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一处幽静的院落里,同时爆出两声惊呼。
“什么!”
“什么!”
这破组织怕不是疯魔了吧,静文公主早已远嫁西凉,千里迢迢,先不说他们二人如何会面,难道要让李怀远那样的人当三不成?
“我发个邮件确认一下,不会是搞错了吧。”系统边说边捣鼓着屏幕。
直到第二日午时,荷华送来膳食,沈今禾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任务了。
当时她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半天都不肯说,最后不知为何还是说了。
“你为世子挡箭,如此情深义重之举,世子都记在心里不会忘的,他近日待你也是十分上心。但这事吧……都是命,你也别太难过。”
“你在说什么?”沈今禾喝了一大口补药,没太懂她为何用心疼又悲切的眼光看自己。
“外面都传开了。”她张着嘴巴,大概是知道瞒不过,索性直接说了:“静文公主回到大郅了。”
“什么!”
“什么!”
沈今禾再次与系统同时爆出两声惊呼,难怪新任务会是这个!
心里一阵眩晕,她一头栽进被褥里,滚了好几个圈,真是万分不想去做这个什么争夺世子芳心的垃圾任务啊。
大好的年华干点什么不好,就是跟陵光学轻功都没这个闹心。
荷华见她如此难过,有些自责,直言不该告诉她这件事。但这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找人一打听就能知道来龙去脉。
太子与静文一母同胞,太子死后,西凉支持皇后党派,为表忠心,便休了太子的亲姐姐,静文大公主。
难怪李怀远最近这么忙呢,又要助相王,又要护佳人。
“今禾。”
荷华拽了拽还在打滚之人的衣袖,“你放心,凌安王与王妃绝对不会让世子娶静文公主的。”
她见沈今禾不言语,以为她伤心欲绝,于是奋力宽慰。
“虽然王爷与王妃常年在封地,现下不在上京。但我每月奉命上报世子府一应情况,待我写信说明后,王妃定然不允他们再走在一起。”
她正色道:“当年之事,已经要过世子一次命了。”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尤其还是被荷华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说出来。
沈今禾搓了搓胳膊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荷华有些担忧地退了出去,临走时一直劝她看开点。
看不开倒没有,只是有点想骂人。
“到底是谁设置的这些破任务啊……”
系统叹道:“唉,不是都说过了嘛,这是自动生成的。既然表明了是要用狗血事件惩罚你,那当然任务指向都是朝着狗血发展的。”
“就不能通融通融,撤销任务直接放我回去吗?”
系统无奈地摊摊手,沈今禾突然想到它刚来时说的那句“穿书者一旦进入书里,就只能通关才能出去”,长长叹出一口气。
又盯着屏幕上的任务道:“从正常人的角度来说,李怀远是肯定会选静文公主的。”
首先,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再者,静文虽是被休,可错又不在她,凭什么要她来承担后果,依李怀远脾性,他肯定也这么想。
其次,静文公主再怎么说,也贵为一国公主,而她的身份是掖庭买回来的奴婢,脱了奴籍也有黑历史。
“是你的话,你选谁?”沈今禾斜眼看向系统。
系统委屈巴巴,屏幕中间部分凹了下去,像是耷拉着脑袋:“这么说来新任务不可能完成了?那怎么办?”
“实在要做也能做,我了解李怀远所求为何,可以赌一把。但是——”
“但是什么?”
“风险很大。或许会赌上我的命,而且极有可能……”会让她自己陷进去。
也许这才是惩罚的真正目的,先让她爱上李怀远,然后再让她求而不得。
“那就是说,横竖都回不去了?”系统义愤填膺:“我去替你求情!”
沈今禾好笑地看着它,状似不经意问道:“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原来世界里关于我的一切都会消失是吗?”
“是啊。”它有些惆怅。
挺好的,起码原来世界里关心她的那些人,不会因为她的消失伤心难过。
“那你呢?你会去哪里?”沈今禾继续问。
“可能被分配到别的穿书文里,继续执行任务。”
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以前孤独了十八年也咬着牙过来了,可如今多了个系统,与她插科打诨,聊天逗嘴,觉得日子也有滋有味的,也只有在它面前,沈今禾才敢做回原世界那个随意笑闹的自己。
而在这里,她循规蹈矩、尊卑分明,谨慎又恭顺,逐渐地活成了一个真正封建时代女性的样子。
她有时候会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叮——”一声熟悉的提示音传来,沈今禾下意识看向屏幕。
系统先一步读完信息,不由惊道:“组织效率也太高了吧,登录你ID的人已经被找到了,根据指纹配对,检索出那个人是……”
“你姐姐。”
什么?!瞳孔骤然放大,沈今禾张着嘴巴久久难以合上,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心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姐姐……为什么要害她?她们俩感情一直都淡淡的,既没有苦大仇深地争家产,也没有腻腻歪歪不分彼此,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是甚少来往的。
小时候父母要去国外的领事馆工作,十分忙碌,照看不过来两个孩子,就一直把姐姐放在外婆家养着,她很喜欢那里,也不愿回家来。后来她上了大学搬到学校里去住,至此沈今禾跟她之间的来往就更少了。
再之后就是她高中毕业那年,领事馆爆炸,父母葬身火海,舅舅将她接回国安排住在外婆家里,姐姐也从没说过什么。
她总不能因为自己住了她以前住过的地方,就恼羞成怒要害死她吧?这太荒谬了。
“先别想这么多。”系统安慰道:“没准事实并非如此,人不是总说嘛,你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现在只是查出来她登录过你的ID,并不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组织还在进一步找寻证据。”
正说着,头顶又“叮——”了一声,总系统传来了新的消息。
看完之后,不仅是沈今禾,就连系统都汗毛倒竖,飘也飘不稳,哆哆嗦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刚查到,你姐姐失踪了。”
沈今禾差点没坐稳一头栽在地上,系统堪忧地看着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就不可能是她了,她应该也是被人害了吧?”极有可能她也被迫穿进了某本书里遭受磨难,再不亲昵,毕竟骨肉相连,沈今禾还是十分替她姐姐担忧的。
姐姐会去哪里?会不会熬不过去已经……
……
十日之后,静文公主一路被禁军护送回上京,令世人意想不到的是,公主回都,竟然不回皇宫也不回公主府,而是被李怀远安排住在世子府。
但这在沈今禾看来,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外头世道这么乱,李怀远又怎么放心让她身居险境,万一皇后暗中羁押了静文,以此来要挟李怀远手中的神策卫听命于自己,岂不是更加棘手?
静文公主住在最偏远的殿里,平日里她从不出院门,也没人敢去打扰她。
安乐倒是来过几次,每每都被拦在门外不得进入,禁军可不像府兵,会被她高贵的身份恐吓到。
沈今禾堪堪放下一些心来,总算用不着花精力再去应付安乐。
这些日子她安心在府里养着箭伤,听着不同的先生来授课,竟像个未出嫁的养在府里的闺阁姑娘般,无忧无虑。
而她的“老父亲”李怀远,即使再忙,也会隔三差五地来探望她,他请的郎中,还有搽的药,都是上京城最好的。
日子一久,沈今禾难免有些愧疚,毕竟这一箭,并不是她真心替他挡下的。
“真是越发胖了。”
沈今禾嘴角一抽:“我吗?”
正想在心里抱怨一句,胖怎么了,又没吃你家粮!
复一想,她现在吃的,正是他家的粮,于是抿紧嘴巴低着头不说话。
李怀远见她蔫了吧唧的,哈哈大笑道:“没说你,说后院的鸡,挺肥的了,宰了给你炖汤喝怎么样?”
“……”
“近来伤口还疼吗?”说起箭伤,李怀远微微敛起了笑意。
其实除了最开始那几日,现在的左肩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正要回话,这时,偏远的殿内忽而传出一阵乐声,琴音泠泠,清越悠远,如风入松木。
想来是静文在抚琴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今禾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疼死了。”
李怀远神色一紧,立即俯下身子要看她的伤势,他直接伸过手,扯下了一点她的衣襟,一点男女授受不亲的自觉都没有。
沈今禾只觉得鼻息和双唇都快贴上他的额头了,简直心跳如鼓。
只见李怀远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早已结痂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好笑地看着榻上之人。
说了句:“娇气。”
“再娇气也比不得公主娇气吧。”沈今禾反驳道。
李怀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哪个公主?这和公主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小人该死,不该提公主。”
闻言李怀远有些抓狂:“好端端的,你突然这是怎么了,吃炮仗了?”
“是,早起太饿,吃了两大串,小人该死。”
“……”
琴声余韵袅袅,与庭院里沾染着霜色的冬日红枫相融,风一来,叶子便吹落一池。
即便是清晨入耳,也丝毫不觉得吵嚷。静文的琴音总让人想起那句“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
李怀远走后,沈今禾站在窗边,手指随着琴声在窗棱上打着拍子,正听得入神,忽而听见系统百思不得其解道:
“静文公主竟然从来都没说过要见你,从狗血文的套路来说,这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