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被抢走了（古代篇） 第6章 晚上要不要去造孽？

夏雨骤和闻勉共住一院，两人进门时，就看到闻勉倒挂金钩在树上闭目养神。

玉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者大概感受到她的注视，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视线一对上，闻勉一惊，树枝一抖，他掉了下来。

玉宙睁大眼睛，但见闻勉在空中伸脚踏了一下树干，随后便翻了个身，最终稳稳落地。

“好厉害。”这算是玉宙第一次真切看清真功夫，难免惊艳，不由鼓了鼓掌。

可能是因为倒挂充血的原因，闻勉本来就红着脸，被玉宙这一夸，脸更红了。

夏雨骤在一旁轻哼一声：“几岁小孩子的把戏。”

玉宙更惊奇：“几岁时就会，那不是更厉害了？”

夏雨骤一噎，好半晌才嘟嘟囔囔说道：“还是我教会他的呢。”

玉宙点点头：“是吗？那你也很厉害。”

夏雨骤不说话了，抿紧了唇，侧开了脸，还悄悄红了耳尖。

又紧走几步，头也不回地丢下两句话：“你在这等等，我去将铜铃取来。”

说罢急匆匆进了房间，还要将门关上。

玉宙抱胸站在院中，看着两个boy一个赛一个的害羞样，从鼻腔里无声轻哼。

硬控什么的，挺简单的嘛。

闻勉这时摸到玉宙身边，小心翼翼问道：“你当真是天外来客？”

玉宙眨眨眼睛。

来半个月了，终于有人正面问她这个问题了。

之前的村民是自顾自地坚信，到了县衙，虽然各人都对她很尊重，但言行细节中表现出的观点更多还是不相信，只是不相信之外，也有另一种表达：

「我们不信，但我们也不怀疑，因为我们不在乎真假，总之就这么着吧。」

玉宙也不想编什么谎话，诚实回答：“是啊。”

然后就是两句老土但确实适用此场景的对话：

“当真当真？”

“信不信随你。”

闻勉的神情中同时带着怀疑与好奇：“那你说说，天外是什么样的场景？”

“天外啊？”玉宙望望头顶，简短地总结道，“天外是另一方天地，生活着另一群人。”

“活法与这里有不同吗？”

玉宙可不愿意讲这些，她现在这种境地，越回忆就会越想念。

于是只敷衍着说道：“那可太不同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闻勉倒也没追问，而是转了话题：“你是如何来这里的？”

“不知道啊，走着走着就来了。”

“那会不会哪天你走着走着又回去了？”

“也不知道啊，希望能……”玉宙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顿住了。

说得对啊，来时莫名其妙，回去时会不会也这样？

那她是不是应该时刻跟胜马待一块儿，毕竟要是她回去了，把它一个驴丢这儿，她可舍不得。

或者胜马自己回去了，她被孤独地留下，那更不得行。

可完全形影不离也不现实，总不能她吃住都在马厩吧？

房门的“嘎吱”声响打断了她的沉思。

夏雨骤托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没了之前被夸时的羞涩，反而多了几分兴致缺缺的颓丧。

这是——“没找到铃铛？”

“找到了。”他没看玉宙，垂首将箱子放到院中的石桌上，打开，露出一箱子形形色色的小玩意儿，最上面就是一枚丑萌丑萌的铜铃。

玉宙往下方看了看，有陀螺，有木制扇子，还有好些东西她认不出来，都不算精致，但能看出是小玩具或是小摆件。

她忽然理解为什么夏雨骤会把这些东西从家带到这里来，因为某种意义上，它们或许是他的阿贝贝。

夏雨骤取出铜铃递过来，玉宙没接，将手别到身后，摇了摇头。

“是嫌它丑吗？”夏雨骤看向手中的铜铃，表情更颓了，挺受伤的模样。

“如果套到胜马脖子上，跑东跑西的，搞不好哪天就会弄丢。”她难得严肃地看向夏雨骤，“它对你很珍贵，就别让它涉险了。”

铜铃在夏雨骤的指间轻轻响了两下，他抿了抿唇，并没有将手收回去：“可我说好了要送你……送胜马项铃，不该食言。”

玉宙将他手里的铃铛往后推了推：“那你买了送呗，反正我也没钱买，干嘛要死磕这么有意义的珍藏品。”

夏雨骤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铃铛放回了箱子里：“那我明天就去铺子里给你打一个。”

“可以。”玉宙指了指箱子，“这些是什么，给我介绍一下吧。”

这话总算让夏雨骤的兴致上涨了一些，眉眼间又逐渐带上了笑。

玉宙轻轻吁气，呼，还是这种气氛好。

“我从小贪玩，这些大多都是我小时候自己学着做的……”

他认真给玉宙做着介绍，碰到好玩的，还会主动教她怎么操作。

一旁的闻勉不甘寂寞，也加入了进来，吃了夏雨骤好几个嫌弃的白眼。

所有的玩具中，玉宙最喜欢一个竹马——真正用竹子编的小马模型。

她一看见就想起了小时候的胜马，不由很有些眼馋。

“这也是你自己编的？”

夏雨骤点点头，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是，手巧吧？”

“巧，巧夺天工，神乎其神。”玉宙夸得没一点保留。

又把小捕头给夸羞涩了。

玉宙看着他似扬又不好意思扬的嘴角，无声轻叹。

古人，也太含蓄了。

“你现在还会编吗？”

夏雨骤答得斩钉截铁：“当然会！”

“那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吧？”

“好。”这句也没有犹豫。

闻勉左右看看，笑道：“骤哥，我也想学，也教教我呗。”

夏雨骤又一脸嫌弃：“等你什么时候打过我再说吧。”

“那就现在试试吧！”闻勉的行动力简直惊人，一听这话就直接朝夏雨骤攻了过来。

等闻月亮来找玉宙去开会时，现场就是两人对打一人观赛的局面。

她起先没管打架的两人，而是径直跑到玉宙身边：“为什么看人打架，你会笑得这么开心？”

“我笑得很开心？”玉宙摸摸脸，但眼神还是不离打架的二人，“嗐，好看呗。”

敢问哪个现代小孩，不，哪个现代人，没有过武侠梦？

不说武侠影视剧的观众盘有多大，武术表演可都是常常上春晚的，更何况那时还隔着屏幕，现在就近在眼前。

面对此情此景，作为小时候曾披着外套当斗篷、拿着竹棍当长剑的前女侠coser，玉宙怎能忍得住心中的赞叹之情。

这一招一式好利落！好有力量！好好看！

夏雨骤加油！

闻勉也加油！

闻月亮搞不懂玉宙的情怀与趣味，叫停了两人：“柳先生回来了，大人让咱们过去呢！你们有力气省着晚上用吧！”

玉宙虽然意犹未尽，但听见这话，眼神又从另一个角度亮了起来：“这么说，真的要挖坟了？”

夏雨骤这时也停了手，他擦着汗走过来，盯着玉宙的脸看了几眼，才问闻月亮：“柳先生怎么说？”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咱先去大人的书房吧。”

只有闻勉一头雾水，跟在几人身后絮絮叨叨：“挖坟？挖什么坟？谁给我解释一下……对了，夏雨骤，你方才收力了是不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故意逗我呢？”

到了书房，玉宙与柳先生也正式认识了一下。

柳知澜此时穿着一身道士服，又因蓄了点整齐的半长胡须，再加上身形清瘦，看起来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和之前公堂上平平无奇的衙役可谓大相径庭。

不过对于玉宙而言，她更在意的是扮道士打听消息这件事本身，尤其是听柳知澜说，他下午问的那些人，大多都对他有问必答。

“其实跟挖坟有异曲同工之妙嘛，都是用玄学搞人心态。”

后半句本土人士听得似懂非懂，但前半句都懂了。

柳知澜其人还挺幽默，相当谦虚地否认：“哪里哪里，扮道士骗人最多只能算是缺德，挖坟可是造孽。”

玉宙挑眉：“但帮人伸冤不是造功德嘛，功过相抵了。”

这话一说，有几人的神情还真轻松不少。看来即便都不明说，挖坟这事对他们来说仍是有那么点心理负担的。

在夏风驰的授意下，柳知澜又跟后来的几人分享了他从齐府留守的下人那里打听来的事：

江引儿成亲不到两个月，但她与齐少爷似乎没有过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日子，反倒时常带伤出现。

不是脸红了肿了，就是脖子上露出五指红痕，有时甚至走路姿势都不大自然。

她出嫁前是人人赞颂的美人，结果入府没多久就憔悴了不少，

而就在大约一个月前，江引儿回了一趟娘家，再过来时，就带了个妇人回府，说是她娘家人给找的药女，来助她调理身体，为怀孕生子做准备。

然而诡异的是，江引儿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药女的到来而变得强壮，反而越来越瘦削，到她死之前，整个人已经几乎形销骨立。

“我借着为齐府除晦气之名，去看过她出事的那道长廊，廊道够宽，也有栏杆，即便是在修缮之时，身体康健之人也不大可能轻易落水。是以我猜，她是因过于虚弱不堪，才会导致如此悲剧。”

玉宙补充：“我猜，就算这次没落水，她应该也会很快‘病故’。”

闻月亮不解：“若真是如此，为何齐家还要诬告梁柱，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这点大伙儿还真猜不出来。

玉宙摸着下巴：“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博名声。”

“这能博什么名声？”

“‘为守护清白而死，虽死犹荣’什么的，你们这儿信不信这种规训？有没有贞节烈女牌坊这种专为女性设置的‘奖赏’？”

她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很明显的讽刺，众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最后是夏风驰神情严肃地给予了肯定答复：“有。你的推测也很有道理。”

“那——”玉宙嘻嘻一笑，“晚上要不要去造孽啊，夏大人？”

“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