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中都有一个天平,度量着所有事物的重量,亲情、事业、家庭、财富、名声,一切都有自己的份量。
而在王茂心中,亲情的份量可能要来的比其它要轻许多。
老太太四月底被发现住院,转眼就要到五一假期,四五天的时间,王书译白天上班晚上去照顾,愣是没见过那家人再来看过。
问郭琴,对方也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什么,但说着聊着,却用能把王嫣带了什么菜来说个清楚,想必那一家不是没来过,就是看了眼就走。
不过,王书译也不想在意什么,多少年那家人什么样子,他早就看透,不期望也没有多少失望。
再者说,如今就算没了他们,他也不会像当初那样无助,他有朋友、有工作、还有何承。
一切都在运转,谁也不是非靠着谁…
如医生所说脑梗这种疾病,度过了危险期,就可以开始逐渐恢复,从发病到现在一周多的时间。
从最初老人只是呆滞,到入院后一度意识不清,如今虽然身体还不灵便,但早晨醒来,已经知道歪着头含糊的说着她想换尿不湿,还知道害羞,不让孙子帮忙了。
一点点进步,都是开心,老人不让王书译换,王书译就顺着她,哪怕严重的时候已经做过,还是转身出去找了值班大夫。
身体好转,还做检查又安排上来,又是采血又是化验,楼上楼下跑了一早晨,老人是抽空喝了点粥,王书译却是滴水未进。
直到检查弄的差不多,把老人安顿好了,何承才打开三层的保温餐盒,把人拽到茶几上吃饭。
香菇鲜虾粥、番茄滑汤鸡肉片、清炒包菜丝,外加一小碟黄瓜咸菜和一杯玉米汁,何承带的菜色简单,但一看就知道是何承的手。
因为何承胃不好,做菜向来是清淡鲜香为主,菜色虽然是炒菜,但因为学做菜的时候是在国外留学的那段时间,成品总带着点异国他乡的模样,偶尔还会加着国内没有的调料。
那些调料味道不会很奇怪,何承做的也好吃,久而久之王书译也渐渐开始习惯。
老太太住院几天,几乎每晚都是何承送王书译过来,有时候午休那点时间也会抽空来一趟。
每次来又是带这个又是带那个,洗洗涮涮还会陪着老人说说话,给郭琴的感觉完全像是自家人,一看人品秉性就好。
所以虽然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但郭琴这样怕事的人,却已经能跟何承能说上话,听到王书译说这菜事何承做的,马上凑近惊讶的问句,是不是王书译逗她。
“嗯,今天早晨没什么事,我就自己做了点过来。”上午的阳光正好,透过医院的窗棂却透不进许多,何承回着,人已经将百褶窗收拢,让房间多些光亮。
“你这模样,还会做饭,以后准找个好媳妇。”虽然还在外面忙碌打工,但郭琴实际上岁数已经不小,而且平常接触的都是老年人,夸奖的话也没什么新意,观念还停留在老一辈。
何承倒是会配合,闻言还笑眯眯的转头,冲床上围观的老太太问了句:“奶奶,你也觉得我会做菜能骗来媳妇吗?”
老太太如今虽是好转,但说话仍是含糊,可眼睛灵活的转着,表情也是愉悦,嗯嗯呀呀的显然是赞同郭琴的话。
“书译,你听见没?”
“听见了,那我承哥必定能骗到啊,不对那得是心甘情愿。”王书译嚼着虾仁,应声附和。
这边几个人有说有笑正说着,那边门突然传来响动,不等众人停下话语,一直没怎么见人的王茂和黄秀媚已经快步的进屋。
两人似乎没想到,之前看到的人,此时又在,打量了眼何承,见对方没有主动打招呼的意思,王茂又无声朝王书译撇了一眼,好像嫌弃王书译不介绍,或者嫌弃他的朋友同样没礼貌,不主动上前介绍。
“老王,这屋有点味,要不我把窗户开开?”倒是黄秀媚一反常态,平常在家什么活都不干的人,一进屋就开始收拾起东西,还柔声冲王茂说了一句。
“怎么在屋里吃饭?弄的屋里都是味。”本不觉得有什么的王茂,听黄秀媚一说也竖起鼻子嗅了嗅,下一刻就跑到窗前,把窗户都打开,语气和表情都十分难看。
原本有说有笑的病房,因为两个人的到来,突然换了模样,何承安静的旁观,郭琴瑟缩着不敢说话,老太太看着两人模样也是皱起了眉头,又担心的望着自家孙子。
眸光交汇,老太太整个人有心无力,有口难言,眼圈急的都要溢出水光,然而一切都不是老太太能控制的。
看着老太太的模样,最终王书译只能装作不在意的笑笑,把最后一口粥喝下,又收拾了保温盒起身离开病房。
“杵在那干嘛?赶紧收拾啊。”房门关上,却隔绝不了内中王茂严厉催促的声音。
“我奶有心脏病。”王书译听着,并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开口,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没有任何反抗,就一味的忍耐。
心脏病脑梗,两者叠加,好想自身的情绪宣泄,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吃饱了吗?”听过看过,何承做的却是最简单,最让人舒服的行为,不追问不试图安慰,只是揽着人,用轻松的语气询问。
“没有,还想再来一碗。”王书译侧头轻笑。
“走,我们找个地方再吃点。”
说是吃一点,但靠在医院走廊的窗口,两个人看着来往往的人,消磨着时间,最终饭菜全都被包了圆。
这早餐吃的缓慢,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按照王茂的性格,想来也该离开,加上何承还有事要回病房拿东西,两个人洗完餐盘,便直接返回了病房。
然而,两人没想到,此时病房里又是另一番模样。
老人床头摆上了一盆新鲜素雅的花篮,黄秀媚此时换了一件朴素的外套,此时正弯着腰在老人身边热敷。
“王哥,要我说你可真是有福气,嫂子这孝顺一般人可比不了。”
王茂则是露出了难得的笑脸,而背对病房门口的,是一个穿着不俗的中年人。
“可不是,老太太这一病,医院家里你嫂子是两头跑。”闻言王茂笑的越发真诚,毫不吝啬夸奖,言语间似还有一丝对家庭的愧疚。
“哪呀,他在外面忙也是为了家里,再说老人生我们养我们,我做点什么都是应该的。”黄秀媚更是会说话,温温柔柔一笑,做好了一副贤内助的模样。
任谁看着,不夸一句家庭幸福,生活美满,大概只能从手上套着针的老太太那看出这场和乐融融的戏码的虚假,可谁又在意老太太的针头是不是逆了血…
“书译,别进去了,里面有客人。”门外,郭琴小声拦阻,想来是刻意交代过。
然而回应的是王书译向前的脚步,习惯了当打碎假象的恶人,此时也没什么必要为他们躲藏。
王书译前进,何承自然也是跟着进屋,迎面的黄秀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紧接着王茂也蹙眉望像身后的郭琴,似乎在指责对方没有拦下两人。
可碍于身前的生意伙伴,王茂很快又恢复了笑脸,继续刚才的话题,试图忽略两个人的出现。
只是病房里突然进来了人,就是他们想刻意忽略,客人也会注意到,那生意伙伴闻声转转身,王茂刚皱着眉想说些什么解释。
却看自己的生意伙伴,突然换上惊喜的表情,忙走快步向前,又非常热情的,或者说极度谄媚的走向自家儿子的朋友。
“何总,您怎么在这?”身份地位在打招呼的时候,有很明白的区分,自己的生意伙伴,低眉顺眼弯着腰伸出双手去握手,称呼也是恭敬。
而对方,只是淡定自若的放下餐盘,又不紧不慢把挽在手臂的衬衫放下,才伸手回应了下,一触即离。
“朋友奶奶生病了,我来看看。”沉声的回应,是王茂见惯的模样,那是上位者根本记不住人,敷衍的客气。
“您说这巧不巧,原来都是自家人。”生意伙伴自然也看得出,但仍陪着笑,又笑呵呵看向身后的王茂。
一时间,王茂也不知道如何反应,他虽然见过对方两次,但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王书译是怎么认识的,只知道能让生意伙伴这样对待的,肯定来头不小。
没有细想之前他们的表现如何,王茂看了眼同样呆愣的黄秀媚,又看了眼在处理针头的王书译,忙换上轻松的笑脸。
“昂,可不是,书译还不来给你李叔介绍介绍。”
手放下来,血液也正常,王书译听着话抬眸,打量着人,仿佛没听见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王茂见状赶忙又接过茬,打算将原本不想介绍的人再介绍了一遍。
“不必介绍了,都认识,正好我也有点事,要先走了。”今天的何承略显疏离清冷,说着已经起身去拿起手机,没有要给面子的意思。
“我去送送您吧。”生意伙伴闻言,立刻回应。
“不用麻烦了,你们忙。”何承拒绝,表情仍是敷衍,只是王书译说要去,对方立刻就微笑接受。
“老李,他是谁啊?”两人离开,王茂的问题,实在没忍住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