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河危机救援 第10章 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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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想象力突然同现实混淆，艾伦看到一个全身雪白的人在自己面前刚刚诞生。并不是以妊娠后从母体中脱离的方式，而是以一种全新的前所唯一的方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古老的说法已经流传了千百年：

“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用地上的尘土造出了一个人。

往他的鼻孔里吹了一口气，有了灵，人就活了。”

那个人好像就是这样被全知全能的上帝凭空制造了出来。

隔着玻璃车窗，那个人就在艾伦的对面停下脚步。

月光将他身上完美的肌理照得纤毫毕现，甚至连长长地发丝都是白色的，或者说是透明的更为合理。

他微微倾身，月光如皎洁的蝴蝶，轻盈掠过那挺拔秀气的鼻梁，修长浅淡的眉毛，柔软轻薄的唇瓣。最后终于停留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上——

瞳孔的黑色将他身上所有的深色素都尽数吸了过去。那里面微微闪烁，盛着最清澈的溪水。

艾伦屏住呼吸，尽管歌声早已结束，但是此刻他连自己的心跳都无法感应到了。

那个人将右手放到玻璃窗上，将那宛如神袛的脸庞挨上来。那双干净又透明的眼睛近距离盯着艾伦，柔软的发丝随风飘动。

艾伦不知道是自己出现了错觉还是什么，总之整件事情的发展好像比方才的梦还要不合实际，他似乎从那个人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渴望？以及一种期待？

仿佛这个不该出现在这世界上的人是因为他停留，也是因为等待他的回应，而露出了这种表情。

恍然间，艾伦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又在做梦了。

“艾伦。”那个人伸出了左手，也贴上了车窗，轻轻地看着他，“……艾伦。”

艾伦浑身一震。他还未再确认更多，就被一股外力打断。

亚尔林就是在这时出手的。

他的速度很快，就像一头伺机已久的豹子。他按在艾伦胳膊上的手转为推向他的肩膀，于是两人直直从座椅上栽了下去。

没有多余的动作，亚尔林将艾伦的脑袋往座椅下按住时手中已多了把大酒瓶手枪。对准几乎不需要花费任何时间，然而那个雪白的人影已经在车窗前消失。

艾伦的脑袋撞在铁质的座椅固定部位时发出了闷声，随即而来的疼痛让他不禁思考起自己脑袋开花的严峻性。

“亚尔林，狗屎！你是疯了吗！”他大声咒骂着，被突然其来的枪声又震得浑身一抖，“真他妈的见鬼！”他不解气地补充了一句。

尖叫声从很多个地方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讨论下车的年轻人们彷佛这才被枪声惊醒，女孩大声叫喊着，“为什么有枪击声！是谁要袭击我们！恐怖分子吗？！”

“待在那儿别动！”亚尔林喝道。

然而艾伦顾不得太多，他更关心的刚才那个人。亚尔林的手一松开，他立刻从座位底下钻出来。

车窗处空空如也，不，应该说车窗本身也空空如也。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特殊味道。

艾伦连忙朝外望去，外面仍然是一片惨淡的银白色。很快他被猛拽了回来。

“我不是让你不要动吗？”面对他的是亚尔林怒气冲冲的脸。他手里还拽着两个东西，一个是自己那巨大的户外双肩包，另一个是艾伦的行李箱。

艾伦看着他，动了动嘴皮子：“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亚尔林对于艾伦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他道：“需要什么理由？理由就是那玩意儿是怪物，在我们没弄清楚它是什么之前必须先远离他以求自保，这他妈的还需要什么理……”

“这不公平，亚尔林！”艾伦更愤怒地打断他，他用力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抓狂道，“如果你们谁都不给我一个真相，却指望我带你们找到真相，对不起，我他妈的做不到！要不就跟我分享你知道的信息，不然……我拒绝听你的任何话！我是说，任何！”

“……哪怕这会危及到梵妮的生命吗？”亚尔林突然低声问。

艾伦愣了一愣，脸上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天啊，这面窗户怎么没有了！刚才枪声是从这儿传来的吗？梅森，快点过来看！”女孩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旁响起，两人才意识到这里还是有其他人的。

……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跟个傻子似的被动地站在这里。艾伦在心底小声地说。

那女孩一边招呼她的同伴一边问道：“嘿，伙计们，抱歉打扰一下，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刚才是不是有差点被枪射到？这简直太疯狂了。”

亚尔林看她一眼，坦诚道：“那是我开的枪。”

被女孩喊来的那个叫梅森的男孩一下子不敢再往这边多走一步，他试探道：“呃……辛迪，你要不要先回来？”

站在这儿的叫辛迪的女孩干笑了一声，抬起双手：“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们了……”

“你们有闻到什么味道吗？”艾伦突然抢过话头问她。

“呃，什么？”辛迪用力嗅了嗅，随即皱起眉头，“是有点儿，好像是铁锈味儿……不对，是血！”

艾伦点点头，手指向车窗处：“没错，是血，刚才有怪物在这里出现了，出于正当防卫我的朋友开了枪——虽然突然，但幸好他是名警卫队士兵。”

“难怪，我觉得刚才很……怪异，好像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忽然压制住了一样……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直神情紧张的辛迪松了口气，扭头朝梅森和另一位男孩挥了挥手，“没事儿，这边是自己人。”

亚尔林神色复杂地望了艾伦一眼，这才开口：“我们最好赶紧下车，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将行李递给艾伦，又塞给他一个空背包：“挑一些重要物品背上走吧，你的行李箱到后面会拖累我们的。”

“后面是什么情况？”

“他们来找你了，艾伦。”亚尔林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刚才那个玩意儿，是人，也不是人。艾伦，那是基斯制造出的怪物……它会毁掉我们所有人的。”

基斯制造的，怪物。

艾伦背后一凉。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扳住亚尔林的胳膊：“我不相信，基斯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能怎么样？”亚尔林刻薄地冷笑了一声，“不过就是给我们美丽可爱的小世界制造点小混乱而已，艾伦，你以为你的好朋友，还是以前那样不染尘埃的小天使吗？”

艾伦沉默了。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种巨大的空虚感油然而生。那也许是因为基斯的，也许也是因为自己多年的臆想得到了这么意外的一个答案。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情，他觉得现在自己实在是身心疲惫。

他突然又有点儿庆幸亚尔林刚才没有来得及回答自己的话——至少他现在不用面对更多让他害怕的真相了。艾伦忽然对未知的答案有了一丝恐惧。

我得做点什么。他茫然地对自己说。于是他开始忙碌起来，一边挑捡着行李箱里的东西，一边胡乱往背包里塞。

……

“我睡不着觉，艾伦，这些年来我失眠得厉害。”

“这，真的会让你快乐吗，艾伦？”

“艾伦，他应该是发现问题了，接下来我可能会失踪一阵子，但你要想办法联系上我，好吗？”

……

那个重复出现了两次的梦，还有刚才那个人在月光下的呼唤，都让他无法停止思索。

那声音，可真像基斯啊。艾伦恍惚地想。

25

和基斯的友情远没有那么纯粹简单。

很久之前，那个恼人的午餐事件并没有让两个小家伙那么快就变成亲密无间的朋友。反而让令大人们头痛不已的小魔头捣蛋鬼艾伦格外关注起这个胆敢从自己盘子里抢夺食物的孱弱男孩，（尽管对于那次事件，基斯坚持声称那块牛肉是已经被自己咬掉了一口，不小心掉入艾伦盘子里的）。

变本加厉的变相欺负从此之后才真正开始。

课间时分，走廊里四处打闹嬉戏的同学们成了艾伦最好的掩护。他像头狡猾的红狐狸一样，在飞奔的孩童间藏来躲去，直到偷偷挨到准备回教室的基斯身边。

他的脸颊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

家刚刚搬到这边的转校生基斯安静又懵懂，并没有什么陪伴在侧的朋友。

他独自一人慢慢走着。

后面的艾伦就是这样突然窜出来，伸出胳膊，朝他背上猛推了一把。

看到基斯双膝跪地，痛苦地蜷缩成个虾米的瞬间，孩子的恶作剧心理得到巨大的满足。

“哈哈哈哈哈……”艾伦捧腹大笑，而周围的同学们则好奇地围过来。

“他怎么哭了呀？”

“转校生居然哭鼻子了，真的好菜……”

“我想他是因为摔倒了，我刚才看他突然摔倒了。”

“爸爸妈妈……”这样莫名而来的疼痛对于一个沉默的小男孩来说还是过于沉重，于是他不知所措地抱住自己开始变成青色的膝盖低低哭了出来。泪水从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淌出来，浸湿了他的黑发。

“爱哭鬼！爱哭鬼！”趁老师赶来解围之前，艾伦不失时机地转着圈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