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 第46章 我该付出代价了

风清雪沉默了，他不想失去爹娘，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们死去。

“你觉得什么样是对的呢。”墨清抚摸着风清雪的头，她知道，做抉择很困难，但是现如今，这是他必须面对的问题。

“我不知道……”

两边都是他所重视的东西，让他以大局为重，但是风清雪并不想再和爹娘分别，但如果选择爹娘，那么大家为之所受的苦楚难道白受了吗？

风清雪现在很迷茫，或许江让尘会有其他办法，但是江让尘那边明显抽不开身，而且，关于魂魄的法术，现在只有他会。

但是他还没有学会更高一层，做不到剥离魂魄。

墨清垂眸，看向风明，二人心中已有定夺，如果他们两个能救下这些孩子，那就能为日后的和平争一分希望。

在外面的，都是如今三界青年中的佼佼者，而他们，只是一缕早该投胎的幽魂。

“我们也不愿意离开，但是世间现在需要我们，这一回，决定由我们来做，下一次，可就只有你自己解决了。”

墨清抱住风清雪，朝风明招手，风明走上来抱住他们。

江俞鸿看风清雪从空间里出来了，但是身上的气质明显不一样了。

风清雪抬起手，指尖灵气翻涌，水红色的灵力犹如一条长蛇，向叶云袭去，叶云抬起手掌挡住，再用力一震，水红色的伪装褪去，露出浅紫的灵力。

灵力的颜色虽然会随着一些功法而改变，但是风清雪所学的功法里并没有可以改变灵力颜色的功法，所以，这并不是风清雪本人。

来者不详，不知是敌是友，众人一边对付叶云，一边分出一部分出注意力戒备风清雪。

江俞鸿也带着秦秋退后，警惕的看着风清雪，而秦秋却歪着头打量着风清雪，额头的菱形印记发出微光。

“困住她，我需要一点时间。”话是从风清雪嘴里说出来的，但语气完全不同，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像是一位长辈。

只见风清雪抬起另一只手，紫红色的灵力如利剑一般，为其争取机会。

江俞鸿在手中搓了个黑洞，正要质问风清雪体内的人，秦秋抬手阻止了他。

“听她的，争取时间。”

“为什么？你看见了什么？”江俞鸿不解，秦秋应该是从对方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江俞鸿要知道原因，以及对方到底是谁，不然他不会信任对方。

“这是清雪的阿爹阿娘。”

江俞鸿将手里搓好的黑洞扔进空间，抬起手对下方放出指令。

“困住她！”

青山门众人瞬间转变攻击方式，想方设法的束缚叶云。

“哥哥，给我缎带！”白良玉在另一头朝白天宇喊，白天宇手一指，一根红色缎带飞过去，白良玉抓住缎带，二人对视，试图捆住叶雨濯。

叶雨濯脚下瞬间展开一个金色阵法，被阵法覆盖的地表全部燃起灼热的冲天火焰。

叶雨濯从火海中冲出来，迅速靠近四人所在的巨石，江俞鸿将洞口开在叶云面前，叶雨濯及时闪躲后退，却还是被瞬间关闭的空间截断了一只胳膊。

胳膊被江俞鸿倒出来扔在一边，叶雨濯摸了一下胳膊，继续冲上前，这次，江俞鸿的空间根本抓不住她。

“在她身后放一个。”

江俞鸿按照秦秋说的，在叶雨濯身后放了一个，然后就看见秦秋拨动指针，叶雨濯以向前冲的姿势后退着。

风清雪的眼睛冒着灵气，一直处于看魂状态，叶雨濯的魂魄马上就要剥离出来了，就差最后一点。

只见风清雪猛的一抽，傀儡颤抖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风清雪，准确的说是看着风清雪手上的魂魄。

“后退，她要狂暴了。”风清雪揪住魂魄叶雨濯的衣服。

叶雨濯的魂魄很脆弱，比正常的魂魄要浅淡许多。

魂魄叶雨濯惊喜的看着风清雪，眼中流出两行血泪，正要说什么，天边惊雷炸响。

江辞盈他们还在和小寒战斗。

叶雨濯闭上眼睛，肉眼可见的，她的魂魄又淡了几分，甚至有一块直接不见了。

“你是真不想转生了？”墨清看着叶雨濯，十分不解。

而另一边，江让尘抬手再次挥出一剑，结结实实的砍在小寒剑上，小寒却一动不动，逐渐化作点点白光消散。

灵魂的契约，失效了。

叶雨濯主动放弃了那一片灵魂，解除了契约。

如果魂魄只是浅淡一些，至多就是来世体弱短命，再转世几回便可恢复，放弃魂魄，就相当于放弃了转生的机会，彻底化作清风，消散于尘世间。

众人看着小寒消散，然后不约而同的冲向五枫。

一道金光穿透云层，照在傀儡叶雨濯身上，这看起来无比温暖的光却有千斤之重，直压的叶雨濯陷入地底。

一行人匆匆赶到，看着傀儡熟悉的五官，一时间没人说话。

江让尘本来也是看着叶雨濯的，却突然察觉到空气中的灵力残留，猛的抬起头，就看见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看着他们的风清雪。

风清雪正目视前方，偶尔点一下头，似乎是在听谁说话。

然后，风清雪取出一颗养魂草，然后，养魂草不见了，随后，一道白色的魂魄出现在他面前，这才是真正的叶雨濯。

傀儡叶雨濯嘶吼着，奋力挣扎想要去抓众人，却只能被压的动弹不得。

江辞盈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魂魄，大手一挥，其他门派的人被瞬间送回住处，这种事情，不能外传。

叶雨濯先是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猛的扑进江辞盈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师姐……大师姐……我好怕，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们！师姐！我好想你们……”

江辞盈有一瞬间的迷茫，僵硬的伸手拍了拍叶雨濯的后背。

等叶雨濯发泄够了，她飘回地面，朝着众弟子深深的鞠了一躬，魂体逐渐消散，她想为自己先前所做之事道歉。

“我很抱歉，以我之手，造就诸多杀孽。”

众人皆不言语，这事情，叶雨濯就算身不由己，也该给个解释，不然，无法服众。

叶雨濯伸手，穿透金光，将傀儡胸口的纸张取出，递给江让尘，然后转身。

“我，便是风冥送来的战帖，我被以秘法塞进珍珠，运送进青山门的落雪宫，后又顺着落雪宫的池塘穿梭，扰乱了海底的秩序，导致鲛人发怒，堵塞泉眼，后又在百宗会杀害各派弟子共计十三人，雨濯深知本身罪无可恕，愿以魂魄为代价，渡魂往生，享三世幸运。”

叶雨濯的魂魄又淡了几分，她的目光看向风清雪，准确来说，是通过风清雪的躯体，看向墨清。

“仙尊大义，愿舍身救大家于水火，也祝我脱离苦海，此恩，雨濯永世难忘。”

墨清点头，并没有说话。

众人皆是疑惑，上下打量着风清雪，确实是有几分不同，风清雪眉眼低垂，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春风和煦，并不是往日里那番看着就让人觉得背后发凉的模样，那笑容比先前也更要真实温和。

而仙尊这个称呼，有很森严的规定，仙君之上，德才兼备者，才配为尊。

墨清，魂魄领域的独行者，平定仙界内乱的领头人之一。

墨清此生唯一的污点，可能就是她爱上了一个魔族，并选择跟那个魔族一起隐居，如果让仙界那些老古板们知道，当初平定内乱的人里还有一个风明，估计会吓掉大牙，不敢相信。

“还有，青箬是吗？”叶雨濯飘到一直不曾说话的玉朦秋面前，无比诚恳的道歉。

“你的妹妹，我十分抱歉，但我保证，她的下一世，一定会活的幸福快乐。”

玉朦秋没有说话，只是转着手上的木串珠，越转越快，随后拂袖离开。

叶雨濯有些伤心，但也对，她道歉了，但景朦不一定必须得接受，他有拒绝的权利，只是希望这孩子不要想不开。

林润低着头，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我的小豆子，是不是又偷偷掉金豆子啦？”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这才是他的师尊，这才是叶雨濯。

林润擦掉脸上的泪，倔强的摇头。

“没有。”

叶雨濯想和林润单独聊几句，得到同意后，二人顺着地道回到地牢，他们下来后，风清雪和江让尘也下来了，但比他们走的更深更远，直到融入黑暗，再也看不见。

“我们明明才刚刚重逢，你又要走了吗？”林润眼角噙着泪，想揪住叶雨濯的衣角，手却直接穿透了叶雨濯的魂魄，她已经淡的快要看不见了。

“这是我理应付出的代价，就算那时非我所愿，但那些人还是死于我手，血债血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叶雨濯看着自己洁白如玉的双手，她之前，看着这双手撕裂过无数无辜的生命，吞噬过不知多少药人的血肉，现在，也到了偿还的时候。

“可是，你保他们三世幸福，你自己却要受万世的苦楚……”

叶雨濯意外的看着林润，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墨清当时告诉她魂体消散将不入轮回，享万世苦楚，她还以为墨清说着吓唬她的，现在林润也这样说，看来，是真的了。

“没关系，这是我的因果，再苦，我也会忍下去。”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叶雨濯摇头，她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林润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定定的看着叶云，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一次次的出席各种危险的任务，就是为了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每一次任务他都是抱着希望去，又带着满腹失望而归。

失望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积累，但他始终相信，叶雨濯一定没有死，现如今，叶雨濯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她马上就要死了。

林润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是个俗人，叶雨濯为了大义必须赴死，但林润却希望叶雨濯能直接畏罪潜逃，如果是真的，他林润必定倾尽所有力量都会助她。

而如今，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林润眼中的光逐渐黯淡，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

“你当真舍得？”

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我必须这样做。”

叶雨濯抚摸着林润的头，回想起她和林润的过往。

林润是她还没有发现自己中毒时捡回来的弟子，师姐说这孩子天生的孤苦命，此生注定无亲无伴，她不信。

自那以后，叶雨濯便带着希勉游遍河山，穿梭无数庙会，看过世间最绚烂的烟火，吃过世间最甜的糖糕。

当看见林润取得的佩剑是上元时，叶雨濯喜不自胜，很想立刻就带林润回到荒海，向江辞盈证明，林润不是孤苦命，上元就是最好的代表。

上元是一把舞剑，虽攻击力不高，但代表的却是团圆与健康，有因为上元节必定会有灯会，上元也代表着欢乐。

然后，叶雨濯就毒发了。

真是可笑啊，她教会了林润爱和信任，带给了他光，告诉林润他并不是孤苦命格，结果很快，她就要离他而去了。

叶雨濯强撑着身体，告诉林润她要出一个非常困难的任务，然后一去不复返，直到百年后的再会，但眼前人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叶雨濯拥抱住林润，最后说了一句。

“我的小乖豆子，从来都不是孤苦命，你有很多人爱。”

短暂的拥抱后，叶雨濯彻底消散，同一时间，地表的傀儡身上燃起熊熊烈火，将自身烧的干干净净。

林润从地道中出来，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峰主们回主峰开会去了，其他人也各自散开了，唯有平衍和落雪峰的众人还等在原地。

“墨清姐风明哥，好久不见。”

江让尘微微颔首，风清雪体内飘出两道魂魄，而风清雪本人因为失去控制权太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江让尘扶了一把。

“是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故人重逢，没有任何夸张的表述，只是平静的聊着家常。

墨清风明悬浮在半空中，魂体也如叶雨濯那般缓慢消散着。

“这孩子，你养的不错，比我们自己来养要好得多。”

他们自己养可不一定能养出这么漂亮天真的孩子，多半会养出一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

“我只是教导了他短短几年罢了，如此心性，还是他自己养成的。”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我许久，如今你们要走了，我再不问，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江让尘说着，瞥了一眼装睡的风清雪，接下来的话，他还是不听为好。

于是江让尘手起刀落，一下就把风清雪劈晕过去。

“放心，控制了力度，十分钟就能醒过来。”

对面二人一听没有危险，便安下了心，等着江让尘提出自己的问题。

“当年，我姐姐杀你们的时候，到底是炎，还是她本人。”

墨清支着下巴想了一会。

“我只记得最后一刻，你姐姐的眼睛是金色的，还冒着金光。”

那就是炎了。

果然，终究还是不够强，不然怎么会让炎控制了自己，看来要单独找江辞盈谈谈了。

“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当初杀我们的另有其人？”

江让尘点头，想着反正墨清他们要转世了，干脆全说出去吧，一直憋也怪难受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成神之前是有预兆的，会获得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神格，当初，降下的神格是守护与新生，但因为我们是双生子，神格一分为二。”

“我所代表的，便是新生。”

“但炎从中作梗，将姐姐的神格污染，化作杀戮，我便将自身的神格剥离，为之净化被污染的神格。”

“一般来说，神是只能有一位的，两份神格可以助其抵御炎的侵蚀，但我们是两个人，一人一份，炎看中了姐姐的强悍，便想要污染姐姐，代替她成为新神。”

至于江让尘本身，或许炎从未放在眼里，新生，先死亡，才能获得新生，这就是新生之神获得神力的唯一方法。

江让尘已经剥离了神格，无法新生，但身上有过神格，规则会一次次将他推入死亡的深渊。

于是，江辞盈便将二人的生命连接，辞盈为主，让尘为次。

江辞盈会保护江让尘不死，而江让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活着。

伤痛同感，寿命同享，魂魄互通。

“那就是说，你们真正的敌人，或许就是你口中的……炎？”

江让尘点头，将炎为何宁愿冒着法则崩坏的风险都要杀了他们的猜测告知二人。

“有关魂魄的法术，自古以来都无人涉及，这是炎无法掌控的东西，他不会允许世间有这种东西，便冒着法则崩坏的风险都要杀了你们，却没有料到，法术早就被人偷学了去，也没有料到，在意识到法术被偷的你们没有选择将书本毁灭，而是藏了起来，更没有料到，我找到了那本法术，而我身边，正好有一位适合修习此法的人。”

江让尘看着躺在丝线编织而成的吊床上昏迷的风清雪。

“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就算墨清深明大义，但归根结底，她是一位母亲，还是一位对孩子怀有愧疚心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