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第10章 心疼

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还没细细品味和林袅待在一起的时间，便又到了分开的长假。

童忧不住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将随身带的东西放进背包，门窗关好，便在路口等着林袅。

李明亮还得推迟几天，婉拒了他的帮忙。一来是不想麻烦李明亮。二来想和林袅有个独处的时间。

林袅刚锁好大门，回头便撞进童忧的笑容中，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看尽奥秘宇宙，觉得不够，便将星辰装入眼眸。

经过一个学期的相处，童忧虽然没到翻天覆地的变化，最起码展露了笑容，会抱怨，有了人生来的情绪。

路灯下站着两位男生，一位男生抱臂靠在灯杆上，那表情像是谁欠了他200万似的。另一位男生看起来就很友善，过肩的短发，面带微笑，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灯杆旁的男生终于不装逼了，快步走过来，将童忧身上的包拿下来，转了半个圈将包挂在自己肩上。童忧疑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另一位男生：“你忙完了？”

“嗯。”男生不冷不淡的回应。

林袅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这位男生的肚子里一定揣着一窝火，还好童忧不太能感觉别人的情绪，否则一定感染她心情也不会好了。

另一位男生还是笑盈盈地看着童忧，试探性开口：“嫂子好？”

林袅：“！”

李明亮：“！”

童忧：“?”

林袅诧异的看向发言者，李明亮直接破音：“你怎么不猜周诚信呢？”

两位女生再次沉默。

意识到了什么又改口：“你怎么不猜我妈呢？”

一旁沉默的童忧开口：“哥。”

李明亮不知是该谢谢他还是该怨他，说谢谢他吧，让童忧开口叫哥，说怨他吧，他又给自己创造绯闻。

“饿。”童忧惜字如金。

林袅一把带过童忧，向身后的两人招招手：“学长，去吃饭吧。”

同样的餐厅，童忧旁若无人的嚼着菜，韩隅自来熟的和林袅聊天。

不知道为什么，李明亮总感觉和林袅直接弥漫着尴尬，不对呀，她不就是在自家饭店吃过几次吗？都稍微了解童忧而已，怎么感觉自己像过去打过她一顿，心虚不敢见面一样。

林袅也没好到哪去，顶着尴尬的气氛，一边回应韩隅，一边照看童忧。不知为何有一种拐跑了李明亮心肝宝贝的尴尬感。说来也对，现在童忧上下学到早中午饭几乎都拒绝了李明亮，难怪呢。

车站入口，李明亮叽叽喳喳的吩咐一大堆，童忧戴上了耳机，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行了，有林同学在，你应该能找到通道。”

“……”童忧真想揍这只鸟，不仅叽里呱啦，还让自己在林袅面前丢脸。

林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表情还不如说话。

看着林袅这样子，憋着一口气不说话。林袅瞧她实在憋不住，赶忙拉着她的手走向入口。

车站人来人往的讨论声，广播播报，工作人员的叫喊，对她来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忽远忽近。手心的滚烫，握住的勒感，却是那么真实，如果可以，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现实总不如意，奶奶电话里头说：“奶奶要迎接亲戚，不能去接你了。”林袅在身边，她并没有多想。

到了家，园子里的花蔫儿了不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家里好长时间没人。

巧合来了，李明亮的母亲驾的车路过家门口。眼尖的发现里面有两位女孩。于是扯着喉咙：“忧啊，你回来啦？”

童忧没有说话，林袅开门接话：“在呢。”

李母赶忙下车，抹着头上的汗。

“奶奶她，”李母惊讶，她好像在童忧脸上看见了愤怒，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

林袅安慰似的抚了抚童忧的背，随后看向李母：“您接着说。”

李母有点结巴：“在，医院。”

童奶奶有些不太敢看童忧，但又有些欣喜。满脑子都是，童忧生气了，终于会生气了。无论是突然闯进童忧的房间，还是听取医生的建议，强塞给她厌恶的牛奶，她都默默不作声。如果不是同医生学习，从微表情来分辨情绪，否则真的要被骗过去了。

童忧平静询问：“怎么回事？”

李母热场：“奶奶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一个月前就病了，不过不要紧，待在医院也只是医生担心而已。”

“你还想出院？这么严重。”童忧声音哑哑的。

林袅预感不妙，抓着童忧的手，女孩的手冰凉，手心被汗湿。捏了两下当做安慰。

南方并不像北方，北方穿的厚点还能隔冷。在南方，你穿成球都有风透进来。冷风不断拍打窗户，童忧叹气，一团白气随之显现，代表主人的无奈。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的妄想症又出来了。

“对不起。”

“奶奶对不起你。”

“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突然间的崩溃让林袅措手不及，女孩的手不断颤抖，怎么握也停不下来。只能拉着女孩出了病房，紧紧抱住女孩。

属于林袅的气息扑鼻而来，淡淡的柠檬味紧紧包裹自己。背上的手不断轻抚，每一下都像是在顺毛。耳旁低语：“你在这儿呢，你在我旁边呢。”

是啊，她还活着，没有无边黑暗的日子，没有谩骂，也没有殴打。眼前的水敢触碰了，却一直在犹豫。直到现在，甘甜的水流入喉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不敢接受呢？是水的甘甜，幻境里的真实，还是眼前的温暖？自己是不是一直过得太太平了，小小的风浪就能将自己拍打进海中。

“我怕……”小声的低语，在林袅的耳边却像是雷鸣。女孩在害怕，她感到了害怕，心疼像是洪水般涌来，淹没了林袅。

所有的安慰言语卡在了喉咙，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紧紧环抱无助的女孩，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女孩，手不断轻抚，希望女孩能感受到。

夜里，给袅夜雨报了平安，放下手机，眼神寻找童忧。

女孩无神的望向落地窗对面的花园，月亮像是在玩捉迷藏，隐藏在云间，周围的云朵染了色，暴露了月亮的位置。蔷薇枝藤随风摇曳，落叶满地，无人打扫，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响声，焦虑的满花园跑。

林袅静静看着，环顾四周。女孩的房间很干净，书桌，书柜，小沙发……不显得拥挤。房间一角空了很大一块地，只垫了张毯子。不想去询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眼看时间来到凌晨，踩着拖鞋，挡住童忧的视线。

“睡觉了。”林袅开口。

好半晌，童忧才有反应，机械式的洗漱，上床，盖好被子。然后又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林袅收到信息，躺在她旁边的空位。岂是今天奔波太久，伴着暖黄的灯光，童忧没一会儿呼吸放缓。

受到了感染，林袅眼皮开始打架，挣扎了许久，便缓缓睡去。

灯光下，童忧睁开双眼。暖黄的灯光打在林袅的脸上，增添了些许神圣的气息。睫毛很长，投下的阴影让童忧有些手痒，就这样静静看了好久，确定林袅睡熟后，轻声下床，将被子团起来贴着林袅。

来到角落，缓缓靠墙蹲下，脑袋靠着墙壁，抱紧双腿，闭上双眼。

踩进不真实的地面，眼前是奄奄一息的女孩，血迹斑斑的连衣裙，脏乱的头发，以及女孩浑身的渗着血的伤痕，紧靠着墙角。

睁着眼睛，依稀能看出是个五六岁的女孩子。

放轻脚步走过去，女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再一次将自己蜷缩起来。

手轻轻放在脑袋上，女孩害怕的抖了抖身子。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并没有敌意，抬起头目视她。

脑袋里像是被雷电劈过，轰隆声震得林袅微微失鸣。女孩有一双和童忧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只是眼睛暗淡，仅存些许光彩。

手颤抖着，贴着女孩的脸。女孩回握住她的手，眼睛一瞬间有了变化，像是期待：“来接，我吗？”

林袅的声音有些哽咽，将所有的情绪化作眼泪落下，女孩见状有些慌张，不顾身上的伤口就要来触碰，想替她抹去眼泪。眼泪还是落下了，滚烫的，心疼的，甚至有懊恼。

“没关，系，我，能等。”女孩勉强露出笑容。

林袅轻轻环抱住女孩，想避开伤口，却只能看见绽开的后背。她能等，等什么？用什么来等？明明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能笑着说，能等？

这是梦吗？还是自己真的来到了那个时候？上天安排了自己来救她吗？可为什么不早点？该受的伤已经受了，来做什么？让她当做一切没有发生吗？

她不知道，年纪仅有四五岁的她，承受了什么？怎么承受？

她还能再见到活着的，健康的童忧，是多大的恩赐？心疼得就像寒风中的落叶，被无情地剥离了枝头，飘零在寂寞里。

此时此刻心脏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切切实实地感受了心痛的感觉，干涩的，无情的，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