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繁简洁明了地说了说这几年自己公司和生活的情况,接着就提到了荆以。楚妈妈从儿子地语气中感觉到了这事儿肯定不简单,但是她也没有追问,她想等儿子主动给自己说。楚世繁是什么样的孩子,当妈妈的再清楚不过了。
“妈,我现在很乱。”
“没关系,在家有的是时间理清楚。”
就在楚爸爸以为他们母子俩交流结束,悄悄地离开了门口时,楚世繁突然来了一句:“妈,您有怀疑过我的性取向吗?”楚爸爸脚步一顿,又把耳朵凑近了门缝。
这一句话也把楚妈妈问懵了,虽然对这次和儿子的交谈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件事确实让她有点措不及防。
楚爸爸听到里久久没有说话声,心里也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了,但是基于儿子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刚进门就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多少有点不合适。他敲了敲门,打开门进来了。
楚世繁看着父亲乐呵呵地进来了,眼角的鱼尾纹嚣张地延伸到了鬓边的几根白头发。很奇怪,楚爸爸五十多的年纪,几乎看不到白头发,只有太阳穴那块稀稀地藏了几根。
“这有什么,我跟你妈刚认识那会儿,她野的跟个假小子似的,这不也让我收服了吗。儿子你肯定也不差。”
“爸,这不一样。”楚世繁被楚爸爸这么一说,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什么不一样,不就是抱不着孙子了吗,正好,我们老两口清净。”楚爸爸豁出去了,但提到孙子,他的声音还是有些虚,眼睛不断地瞄着自己的老婆。
楚世繁也看向楚妈妈,面对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些发直的母亲,和这么可爱的老爸。他笑了一笑打破了这气氛,拿起妈妈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道:“我曾经在国内的时候这么想过,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不是性取向的问题,妈,您也别操心;爸,您放心,孙子肯定是有的。只是有些感情不能强制地把它划分为爱情或者友情,有时候也没必要去弄清楚。而且人生总是要有些遗憾的嘛。”
楚妈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抱了抱儿子道:“路上累坏了,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对。天大地大儿子最大!不,老婆最大,儿子其次。”
“得了,别贫了,走吧。”
楚世繁看着父母慢慢关上的门,沉思了好久。
夫妻俩回到自己的卧室,楚妈妈洗漱完上床,对着一旁正在看书的楚爸爸道:“咱儿子啊,这是典型的大道理都懂,放到自己身上就当局者迷了。”
“你这句话有问题。清楚就是清楚,迷糊就是迷糊,又清楚又迷糊是什么个状态。”楚爸爸把书页折好,规规矩矩地放到一边准备听她好好说说。
楚妈妈白了他一眼:“我跟你说不明白,睡觉。”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嘛。”虽然这么说,楚爸爸还是听话地关了灯,乖乖睡觉。
十天以后,林俞出差顺便来看看自己的母亲。楚妈妈和林俞的妈妈是很要好的朋友,两家交情很深,因而楚世繁被妈妈拉着去给林俞接风。
饭后,两人开车来到一间酒吧。家里留给两位妈妈叙旧。过了十点的酒吧人不是很多,但是有一撮人很吵闹,林俞和楚世繁找了一个离他们比较远的卡座。
“怎么,国内生意不要了?”
“嗨,那不是有荆以呢嘛。”这边的灯光有些暗,看不清楚世繁的表情,不只是不是周遭的声音太杂乱,听他说话声音有些飘。
“你不会是因为人家有女朋友,心里不舒服吧?”林俞打趣道。
“别瞎猜,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楚世繁给送酒的服务员道了声谢。
“喝酒开车,你真行。我从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你了,说真的,我还真不了解你。”
昏暗中,楚世繁向林俞举了举杯。“这里离我家近,一会儿我溜达着回去。
“也是,那我借宿一晚。”
“我们家没有多余的客房。”
“那你打地铺好了。”
楚世繁暗暗盯着他,不置可否一笑。林家这小子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老实地道的人,虽然自己和他的交情并没有那么深,但是碍于两家父母的交情,他也只是暗戳戳地小小地刁难他。这次也是,他特意找了一家离自己家近,距离林俞家远的酒吧,知道他不会开驾驶室在右边的车。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是我觉得你看我还是很准的。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老实待在国内上班吗?”林俞见对方久久不回话,低头一笑,接着说,“那年,我拿着我爸妈的离婚协议去找我爸签字。就那么不巧赶上他去查房,我就在他后面跟着,拿着离婚协议书,在医院。”林俞灌了一大口酒。
“我在一间病房里看到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听我爸说是打架,头上那么长一个口子。问什么也不说话,就是一直流眼泪。当时我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没骨气,就知道哭。后来才知道,他打架那一天,父母刚离了婚,知道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就是父母离婚吗,我爸妈也离异,我也没觉得要死要活。我在医院磨了我爸半个月,也看了他半个月,我爸终于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他也要出院了。出院那天,没人来接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世繁难得见他有个正经模样,配合道:“为什么。”“因为他爷爷在去接他出院的路上,出车祸了。”
“那辆救护车就贴着他开进大门,他就远远地看着他的爷爷。”林俞对他一笑,“你说命运这东西,可笑不可笑,可悲不可悲。也就是我知道这些的那一刻起,我突然觉得,这样的人生,还要他怎么好好活。但是更可笑的还在后面。”
酒吧里突然安静下来,那些人走了,只有音乐声和吧台玻璃杯的碰撞声。
“有一次我去他家里,看到一份病例,也怪我和他走得太近,也怪我在别人家里没有一点作为客人的自觉吧。我又知道了他还能活三个月,甚至更短。”
“当时我的想法特别可笑,你知道吗,我就想,这人得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啊。”林俞堪堪一笑,不再往下说。
两人回到家,楚世繁的父母已经回来了,介于当时楚爸爸和楚妈妈想要一个温馨的小家,楚世繁回来后,也就的确没有多余的客房给林俞住了。楚世繁也很“大度”地同意了和林俞挤一挤。
到了卧室,楚世繁趁林俞在洗漱,很痛快地给他铺好的地铺,自己则很自觉地摆成一个大字,躺在自己的床上。林俞进门也没说什么,很乖地享受楚世繁亲自给他收拾的“床铺”。
第二天,楚世繁是被热醒的,林俞已经离开了,把被褥整齐地“还”给了楚世繁。楚世繁蹬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被褥,低声骂了一句。