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到了,李靳在福园路钢铁厂,从几年前炼钢的毛头小子混成了车间主管,单人一套公寓,过得挺舒坦。
穿过那条种满柳树的老街,裴漾不禁扫视附近店面,路口正对面还是那家他常带她去吃的兰州拉面馆,他发工资的时候会点几个菜,带一瓶白的,不跟那群狐朋狗友,就单独和她出来庆祝。
她那时候还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裙,她发育早,尤其是胸部,校服顶起一个圆润的弧度。
女孩肤白又水灵,夏天爱穿裙子,李靳就杵在她身边,走楼梯时非要站她后面:“男的眼珠子都掉你身上了,穿的敢不敢再短点?”
“我里面有穿安全裤。李靳,你站我身后干嘛?”
“给你挡裤衩啊。你这裙子稍动动,不得露出来?”
他皱着两条黑眉,颇有几分得意:“以后找对象,就得找我这种,你穿小裙子的时候能震住,让其他男的不敢打你主意。”
他揪着裴漾的辫子,胳膊搭在她肩上:“以后只有跟着我出来才准穿成这样,听见没?”
“为什么?”
“也就只有我给你挡裤衩啊。”
“……”
他身边的男生约饭,回回都问:“裴漾来不?”
李靳跟人家急,撂下狠话:“谁敢招她,别怪我不客气。”
“咋的,你看上了?”
李靳笑的吊儿郎当:“我妹要考大学,出来了当白领,吃香喝辣,那才是享福。谁要是耽误她,就是诚心不让我李靳好过。”
李靳出去再也不叫裴漾了。
裴漾下了狠心,考到上海,谁知又要当演员,跟着学表演的男生女生去娱乐圈混了。
裴漾一出生就没爹妈要,被李靳的爸妈好心养到初中,他家里条件也不好,初三那年母亲病重过世,只能把她送福利院。
李靳哭着闹着,他成绩差,就是那时候出来学技术不上学了,要养这个家,要留下裴漾。
裴漾成绩太出众了,皮相也是绝色。那年参加文艺汇演,节目被学校发网上,忽然被一对有钱人家看上,千里迢迢过来说要领养。
那时候的李靳刚从学徒稍混出个人样,老师傅说要亲自带他去效益好的厂子。
他穿着黑背心,皮肤晒得黝黑,身上手上留着钢板印子,牛仔裤宽松不合身,硬是穿了好几年,洗的掉色。
回来看见裴漾穿着干净的衣服就要跟人家走,他心凉了大半,裴漾放狠话说:“他们家能供得起我,再见了,李靳。”
她一身名牌钻进豪车,看都没看他一眼。
李靳的手握成拳,气得一圈砸在电线杆上,力使猛了,他疼的背都弯了下去。裤兜里的三百元,是他攒了很久要给她买裙子的。
但她不要了。
裴漾自知对不起李靳,从上学打工的钱边当生活费,边拿出一小部分慢慢存着报答养父养母。大学拍戏挣来的片酬全寄回来,李靳一分都不要。
他家里也没人了,只说:“你在那边待着,别回来了。”
十五岁她抛弃他一次。
二十岁他全部还给她。
兰州拉面店以前养的花猫,估计也死了。旁边新开的炒菜馆外面拴着条大狗,正哈哈地吐舌头。
裴漾经过裁缝铺子,十岁,李靳带她来做过新衣服。这会儿老板娘和客人聊家常,脚下踩着缝纫机,店里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料子,门外的牌子上写定制床单、被罩、羽绒服。往前走是个小广场,有两个篮球架,附近的小学生有在打球,有垫着书包趴在葡萄藤下写作业,红领巾歪着扭着,撅着小屁股,嘴里吐泡泡糖。
李靳上初二,她上六年级,他在这个小广场教她打球,她手小没什么力,他拽着她说:“使劲点啊,球都跑了。”
那时候他的手心滚烫,他身上也很热,冒着汗,她讨厌出汗,却喜欢夏天两个人抱在一起。无关其他,只是她趴在他的背上,才找到点有家的感觉。
后来她被球砸到流鼻血,也不哭,就看着他着急忙慌地给她擦鼻子,生怕她闹,变着花样哄。
裴漾嫌他烦,鼻血擦到手背,直接抹到他手腕上。他瞬间炸毛了,她心里舒坦,就不喜欢看他温声温气,一点都不像李靳。
有一阵子他迷上和路边的痞子收集烟盒,他喜欢那个烟味,但没钱买烟,不谙世事的裴漾就去捡邻居叔叔没抽完的烟盒,把剩下的最后一根劣质烟怼到他嘴里,他人都傻了,看着乖巧的妹妹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啪一声划开,给他点烟,他有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奈何裴漾还傻不愣登地说:“抽啊。”
李靳那时候十五岁,个头蹿到一米八,英俊高大,像座山压过来。眉眼都出落的成熟,叼着那烟,心里被挠得直发痒。
徐徐上升的烟雾飘走,隔着清雾看裴漾,她小嘴红润,像颗樱桃,他没吃过樱桃,但笃定一定很好吃。
她矮他一大截,踮脚也只能到下巴,穿着条玫瑰纹的小黑裙,凑的很近,他一圈手就能把人搂怀里。
裴漾不说话看着那根烟在烧,仰头去嗅他嘴巴,在他唇角流连,他抄兜也不说话,低眼盯着她。
一点烟灰落到她手腕,烫了下,她皱皱眉吹走,他从兜里伸出手揉那处细腕子,也不敢使力就已经红彤彤一片。
他俩都盯着那处看,李靳低着脑袋,裴漾忽然抬头,近到能亲到他,她嗅着:“烟是什么味道啊?你那么喜欢。”
李靳抬手,掌着她后脑,大手温热,像是拍过去但又没什么力,把烟扯下来,扔地上用脚踩灭了。
和他相处的一点一滴,裴漾以为她早忘了,谁知记得这般清楚,如烙印般。
她抬脚走过广场,拐出街区,前面是个大圆盘分叉口,一边通往落败的文化宫,一边是往市中心走,路途遥远,坑洼不平。
裴漾还记得她高中时期镇上没有珍珠奶茶,她从外面回来看望李靳,说着大城市多么美好,他默默无言,只说:“那你去外面喝珍珠奶茶,反正这啥也没有。”
她亮着眼睛:“这有你啊。”
他踢着石子,表情酷酷的,不讲话。
她继续说:“等我学会怎么做奶茶,回来做给你喝。”
李靳才不稀罕,但转念一想,为了那杯奶茶她才回来,他要是说不喝,她准又消失两三年。
“行,上头的你都会做?”
“会。”
李靳一口气给她念了一整个菜单。
后来逢过节李靳都在等她的珍珠奶茶,等来的只有她一句抱怨:“哎呀都怨你啊!要喝这么多,我现在才刚刚学会煮珍珠!”
李靳在电话亭里笑:“你别弄了,回来吧。”
她安静了好大一会,静到雪飘下来,把他的脚印覆盖,静到街上黑漆漆只有电话亭亮着光,没有车也没有人。
裴漾有些低落:“我没有钱买车票……”
“我出。”李靳握着听筒,又问一遍:“回不回来?”
裴漾那边传来她养母的声音,催她早点睡,李靳等了很久,只等到一句她说:“哥哥。”
没下文了。
电话被挂断,他还在想她那声哥哥,心脏在雪夜里跳起来。
李靳孤零零地过完了一个除夕。
一直到第二年春节,裴漾才踩着假期尾巴回来,留着齐耳短发,一身红色棉服,红白围巾,耳暖手套,两只大眼睛像是会说话。
她说李靳一年四季都是黑衣服,死气沉沉。
他以为她嫌弃,下一秒她就把红围巾摘下来,踮脚给他围了两圈,说他长得高,一拳打在他胸口,骄横道:“弯点腰啊,我够不到!”
他被捶的任督二脉都通了,爽朗地大笑,说她:“小矮子。”
她气的捶他手臂,胸膛,踩板凳上掐他脸,拽头发。
他嘴上骂的凶,两臂一拢就轻松把她抱在怀里,软柔柔的,像团棉花,和小时候抱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
奇奇怪怪。
但一年没见面的两个人谁都没说出来,她没大喊大叫要下来,他也没嘴欠怼她,像拎鸡仔一样:“你在新家待着,他们不让你吃肉?营养都补哪儿去了?”
说完他的眼睛就不受控制的瞥到某处。
她在室内脱去外套,穿着件薄毛衣,身材曲线被勾勒的清晰,内衣带子的勒痕隐隐可见,两处颇有分量。薄肩,腰肢柔软纤细,臀部很圆。两条腿笔直,不是枯瘦,是男生理想中的伴侣身材。
李靳嘴硬,抱着又掂掂她:“瘦的跟麻杆一样,会有男生喜欢么。”
裴漾不瘦,身材丰满,两腿乱蹬,“你才瘦,你瘦的像电线杆!”
他抓着她的手放到肩上,撩起衣服下摆让她摸,“哪儿瘦?哪儿!”
腹肌块块分明,硬硬的。有颜有身材,少有的极品。他热的像个火炉,她把手塞进上衣里就不想出来,被李靳发现,又提溜很远,警告她:“别挨我。”
过一会,大人们不注意,她又搬着板凳黏到他身边,吃饭要坐旁边,出去玩要缠着,连上厕所也要跟。
她就站外头说话,嘴巴叨叨不停,说上海的事情,学校同学的事情,他在里面尿尿,抖抖提上裤子,拉拉链出来。
“你在那边话也这么多?”他在洗手池搓着手。
裴漾盯着他宽大的掌心看,看上面的纹路,看上面的薄茧。
一下就从后面抱住他,搂着腰身说:“我在新家没人和我说话……他们对我很好,就是没时间陪我。”
李靳烦腻乎在一起,刚想把她扯开,就犹豫了,任她抱着,他不动。
想让她多抱一会,她又不抱了:“李靳,我给你写信吧。”
“别,我懒得看。”
裴漾哦了一声,走了。
李靳后来多次想提这事,但觉得别扭,烦躁地抓头,又咽回去。
再次路过文化宫的奶茶店,裴漾买了两杯,包装还是老年代的样式,图案老土,现兑的奶茶粉,再舀两勺形状大小不一的黑珍珠。
廉价的味道,她不理解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喜欢。
街坊喧哗,小孩搬着马扎坐在店铺门前,家长揪着头发给她编辫子,记得她走前面包铺老板的女儿还在襁褓中,现在都能拉着小妹妹在街口跳皮筋,比赛绕口令了。
她走在喧闹的街道,背影婀娜,一看就是从外面来的,身上没有与柴米油盐打交道的世俗味,周身飘着淡淡的香气。或多或少会引人侧目,但她穿着实在普通,骄矜与富态仿佛只是错觉,人们看两眼便不看了。
裴漾穿过马路,沿着人行道走到尽头,进入居民楼,一楼阴暗潮湿,洗菜的女人抬着洗脸盆出来“哗啦——”泼到外面,她躲了下脚,小腿瘦削,六七厘米的高跟鞋走在荫蔽的角落。
油条摊长年累月在地上留下油污,卖鱼铺子散发的腥味,老板刮着鱼鳞,鲜血流了一地,缸子里汩汩往上冒泡。
裴漾买了条鲤鱼,豆腐,芹菜,大虾和螃蟹。顺道去超市买了箱啤酒,实在拿不完,伙计说帮忙送。
她留了个地址,娇滴滴的说谢谢了。
伙计一看,毛毽胡同68号。
呵,这不是光棍李靳住的地方么。
伙计去掉老花镜,瞅着裴漾离开,女人走过,空气一阵清香,他吸吸鼻子,想起李靳常来买烟,依他那副模样,有老婆也不稀奇。
全苗芗的人都知道,李靳要脸要脸,要身材有身材,跟他套近乎的女人十个九个都暗送秋波,心怀鬼胎。
但李靳谁都瞧不上。
不怪人家眼光高,这不女人都找上门了,何等姿色,是他们苗芗人能媲美的么。
李靳的宿舍是个偏长的大开间,敞门进去就是张床,条件简陋,床头的烟灰缸堆满烟头,小桌上摊着早报晚报,被烟戳了三个黑洞。床头挂着男人的衣服,床脚扔着条黑色平角裤,被子乱成团,还留有睡觉的痕迹。
没有电视没有空调,头顶和桌边各一个老旧电风扇。裴漾摁下电源,风扇吱呀的转,卡顿两下又开始转动,破布窗帘被撩起,稍调大风力,风扇罩子咣一下掉下来。
鼓动的帘子荡下,歇息了。
她弄了半天没安回去,塑料罩子要掉不掉,只能人扶着,她脾气上来,给扔出来老远。
徒留扇叶哗哗地转圈。
屋里没有做饭的地方,地上有口能炒菜的锅。李靳都在食堂吃饭,天热了家里留不住菜。冰箱连电都没通。
裴漾把冰箱收拾干净,把菜放进去,从衣柜里捞出干净的床单被罩,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
地上有个空纸箱,是用买放衣服的,裴漾不用,偏偏拉开柜门,把李靳一多半的衣服都拿出来,扔到箱子里。腾出空间来,把自己不正经的睡裙一条一条挂进去,她偏要和他的挤在单人柜里。
她不会做饭,李靳中午不回来,她翻箱倒柜才找出盒临期的泡面,吸溜完面条,拿着换洗衣物下楼洗澡,顺便把垃圾提下去。
洗澡的地方在屋外,挂着条旧布单子,一条管接个淋浴头。
她快速一冲身子就出来,蹲在外面洗了个头,腰和手臂都酸了。
裴漾下午没事做,就等李靳回来。床上枕头上都是男人的味道,她用被子包住身体,好像找到了归属感。
她怕热,不喜欢出汗,一直宅在屋里,躺在床上抽烟。脱下来的脏衣服和他的都扔进衣筐里,手洗的内衣裤洗干,晾到窗边。
太阳落山,她才从床上起来。
家里没梳子,她随手抓了抓头发,换上那身黑色薄纱的睡裙,从腿根处劈叉,露出白莹莹的大腿肉,她穿上胸衣,手伸进去调整**,拢了拢,巍然高耸,一个巴掌都握不住。
半透明的蕾丝**,若隐若现,神秘美妙。她喷了一泵香水,擦在耳后,腿根,手腕三处,钻进他的被窝,男人和女人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晚上十点,李靳回来了。
他脚步很重,踩在木楼梯上,这么多年一听就知道是他的声音。
他腰处挂的钥匙叮咚响,除此之外听不到其他动静。
李靳开了门,在外站了会儿,踏进来,关门,落锁。
没开灯,走到床边两手上拽脱下黑背心,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很强。
裴漾躺在床上,月光照在她身上,很美。
光线朦胧,男人三两下就把衣服扒了个干净,上身肌肉强劲,性感的古铜色皮肤。咔吧一声开了皮带扣,裤子挂在腰间,露出半边黑色**。
他不带停顿的脱掉裤子,全身赤*裸,体格健硕魁梧,胸膛高挺,腰腹袒露,腹肌和人鱼线清清楚楚,线条流畅。
他一屁股坐到床边,压到裴漾的左手上,她故意蜷蜷手指,挠过他圆翘的臀部。
李靳登时站起身,骂道:“你他妈。”
他面对她,手下惶惑一停。
裴漾不慌不忙地坐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公狗腰精瘦,浑身紧实。记忆里某个特殊的位置鼓鼓囊囊一团,布料兜着,看起来庞然。
她毫不避讳,眼静如止水:“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