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叛变了?”沈今禾有些不信。
“说叛变多难听。”它有些不好意思:“再怎么说当初是我把你给踹进来的,见你过得这么苦,难免心生不忍。”
“你踹的!”
“呜呜呜对不起,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就收到通知就直接执行了……”
“行了,别哭了。”
不过它说的也没错,这没准还真是件好事情。原本她要去夜赴叶小公子之约,借机勾引他,可被李怀远这么一搅和,这条路只怕是不那么容易走了。
再者想要通过叶绥脱奴籍,进而再通过他爹的关系进入翰林院,动辄三五载,多则**年,只怕时间一久,自己会渐渐麻木在后院那几尺院墙之中。
再说叶绥所喜欢的女子,盈盈娉婷,软软娇娇,她实在是学不来,这比读史文通吏治可难多了。
思及此,痛觉自己大抵是做不成狐媚子的,还不如遂了系统的愿去世子府。
况且两相比较李怀远权力更盛,沈今禾心道,要是能攀附上他的关系,没准能更快找到契机达成目的。
……
朝贺宴结束后,宫内各处都在传,太子殿下被扣在御书房一夜未归,原因却不得而知。
宫中秘讳,蛮得严严实实。沈今禾隐约觉得,这必然和压胜之术一事有关。
宫宴过后的第三日夜里,她当夜值。
忽而树影晃动,她抬头望向头顶的参天古树,只见来人隐匿在树中间,看不清面庞,只见一双棱骨分明的手里拿着个精致的锦袋。
眼皮一跳,真是万万没想到李怀远竟然亲自来了。
“那日你提供的信息有用,这是赏你的。”说罢他将方才手里的锦袋扔了下来。
宫宴没出什么岔子,说明他已提前将事情处理妥当,看来那夜自己听到的消息是真的。
看了一眼锦袋,沈今禾粗粗估摸着,里面的银钱应该抵自己好几年的宫份,可是她要那点钱财做什么,她要的是去除奴籍,进入翰林院。
或者马上把狗血值提高到一百,放她回去,她要自由!
可这些,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沈今禾笑盈盈地看向李怀远,躬身行礼。随即捡起草丛中的锦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恭敬地放在石桌上。
“谢大人恩典。身外之物并非奴婢所渴求。”
“那你想要何物?”他闻言起身,霎时落英缤纷,像是下了一场朦胧细雨。
“奴婢曾听闻,圣人有云,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奴婢不敢自称君子,却也知晓何为家国大义,大义面前,何谈奖赏二字?”
这几日她反反复复地琢磨,皇家寺院那夜的局该如何破。
那夜她的行径漏洞百出,李怀远如此聪慧之人,如何看不出来?光是入夜后她浓妆淡抹穿着亮丽这一点就说不通。
他当时未发难,怕也只是暂时抽不出空来处理自己罢了。
就在她频频发愁的时候,突然想起系统发布的那条任务,于是心生一计。李怀远不是怀疑她吗?那就让他怀疑好了。
故意不收钱财,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样子,才能更加让他起疑。他起疑,便会时常来试探她,这样她才有机会打破僵局,完成进入世子府的任务。
尽管这条路看上去十分凶险。
……
又过了几日,有宫人私下偷偷在传,太子因托人弄了些乌烟瘴气的邪乎东西栽赃给皇后,因此才被圣上禁足了。
例来君主与朝臣最为反感的就是压胜之术,他们认为这个行为有损国运,所以一开始太子是打算在宫宴之上,当着百官的面抖落出来皇后搞压胜之术,再来个“人证俱获”,到时候陛下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力排众议去袒护皇后。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这般倒霉,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被一个奴婢给听见了。
更倒霉的是,连李怀远也知道了,直接查出罪证将太子告到了御前。
系统狐疑地看着沈今禾:“等会儿,这种事算得上是宫中秘事了吧?你一个小小罪奴,怎么什么都知道?”
黑夜里传来一声叹息。
谁让她生前既当骡子又当马,公关部、运营部、市场部、董办助理……什么都干,不是沈今禾自吹,只要给她一支杠杆,她可以撬动整个打工界。
在掖庭混了十几年,她利用先进于他们千年的知识体系和职场素养,打通了很多宫中关系,做到了掌事宫女的位置。
掖庭是皇宫里一个很特殊的地方,不仅关押罪臣之女眷,也是内侍省的女工作坊,同时也是嫔妃被罚打入的地方,鱼龙混杂,消息极为灵通。
至少明面上的事,她知道的不比李怀远少。就拿宫宴之事来说,虽然被层层秘压,但多多少少还是走漏了些风声。
“嘶!”屏幕上方突然显示出一个大大的【(ΦдΦlll)】。
沈今禾瞄了它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震惊!当朝太子竟敢公然残害自己的母亲!”
“太子不是皇后生的,生分着呢。”
“那继母也不能说杀就杀啊。”
上下打量了它一会儿,沈今禾问:“你是不是从没跟随穿书者来过真正的古代社会?”
只见屏幕半折,系统猛点了几下头:“我以前都是跟着去一些校园文和霸总文。”
“难怪。”书中描写再怎么残酷,也不如亲眼所见之惊骇。
她想起自己刚来时的那会儿,鲜血溅在脸上,热乎乎的黏腻感,让人恶心难耐。突然就有些同情它:“慢慢习惯了就好。”
说起来,那日皇家寺院行刺,应该也是太子安排的,见行刺不成,便又在宫宴布局,打算诬陷皇后搞厌胜之术,好在及时被南衙禁军拦下。
得知此消息,沈今禾的内心并没有泛起多少涟漪。
太子与皇后两人不对付已多年,一个想废太子,一个想废皇后。可惜陛下膝下子嗣单薄,四女一子,太子自然不能轻易被废,而皇后与陛下伉俪情深,听闻早年曾一起共过生死之难,被废的可能性亦是不大。
故而这些年,只要不摆到明面上来,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明争暗斗。
可虽说他们斗法是司空见惯了的,但毕竟暗杀和扰乱宫宴都不算小事,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两件事还都把沈今禾牵扯其中,李怀远要是不怀疑她一下简直都说不过去。
所以她知道他一定会再来。
“好事啊!”系统拍手叫好:“这样你就能借机去世子府,完成任务。”它弹跳着将屏幕一甩一甩地,异常兴奋。
望着它单纯的模样,沈今禾叹道,果真是不知世间险恶啊。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李怀远果然来了,他好像很喜欢那棵大树,头枕着胳膊仰躺在枝干上,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须臾,树上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前任中书令沈云期,是你祖父?”
虽是问句,却是十拿九稳的语气…看来李怀远已经去调查过她了。
修长的头发垂下盖住神色,沈今禾低低道:“是的。”
十几年前,钱王起兵谋反,中书令沈云期因与其相交甚密而被波及。事情败露后皇帝下令诛杀同党,氏族男子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女眷皆发配掖庭为奴,涉事者三千有余,家眷无数。
那些日子的掖庭,比集市还要混乱热闹几分。
“你恨过吗?”李怀远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她一愣。恨什么?恨天子令她下狱?还是恨世道不公?何况先帝已逝,那些陈年旧事,早已随风而逝无迹可寻了。
“不恨。”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先帝宽厚仁德,谋逆者女眷虽被发配掖庭,却允其与女工同朝授课;当今陛下更是颁发赦令,特准奴籍可转为官府私邸家仆,此乃罪奴之福。”
后半句自然是特意说给李怀远听的。
罪奴和家仆虽说都没有自由身,但罪奴的奴籍由宫中内廷掌管,而家仆的卖身契是主家说了算的。
也就是说,以家仆的身份赎身,显然要更容易一些。
如她所料,李怀远冷哼一声,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丝毫没有拐弯抹角地问:“那日在皇家寺院,你还没有回答我,明明已经入夜,你为何要精心打扮一番?”
“回大人,奴婢不敢隐瞒分毫,确实是为了找您。”当朝太子谋害皇后,帮了你多大忙啊,别不知好歹。
“我是问你,为何打扮?”
按理说只是去告个密,的确没道理多此一举地打扮一番。这个问题沈今禾想了很久,可实在找不到天衣无缝的说辞,又念着要完成进入世子府的系统任务,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不管了,豁出去了!
“奴婢方才答了,为了找您。”
“这是何意?”
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明显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光在打量自己。
“听闻大人自小博览群书,儒、道、法三家皆通,又闻积仁洁行,不念旧恶,实乃君子之姿……奴婢、奴婢倾慕大人已久。”
耳垂一红,跪地之人羞愧得恨不得躲进地里。
“咚”地一声,他的暗卫从树上掉了下来。
“……”
他玩味一笑,看来是没信。
“大人如天上鸿鹄,奴婢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可女为悦己者容,是人之本性,本性不分高低贵贱。是以奴婢僭越,私心打扮一番,就是为了博得世子青睐。”
见他如此不屑,沈今禾故意端起身子说得不卑不亢。
李怀远轻笑出声:“我原以为你胆子挺小,不过现在看来,你胆子大的有些离谱了。”
系统:“(⊙ ⊙)好可怕。”
“世间再卑微者,也会向往月之皎辉,大人若不信,大可以处死奴婢,但即使身份低贱如我,也不允许别人折辱自己拼命守护的心意。”
冷笑一声,李怀远从腰间取下佩剑。
利刃出鞘,剑锋直指胸前,沈今禾说不害怕是假的,他们这些上位者,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不行,她必须赶紧给自己的“爱慕”增加一些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