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为今年四十二岁,人到中年,不能说事业有成大小也算是个领导。他本科学历,中年了发福的状况也不严重,头发也好好地覆盖在头顶上面,本人样貌不差,气质儒雅,参加女儿的家长会一点不丢面儿。
他女儿有时候嫌弃他管得太多,晚上出门一定要报备,十一点前必须回家,初中高中严防死守早恋行为,即使工作,每谈一个男朋友都达到了必须过目查阅户口本拷问三代的地步。但大多数时候,胡大为十分通情达理,女儿想要什么东西基本都能安排上,成绩下降了也不会骂她,而是跟她轻轻提点一下,揭过去了。他女儿只当她爸是公众号危言耸听的文章看太多,得应激了。
胡大为的妻子对自己的丈夫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顾家,对女儿的教育上心,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唯一的毛病是晚上睡不好,盗汗,有什么动静一下子就醒。睡前必吃安眠药,他妻子奇怪丈夫哪儿来的那么大压力。胡大为解释说自己从大学起就那样了,结婚这么多年,妻子也习惯了胡大为睡前必吃药的行为,甚至还会主动提醒胡大为把药吃了。
胡大为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最平庸不过的普通人,他的生活本该是无比安逸的,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的话。密室,对他来说是报应。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他不得不承受自己的报应。
“所以,你就什么也没干。”罗云道的语调尽管客观冷静,老胡仍旧下意识想要辩驳,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方青左手插着睡衣的口袋,右手拍了拍罗云道的肩,道:“走了,去白塔。”
胡大为计划着攒钱,那个时候流行去西藏接受心灵的洗礼,他们班决定毕业一块去旅游,胡大为很想去,因为班上一个他暗恋的女孩儿也会去。但胡大为没存下什么钱,他打算打工一阵。
他的叔叔给他介绍了一份在度假村的工作,干两周,按天数结工资。
胡大为之前没去过那地方,安息桥南度假新区,他上的大学在临市,平时不常来。去年春节回家,家里人说安息桥南被改造成度假村后,胡大为还很是吃了一惊。这地方之前没什么人气,传说很久以前那儿因为地少人稀,还有小山起伏,就成了一处天然的乱葬岗。穷人家没钱买棺材的都用草席一裹,往那儿刨个坑埋了。如果是没人认领的流浪汉死在大街上,直接就扔在那片地方,尸体被野狗吃掉,尸骨烂在泥地里。
久而久之,原来散落在那里的人家也搬走了,破旧的茅屋里不再住人。那地方阴气重,凡是老人都那么说。再后来,那里建了一座石桥,洋人过来建的,他们想在那里建一座教堂,为了让居民能够少些避讳的思想,他们称这一座桥叫安息桥,桥上刻着肉乎乎的天使。他们说天使带来上帝的福音,能够使那些饱受苦难的灵魂安息。不过,洋人的桥是建好了,他们的教堂还只造了座尖塔,就离开了这一片本不属于他们的土地,福音还未布下,动荡和骚乱已经席卷而来。
种种历史原因作祟,导致安息桥那片区域一直没有发展起来。
罗云道本来以为这座白塔只是普通的度假区建筑物,黑黢黢的夜里远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直到他走进,才发现这座塔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非常正统的西式建筑,和度假区总体偏中式的苏州园林风格不太搭调,与现在流行的改良“西式”也不一样。上面的浮雕十分精细,有种巴洛克式纤细华美的风格。
“和度假村不是同一个时期的东西。”罗云道说道,“这里以前还有外国人?”
“嗯。”方青把手放在人物浮雕上,那是女先知底波拉,率领以色列人民与西西拉军队战斗。
这座钟塔被保护起来,被列在了度假区的景点名单之中。胡大为被安排在钟塔里,当讲解员。这点薄薄的历史记录册,他翻来覆去地介绍。除此之外,他还有个工作就是管理塔里面留存的几座小天使雕像,以及墙上的油画,尽管不是原版的,但买来也花了一笔小钱。
胡大为这两个星期就在做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