引得他的身体一阵阵发热。
——尽管那只是树枝并不是沈兰君的手。
006感应到他心中所想:【你居然还想让师兄上手教你?色痞子。】
殷云澈反手就把006禁言。
于是下一秒在眼前浮现出一行字幕:【哟哟哟你急了你急了?】
殷云澈:……
求换系统教程。
沈兰君将手收了回来,树枝被他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师弟,休息一下吧。”
殷云澈暗暗松了口气,将无悔收入剑鞘,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其实殷云澈在现实世界生活了三十年,没谈过任何一场恋爱,但他一直明白自己的性取向为男。
在看《行之有沅》这本书时,他就对书中描绘的沈兰君有极大的好感。
但只仅限于有好感了,也只能仅限于有好感了。
殷云澈敢肯定,要是现在的自己,作为沈兰君的师弟的自己,表露出一点别样的、凌驾于朋友与师兄弟的关系之上的好感,沈兰君估计要把自己关凌寒殿里一两个月,反省自己什么时候做出了逾越的举动导致自己师弟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心思了。
殷云澈暗暗敛下内心涌动的情绪。
自己这样一定是因为正值春天,浮躁一点是正常的。
这样想着,他内心渐渐平稳下来。
沈兰君垂眸沏茶,殷云澈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自家师兄浓密细长的睫毛上,没一会儿,又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006痛心疾首:【你能不能收敛点,之前趁沈兰君喝茶盯着人家结果被发现的事你忘了吗。】
闻言,殷云澈心虚地收回了目光,丝毫没捕捉到到沈兰君在下一秒向他飘来的目光。
只一瞬,他就收了回去。
沏茶时,沈兰君的神情显得沉稳而又认真。动作不疾不徐,他轻抚壶身,茶水缓缓流淌入茶杯,就像在演奏优美的交响乐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一股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沈兰君抬眼,右手摊开,垂落的衣袖被他用左手压住,他微笑着点头,示意殷云澈品尝。
殷云澈轻轻捏住茶杯,小口啜饮,茶水的清甜与苦涩在口中交织,抚平了他内心的燥热。
殷云澈眼睛一亮:“好好喝!师兄好厉害!”他好奇道:“师兄专门学过茶艺吗”
沈兰君点头:“这是沈家嫡系必学的技巧。”
“每个人学了都能泡得像师兄这样好喝吗?”
“一个人泡出的茶能够反映他泡茶时的心境,心境不同,味道就有所不同。”
沈兰君又给殷云澈斟了一杯:“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殷云澈慌忙摆手:“我……算了吧,我的心根本就静不下来,泡不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兰君看着殷云澈,目光深邃而专注:“想学就学,我相信你一定能学好的。”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殷云澈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于是每天的训练内容除了练剑还加上了茶艺。
殷云澈:……美色误人。
咸鱼计划再次泡汤。
不过能名正言顺和师兄呆在一起的时间又长了一些,也不算太差。
于是一连几日,茶艺没学到什么精髓,和师兄扯天扯地的本领倒是精进了不少,惹得这几天沈兰君脸上的笑意都没淡下来过。
他只得无奈地提醒自己的师弟:“会盟临近,练功这方面别松懈了。”
殷云澈朝他眨眼:“我每天都来师兄这,松没松懈师兄不知道吗。”
沈兰君失笑,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