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陷阱 第2章 第 2 章

自己和虞衍之间注定只会是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徐雾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就好像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不喜欢他，知道虞衍其实根本不记得自己这个人。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徐雾有时候会想，他的父亲还是幸运的，至少他确实曾经和母亲相爱过。

但对于孟婉来说，被徐睦洲爱上却又是一件多么不幸的事，她前半生百分之九十的痛苦都来自于他，如困金锁，挣脱不得。

他永远没法忘记孟婉在签下离婚协议那晚对徐睦洲说的话。

“我去公司你跟踪我，我去找同学吃饭你跟踪我，你在我手机里装定位器和录音器，我的一生难道都要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你一直抓在手里吗？！”

徐雾不想自己变成和徐睦洲一样的人，但他又无可避免地在变成另一个他。

他偷偷打听虞衍的课程表，像个小偷一样拿走对方遗落在学生会会议室的签字笔，再后来，他又跟踪他，就像他父亲曾经对他母亲做的那样。

他们这种人天生就是有病的，永远学不会如何正确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他们只会紧紧抓住自己能抓住的那点东西，然后误以为这样就是拥有了。

但被他们抓住的人却只想逃脱。

徐雾想，所以虞衍不记得他其实也很好。

因为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孤独至死，免得祸害其他人。

*

和孟婉彻底断掉联系并未对徐雾的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很早之前徐雾就已经是一个人，之后也是一样，不会有什么差别。

他申请了学校图书馆的兼职，整理完今天的记录文件之后，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空中飘着一点小雨。

秋日的雨总是带着寒凉的气息，冷风从袖子里灌进来，徐雾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场雨就会下得越来越大。

学校面积很大，寝室楼离这里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他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回寝室。

徐雾手上还抱着老师要他明天带去会议室的资料，这个点的图书馆已经禁止人出入了，没有办法，他只能暂时留在图书馆檐下躲雨。

为了防止风吹进来的雨弄湿资料，徐雾把文件包进自己的外套里，然后找了一个稍微能避一点风的角落躲靠着。

旁边不远处也有一个忘了带伞的学生，不过很快，就有人撑着伞跑过来。

“你这混蛋！我游戏差一点就能赢了，都怪你突然给我打电话！”

“别生气别生气，等会儿请你吃饭总行了吧？”

那两人笑闹着离开，徐雾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微动。

他和他的室友不算特别熟悉，普通的点头之交而已，室友们人都很好，徐雾知道如果自己打电话他们也会过来帮忙，但他并不想给对方添麻烦。

除此之外，徐雾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称得上是交情特别深的朋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下的征兆，徐雾等得有些犯困，为了同时兼顾课业和打工，他这几天一直睡眠不足。

直到他的耳边传来一个脚步声。

一个身影停在他的面前，熟悉无比的声音落在耳边，徐雾立刻清醒过来，不知所措地抬头对上来人的视线。

虞衍站在他面前，手边拿着一把刚收起的伞。

“一直待在这里会着凉，”虞衍的语气很温和，就像当初在马路上拉住他的时候一样，“你住在哪栋宿舍？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徐雾下意识避开虞衍的视线，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眼睛，“雨很快就会停了，我自己走就可以，谢谢……学长。”

徐雾垂着眼，怕自己多和对方相处一秒，那些已经快被他抛弃的糟糕念想就会卷土重来。

不能再继续了。

但虞衍却没有离开，他微微俯下身抓住他的手。

“雨不会那么快停下来的。”

他的语气还是和刚才一样温和，但却隐约带上了不容人拒绝的味道，徐雾微愣了一下，只是当他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他意识到那大概是自己的错觉，虞衍还是和平时一样，目光沉静温和。

最后徐雾还是跟着虞衍离开了。

虞衍只带了一把伞，不算很大，两个人不管怎么站都显得拥挤。

徐雾极力控制着自己和对方之间的距离，之前躲在檐下的时候，风吹来大量的雨水落在他的衣服上，和旁边始终干净整洁的虞衍比起来，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狼狈了。

完全不搭调的两个人。

虞衍领着他走到路边的一辆车旁，对他说道：“先上车吧。”

徐雾被带着上了车，车上的司机顺着虞衍的声音看过来，徐雾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还在滴水的裤脚上。

徐雾僵在了原地。

他一直知道虞衍的家世很好，也听人打趣地说过虞衍总有一天要回去继承家业，只是那些离徐雾都太遥远了，他也很难有什么实感。

只是像这样偶然不经意的时刻，那些现实的差距还是会直白地呈现在他眼前。

司机看着徐雾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徐雾的心更乱了，他很想下车，车内的一切都精致整洁，他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虞衍却始终很体贴，他一点也没有计较从徐雾身上落下来的雨水，表情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对司机说了一句先去徐雾住的宿舍楼。

他这样说，司机自然点头，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怪异的感觉。

虽然从来不会太明显地表现出来，但虞衍是有洁癖的，车厢每天早晚都要进行消毒，让人这样带着一身脏兮兮的泥水进来……还是头一次。

不过心里虽然还有不少疑惑，但虞衍不喜欢别人多问，司机还是咽下了自己的疑惑。

他今天是按照虞父的要求来接虞衍去家宴的，只需要完成任务就行，其他也不是他该管的事。

宿舍楼离这边走路算远，开车则没有几分钟，但就是这几分钟的时间也让徐雾觉得格外漫长。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徐雾有些僵硬地坐着，也不敢靠着椅背，以免自己身上的雨水蹭到上面。

徐雾平时不大注意打理头发，额前的碎发一被风吹就显得乱，现在打湿了半贴着皮肤，让那双漆色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柔软湿润的雾气。

他细瘦的手指不自在地抓着长到膝盖处的衣角，徐雾穿的是一件明显不合版型的廉价外套，裤子的布料在这个季节看起来也显得太薄，露出来的那一截脚腕很细，皮肤是不健康的冷白。

已经完全湿透的裤腿布料贴着腕骨，很脆弱易折的样子。

虞衍静如深湖的眼睛里映出徐雾的样子，搭在一边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微动了两下。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徐雾听见虞衍忽然开口。

“徐雾同学，车没办法开到里面，你把这把伞带去吧。”

听见虞衍叫自己的名字，徐雾的心跳下意识快了一拍。

“你怎么会……”

“名字吗？”虞衍看着他，态度平和地解释，“那天方驰是这么叫你的，我听他说你也在学生会，不过不太巧，我后来一直没有在学生会里看见你。”

虞衍自然不会看见他，曾经是因为他大他一届，徐雾在学生会里也不是什么存在感很强的中心人物，确实没什么碰见的机会。

后来，则是徐雾自己主动避开了。

其实早该这么做的，在他变成另外一个徐睦洲之前。

但明明很清楚自己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远离，也很清楚如果不是方驰，虞衍恐怕依然不会记得自己，徐雾却还是下意识会为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而感到瞬间的欢喜。

无可救药。

“谢谢你学长……”徐雾下了车，依然不看虞衍的眼睛，“雨伞我之后会让方驰学长还给你的。”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徐雾离开后，司机就准备调转车头，前往他们原定的目的地。

“等一下。”

司机一愣，不过还是照做。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司机才听见后排重新传来虞衍淡淡的声音。

虞衍的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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